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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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動的房梁砸下碎屑時,我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懷裏的玉佩涼得像塊冰,貼著皮膚的位置麻酥酥的,像是有細針紮著往外滲寒氣。
    張老師拽我手腕的力道大得發狠,我聽見她急促的喘息擦過耳際:"小涵!
    跟著我!"
    王警官的手電筒光束在頭頂晃出殘影,他護著小林往門口衝,警服後背被牆灰染成灰白色。
    李大山彎腰撿短刀時撞翻的木椅"哐當"砸在地上,驚得小林咬著嘴唇悶哼——她額角的血已經順著下巴滴到衣領上,暗紅色的痕跡像朵開敗的花。
    "門!
    門卡住了!"王警官的手掌拍在門框上,金屬門環撞出悶響。
    我這才發現,方才衝出來時虛掩的宅門不知何時合得嚴絲合縫,門閂從外頭被粗麻繩捆了三匝,繩結上還沾著新鮮的草屑。
    山風從瓦縫裏漏進來,吹得門環上褪色的紅綢晃了晃,像誰在門外輕輕扯了扯。
    "怎麽回事?"李大山的短刀攥得指節發白,刀鞘上的紅繩蹭過我的手背,"方才進來時門是自己開的,難不成......"
    "跟我來。"
    沙啞的女聲從院角傳來。
    我轉頭時,月光正好漫過爬滿青苔的石凳——趙阿姨佝僂著背站在陰影裏,藍布衫的衣襟被風吹得鼓起來,手裏攥著半截蠟燭,火苗抖得像顆要掉的眼淚。
    她脖頸上掛著串褪色的銀鎖,和我百天照裏母親別在我繈褓上的那枚,紋路一模一樣。
    "我知道密道。"她朝我們招了招手,銀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林婉兒嫁過來那年,常帶著我阿婆走這條道去後山采野菊。"她的聲音突然哽了哽,"阿婆說,婉兒姐走的那晚,地道裏全是血味。"
    王警官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她的臉。
    我這才注意到她眼角的皺紋裏沾著泥,鞋尖還掛著半片帶刺的野藤——像是剛從後山的荊棘叢裏鑽出來的。
    張老師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腕間的朱砂串......和我在縣誌裏看到的林婉兒陪嫁清單上的"血檀串"紋路一樣。"
    "走不走?"趙阿姨的蠟燭"啪"地爆了個燈花,"再晚,這宅子要吃人了。"
    地道入口藏在西牆根的牡丹花叢下。
    李大山用短刀挑開腐爛的花根時,黴味混著腐葉的酸氣"呼"地湧出來。
    地道口隻容得下一個人彎腰鑽進去,王警官先蹲下身,回頭朝我伸手:"小涵,你跟緊我。"
    地道裏黑得像浸了墨。
    王警官的手電筒光束隻能照見前頭兩步遠的青磚,牆麵滲著水珠,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沾了層魚膠。
    趙阿姨走在最前麵,她的蠟燭映出牆上斑駁的水痕,偶爾有碎石從頭頂落下來,砸在我們腳邊"叮"地一響。
    "聽。"張老師突然停住。
    地道深處傳來"滴答"聲,像是水落在空甕裏。
    緊接著是細碎的摩擦聲,像指甲刮過磚牆——一下,兩下,越來越近。
    小林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攥住我袖口的手在發抖:"小涵姐,那、那聲音......"
    "別怕。"王警官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他反手拍了拍小林的手背,"可能是老鼠。"但我看見他另一隻手悄悄按在腰間的警棍上。
    李大山的短刀突然出鞘半寸,刀鋒刮過磚麵的聲響驚得趙阿姨的蠟燭晃了晃。"是瓦罐。"她的聲音混著回音,"林婉兒當年在後山燒窯,阿婆說她總把寫了詞的紙燒在罐子裏,埋在地道兩邊。"她用蠟燭照向牆麵,我這才發現磚縫裏嵌著半片陶片,釉色青得發暗,上麵隱約能看見半行小字:"尋尋覓覓......"
    是《漱玉詞》。
    玉佩貼著胸口的位置突然燙起來。
    我倒抽一口冷氣,手忙腳亂去捂,卻觸到一片灼痛——方才還刺骨的涼,此刻竟像塊燒紅的炭。
    張老師察覺我的異樣,湊過來壓低聲音:"怎麽了?"
    "玉......"我剛開口,地道突然震了震。
    趙阿姨的蠟燭"噗"地滅了,黑暗像塊濕布蒙住眼睛。
    小林尖叫了一聲,王警官的手電筒也跟著閃了兩下,光束裏浮著無數塵埃,像下著一場細雪。
    "快!
    往前跑!"趙阿姨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帶著哭腔,"到出口了!"
    不知跑了多久,我額頭的汗順著下巴滴進衣領。
    就在我幾乎要喘不上氣時,頭頂突然漏下一線光。
    王警官先鑽出地道,伸手把我拉上去,接著是小林、張老師,最後是李大山拽著趙阿姨的胳膊。
    荒廢的花園裏滿是齊膝的野蒿,月光透過枯藤纏結的葡萄架,在我們腳邊投下蛛網似的影子。
    趙阿姨癱坐在石凳上,捂著心口直咳嗽,銀鎖在她胸口晃得厲害。
    小林蹲在地上扯了把野蒿按在額角,血把綠葉子染成了褐紅色。
    "總算......"張老師扶著葡萄架直起腰,話沒說完就頓住了。
    風突然停了。
    花園盡頭的老槐樹下,傳來一聲極輕的抽噎。
    像春夜的雨絲,細得幾乎聽不見,卻一下紮進人骨頭裏。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樹影裏有團模糊的白,像件被風吹落的月白衫子,正緩緩往我們這邊挪。
    抽噎聲越來越清晰,帶著股說不出的委屈,像個被人欺負了的姑娘,躲在暗處哭夠了,終於要走出來討個公道。
    王警官擋在我和小林前麵,警棍在手裏攥得發白;李大山的短刀完全出鞘,刀鋒映著月光,泛著冷冽的光;張老師的朱砂串在腕間轉得飛快,每一顆珠子都撞出細碎的響;趙阿姨的銀鎖突然"當啷"掉在地上,她盯著那團白影,嘴唇抖得說不出話。
    我懷裏的玉佩又涼了,涼得像浸在冰水裏。
    它一下一下撞著我的心跳,像是在數——一,二,三......
    那團白影更近了。
    我看見月光漫過它的發梢,看見它抬起手,指尖泛著青,像是泡在水裏太久。
    抽噎聲變成了輕輕的哼唱,是首我熟悉的小調——月子裏總在井邊響起的那首,帶著吳語的軟,唱的是:"郎呀郎,莫要慌,月白衫子留半香......"
    我們都緊張得幾乎不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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