密道裏的震動像有隻巨手在拍擊地殼，我的後頸被震得發麻，每一步都像踩在晃蕩的浮木上。
    李大山的手電筒光束亂晃，照出張老師蒼白的臉——她嘴唇抿成一條線，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王警官的警棍在腰間撞出輕響，他另一隻手始終虛按在槍套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小林的喘氣聲比我還急，他後背抵著潮濕的石壁，每抖一下都會蹭落幾星苔蘚。
    "憋著氣！"李大山突然低吼，刀尖刮過磚牆的刺耳聲響炸開來。
    我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蹲在前方，正用那把磨得發亮的獵刀鑿牆。
    磚灰簌簌落進他的衣領，他卻像沒知覺似的，刀背重重磕在磚縫裏："這牆是新砌的，用的是河沙，鬆！"
    我踉蹌著湊近，指尖剛碰到牆麵就縮回——磚灰混著潮黴味直往鼻腔裏鑽，嗆得我眼眶發酸。
    小林也擠過來，他牛仔褲膝蓋處蹭破了，正滲出淡紅的血，卻不管不顧地用指甲摳鬆動的磚塊："我、我來！"趙阿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溫得反常，像塊捂了很久的玉："小涵，你跟著王警官，別跑散。"她身後的馬大姐正用花布包著塊碎磚砸牆，布角沾著泥，倒比空手的我們多了分狠勁。
    "嘩啦！"半塊磚掉下來時，我被揚起的灰塵嗆得猛咳。
    李大山的手電筒光掃過牆洞，露出外麵黑黢黢的空隙："鑽！
    一個接一個！"王警官先蹲下去，他警服後背全濕了，貼在牆上洇出深色痕跡。
    我跟著趴低，手肘蹭過牆洞邊緣的碎磚，火辣辣的疼。
    等我翻到外麵，才發現是片被月光浸透的樹林——鬆針在風裏沙沙響，遠處有螢火蟲似的光斑忽明忽暗，那是追兵的手電筒。
    "往西北！"李大山的聲音像被按了快進鍵，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指縫裏全是磚灰，"過了山溪就是老獵戶的窩棚——"
    "噓！"王警官突然抬手。所有人的呼吸都頓住了。
    那聲音從樹林深處漫過來，不像腳步聲，倒像...有什麽東西在撕咬樹幹。
    先是細碎的"哢嚓"，接著是低啞的嗚咽，像是某種大型動物在喘，但比狼嚎更渾濁。
    馬大姐的花布包"啪嗒"掉在地上，她抓著趙阿姨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肉裏："是...是林子裏那東西？"趙阿姨的瞳孔在月光下縮成針尖，她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喉嚨動了動，卻沒說話。
    "走！"李大山拽著我的胳膊往前跑，鬆針紮得腳踝生疼。
    王警官斷後，他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我們身後——我瞥見樹影裏有團灰乎乎的東西在動，比人高，卻佝僂著背，動作像被扯線的木偶。
    小林突然絆了一跤，他膝蓋上的血珠滴在落葉上，紅得刺眼。
    張老師蹲下去拉他，她的圍巾被風掀起，露出後頸一道淡白色的舊疤——那是上次遇襲時留下的。
    "他們追上來了！"馬大姐的尖叫刺破夜色。
    我回頭，果然看見幾道晃動的白光從密道方向湧來，夾雜著粗重的罵聲："別讓那小丫頭跑了！"李大山的手勁大得離譜，我感覺胳膊快被他捏斷了，可他的聲音卻穩得反常："過了前麵那棵歪脖子鬆就到山溪——"
    話音未落，那奇怪的聲音突然近了。
    這次我聽清楚了，除了撕咬聲，還有指甲刮過樹皮的"刺啦"響，混著某種黏膩的"咕嚕"聲，像有人含著水說話。
    王警官的手電筒光掃過去，照見一截灰白的衣角——是件民國時期的立領衫，布料已經朽得發脆，卻還掛在那團影子上。
    "跑！"李大山吼得嗓子都啞了。
    我們跌跌撞撞穿過灌木叢，山溪的水聲終於在耳邊炸開。
    可那聲音也更近了，近得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蓋不過它的喘息。
    月光被烏雲遮住的刹那，我隱約看見那東西抬起頭——它的臉陷在陰影裏，隻有一雙眼睛泛著青灰色的光，像兩團快熄滅的鬼火。
    "到了！"李大山猛地把我推進溪水裏。
    冰涼的水漫過小腿，我打了個寒顫，卻不敢停。
    身後的喊叫聲、撕咬聲、腳步聲絞成一團，像張密不透風的網。
    我們踩著溪底的鵝卵石往前衝，水麵被月光割成碎片，碎得我幾乎要看不見前方。
    那聲音還在追。
    它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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