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迷霧中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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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紮馬尾的姑娘抱著,她懷裏的艾草香混著濃霧裏的濕冷,像塊浸了冰水的布蒙在我鼻尖。
爸爸走在前麵,後頸的汗濕了衣領,我能聽見他每一步踩在草地上的聲音——"吱呀",像踩斷了根泡水的枯枝。
"怨氣團的根就在這山穀裏。"林峰的聲音比平時啞,他手裏的銅錢劍垂著,可指節白得像要裂開。
老爺走在左邊,我看見他枯瘦的手指一直抵著腰間的羅盤,銅盤在霧裏泛著青灰,指針轉得比爸爸的心跳還快。
霧濃得像灌了鉛,我們的影子都融在白裏,隻能看見彼此模糊的輪廓。
我的後頸突然一癢,銅鈴"叮"地輕響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輕,卻像根細針紮進耳朵。
紮馬尾的姑娘懷裏的艾草香突然重了,她低頭看我,發梢掃過我額頭:"小涵別怕,阿姐在。"
"等等。"老爺突然停住腳,羅盤"哢"地發出脆響。
他的影子在霧裏晃了晃,抬起枯手往左邊指:"草葉動了。"
所有人都頓住。
爸爸的背繃得像塊石板,我貼在他後背上的臉能感覺到他肌肉的顫動。
林峰的銅錢劍"唰"地揚起,金漆在霧裏劃出半道光。
風突然轉了方向,帶著股腐葉味撲過來,我聽見左邊草叢裏傳來"簌簌"聲——不是風,是有什麽東西在往裏鑽。
"準備符紙!"林峰低喝。
他的同伴們散成半圓,有人摸出黃符,有人握緊了桃木釘。
爸爸猛地轉身,把我從紮馬尾姑娘懷裏搶過去,他的手燙得驚人,像塊剛從火裏撈出來的鐵:"小涵閉眼。"
"轟——"
黑影從草叢裏竄出來的刹那,我後頸的銅鈴炸響。
那東西大得離譜,黑黢黢的一團撞斷了半人高的野荊棘,帶起的風掀得我額發亂飛。
爸爸倒抽一口氣,懷裏的我被他護得貼緊他心口,能聽見他心跳快得要蹦出來。
林峰的銅錢劍劈了個空,符紙"刷"地燒起來,火光照亮黑影的輪廓——是鹿,大得反常的鹿,眼睛像兩顆泡在血裏的玻璃珠,身上沾著黑紅色的黏液。
"是鹿!"紮馬尾的姑娘喊。
她的聲音在抖,可手穩穩扶住爸爸的胳膊:"別怕,是受驚的鹿!"
那鹿撞開我們腳邊的碎石,帶起的風卷走了半片霧。
我看見它後腿上插著根鏽釘子,血珠順著腿往下滴,在草地上洇出暗紅的花。
它撞斷最後一叢灌木,消失在霧裏時,喉嚨裏還發出"嗬嗬"的哀鳴,像有人在揉皺的破布上摩擦。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可這口氣剛吐到一半就梗在喉嚨裏。
老爺的羅盤突然"當啷"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時,我看見他額角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羅盤...羅盤不動了。"
林峰的銅錢劍垂下來,金漆在霧裏暗得像塊髒抹布。
他抹了把臉,汗水混著霧水從指縫滴下來:"剛才那鹿不對。"他蹲下身,用劍尖挑起鹿撞斷的野荊棘——荊棘的刺上掛著縷灰布,布角繡著朵褪色的梅花,針腳細得像頭發絲。
爸爸的手指扣進我後頸的繈褓,力道重得發疼。
他盯著那縷灰布,喉結動了動:"這是...民國時候的女衫料子。"
霧突然又濃了。
剛才被鹿撞開的缺口正被白蒙蒙的霧填起來,像有隻無形的手在織網。
紮馬尾的姑娘抱起我,她懷裏的艾草香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股若有若無的甜腥——和老槐樹下青石板縫裏冒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
"走。"林峰撿起羅盤,用袖子擦了擦,"越快到山穀中心越好。"他轉身時,我看見他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那鹿...是在給我們引路。"
我們重新邁開步子,可每一步都比之前沉。
爸爸的影子在霧裏縮成個模糊的團,他走兩步就要回頭看我,眼睛裏全是血絲。
老爺的手一直按在腰間的老玉牌上,那是爺爺傳下來的鎮宅玉,我聽見他小聲念叨:"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濃霧裏突然飄來聲鈴鐺響,和我後頸的銅鈴一個調子。"叮鈴——"它從我們前方傳來,像有人用細繩子牽著,在霧裏蕩來蕩去。
紮馬尾的姑娘懷裏的我突然打了個寒顫,銅鈴跟著應和般輕響,兩聲鈴音疊在一起,像兩根針在往耳朵裏鑽。
爸爸猛地停住腳。
他望著濃霧深處,那裏有團更濃的白,像團被揉皺的棉花。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模模糊糊看見那團白裏有個影子——不大,像個蹲在地上的人,懷裏抱著什麽東西。
"那是..."爸爸的聲音啞得像破風箱。
"噓——"林峰的手指壓在唇上。
他的銅錢劍又舉起來,金漆在霧裏勉強亮著,"別出聲。"
霧裏的影子動了動。
它抬起頭,我看見兩點幽綠的光——是眼睛,在霧裏像兩顆要熄滅的鬼火。
紮馬尾的姑娘突然抱緊我,她的下巴抵著我額頭,我能感覺到她在發抖:"小涵,阿姐的艾草香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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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吸鼻子。
艾草香淡得快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的甜腥。
那味道裹著霧鑽進我喉嚨,像喝了口泡了爛桃子的水。
霧裏的影子站了起來。
它的個子很矮,我突然想起老槐樹下紅漆棺材的尺寸——和它的身量差不多。
鈴鐺聲又響了,比剛才更清晰。
我後頸的銅鈴跟著震動,一下,兩下,像在和霧裏的東西對暗號。
爸爸的手開始抖。
他把我往懷裏按了按,我貼在他胸口,聽見他心跳快得像敲鼓:"小涵,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抓牢爸爸的衣領。"
林峰往前邁了一步,銅錢劍尖指著霧裏的影子:"誰在那兒?"
回答他的是聲輕笑。
那笑聲像片被風吹皺的紙,細細碎碎的,帶著股說不出的陰涼。
"是個小娃娃呀。"
聲音從霧裏飄出來,是個女人的聲音,尾音往上挑,像民國戲院裏唱小曲的姑娘。
我後頸的銅鈴"當"地炸響。
紮馬尾的姑娘懷裏的艾草香徹底散了。
我後頸的銅鈴震得皮膚發麻,像有根細鐵絲在骨頭縫裏攪。
爸爸的下巴重重磕在我頭頂,他懷裏的溫度突然燙得驚人,汗濕的衣領貼在我臉上,混著甜腥氣往鼻子裏鑽。
紮馬尾姑娘的手抓住爸爸胳膊時在抖,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裏:"那、那聲音..."
"閉嘴。"林峰的銅錢劍抖得金漆直晃,他另一隻手摸向腰間符袋的動作快得像被火燎了,"都別出聲,聽著。"
霧裏的笑聲又飄了半句,像斷線的風箏突然栽進泥裏,沒了。
爸爸的喉結在我額頭上滾了滾,他低頭看我時睫毛掃得我發癢,眼睛裏紅血絲纏成網:"小涵,爸爸的手疼不疼?"他抱我的胳膊緊得像鐵箍,可聲音輕得像怕驚飛了什麽——我這才發現他指甲早掐進繈褓裏,指節白得透光。
老爺突然蹲下,用枯瘦的手指扒開腳邊的草。
草葉上凝著霧珠,被他一扒拉,水珠"啪嗒"掉在羅盤上。"看。"他聲音發顫,羅盤表麵凝著層細霧,指針不知何時停了,針尖正對著我們剛才來的方向。"怨氣團在退。"他抬頭時,皺紋裏全是汗,"那鹿、那笑聲...都在引我們往山穀中心走。"
"走。"爸爸突然開口,他轉身時帶起的風掀得我額發亂飛,"不管前麵是什麽,先到地方再說。"他的背繃得像塊鐵板,可抱我的手在抖,抖得我跟著晃:"小涵別怕,爸爸在。"
霧好像薄了些。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時,能看見遠處有團灰影——是塊石碑,半人高,石麵爬滿青苔,刻著的字被磨得模糊,像有人拿砂紙反複擦過。
爸爸的腳步突然頓住,他低頭看我,呼吸噴在我臉上:"看見那石頭沒?
咱們馬上就到了。"
老爺最先走到石碑前。
他摸出塊帕子擦了擦石麵,青苔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暗紅的刻痕——是些歪歪扭扭的符號,有的像鳥,有的像扭成麻花的繩子。"這是..."他的指甲摳進石縫裏,"民國二十三年立的碑。"他突然轉頭看爸爸,眼睛亮得嚇人,"你爺爺說過,這山穀裏埋著個投井的姑娘?"
爸爸的胳膊猛地收緊,我被他擠得直打嗝。"是。"他的聲音發悶,"說是民國時村裏財主家的丫頭,懷了孕被趕出來,在老井裏...沒的。"他低頭親了親我額頭,像在確認我還暖著,"可那口井早填了,就在村東頭曬穀場底下。"
低沉的吼聲從石碑後麵傳來,像有人在敲倒扣的銅鍋。
我後頸的銅鈴"當"地炸響,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爸爸的腿一軟,差點跪地上,他死死攥著我繈褓的手終於鬆了,可馬上又更緊地箍住,像怕我被風刮走:"小涵閉眼!
閉眼!"
黑霧就是這時候升起來的。
它從石碑後麵的灌木叢裏冒出來,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卷著枯枝敗葉往天上竄。
甜腥氣突然重得嗆人,我打了個噴嚏,爸爸立刻用袖子捂住我口鼻,可那味道還是順著指縫鑽進來,像爛了半個月的桃子泡在血裏。
"退!
退到石碑這邊!"林峰的銅錢劍劈進黑霧裏,金漆在黑幕上劃出火星,"符紙!
快燒符紙!"他的同伴們手忙腳亂摸符袋,有張黃符剛擦亮就被黑霧卷走,火苗"滋"地滅了,像被人掐了脖子。
老爺突然跳上石碑。
他扯下腰間的老玉牌,舉過頭頂,玉牌在黑霧裏泛著青白光:"都過來!
圍成圈!"他的聲音破了音,像敲裂的銅鑼,"怨氣團要成型了!"
爸爸跌跌撞撞往石碑跑,他的影子被黑霧吞得隻剩個模糊的輪廓。
我貼在他胸口,聽見他心跳快得像擂鼓,一下接一下撞得我肋骨生疼。
紮馬尾姑娘跟在我們後麵,她懷裏的艾草香早沒了,現在身上全是冷汗味,她抓住爸爸後衣襟時,指甲幾乎要把布扯破:"小涵!
小涵沒事吧?"
黑霧更近了。
我能看見裏麵翻湧的影子,像有無數隻手在抓撓空氣。
老爺的玉牌突然燙得發紅,他疼得直吸氣,可舉著玉牌的手紋絲不動:"快!
手拉手!"
爸爸把我塞進紮馬尾姑娘懷裏,他的手在我臉上摸了最後一下,燙得我直縮脖子。
然後他轉身,背對著黑霧,和林峰並肩站在最前麵。
銅錢劍的金漆在黑霧裏忽明忽暗,像根快燃盡的香。
"小涵,抓牢阿姐。"紮馬尾姑娘的眼淚滴在我臉上,涼得像霧珠,"不管發生什麽,都別鬆手。"
黑霧的吼聲更近了,震得石碑都在晃。
老爺的聲音混在裏麵,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圍成圈!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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