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暗夜中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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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趙薇裹在她懷裏,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艾草香——許是佛店裏總燒線香,連衣料都浸了這味兒。
    爸爸走在前麵,每一步都踩得碎石子"哢啦"響,他後頸的汗毛支棱著,我貼在趙薇肩頭,能看見他耳尖泛著不正常的紅,像被山風刮得狠了。
    "更強大的力量?"一道沙啞的男聲突然從我們身後傳來,驚得我後頸的銅鈴"叮"地跳了個高。
    是李明,老爺的老友,我之前隻見過他一麵,他來時總帶著股舊書紙頁的味道,此刻他不知何時湊到了老爺身邊,眉頭皺成個"川"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掛的青銅小劍,"您確定?"
    老爺的手還攥著爸爸的衣角,我看見他指節泛白,連指甲蓋都透著青。
    他另一隻手摸向兜裏的碎玉,隔著布都能聽見玉片相碰的脆響,"我能感覺到。"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著山坳裏的什麽,"今早給小涵換長命鎖時,碎玉突然發燙,剛才黑影出現那刻——"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它又裂了道縫。
    這玉跟了我四十年,每次有大凶之兆才會自殘。"
    趙薇懷裏的我突然打了個激靈,銅鈴串成串地響,震得我耳朵發麻。
    她低頭哄我,發梢掃過我鼻尖,可她自己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懷裏的溫度都跟著晃:"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她問完又趕緊捂住嘴,像怕聲音傳得太遠。
    爸爸突然停住腳,轉身把我們往他身後帶了帶。
    他褲腳那片帶血的碎葉還在,被月光照著,血漬泛著黑紅,像塊結了痂的疤。"先回村。"他聲音啞得厲害,可手穩穩托住趙薇的胳膊,"小涵的銅鈴得包上紅布,糯米...我家米缸裏還有半袋新碾的。"
    "來不及了。"老爺突然鬆開爸爸,從隨身的藍布包裏掏出個油紙包。
    他手指粗糲,撕油紙時發出"刺啦"聲,裏麵躺著枚青銅羅盤,表麵刻滿我看不懂的紋路,指針正瘋狂打轉,"它在動。"老爺把羅盤湊到鼻尖聞了聞,又皺眉推開,"甜腥氣是從這兒來的——這羅盤認我血,它指的方向,就是那東西的老巢。"
    李明湊過去看羅盤,青銅小劍在他腰間撞出輕響:"古墓?"他突然吸了口涼氣,"村東頭那片荒墳?
    我上個月去收舊書,聽王阿婆說夜裏總聽見挖土聲,她孫女兒還撿著半塊繡蓮花的陶片..."
    "就是那兒。"老爺把羅盤往懷裏一揣,轉身就往山坳深處走,他的布鞋踩過腐葉,發出"噗嘰"的濕響,"那片地底下埋著座宋墓,我爺爺修梯田時見過碑,刻著"鎮邪"兩個字——"他突然頓住,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月光下,不遠處立著半截斷牆,牆根堆著碎磚,其中一塊上果然刻著"鎮邪",和我們剛才離開的石碑字跡一模一樣!
    爸爸的呼吸突然重了,他把我從趙薇懷裏接過去,用下巴蹭了蹭我額頭:"小涵別怕,爸爸在。"可他心跳快得像敲鼓,震得我臉發麻。
    趙薇扯了扯他袖子:"那...那林峰呢?
    他說去村裏找張半仙..."
    "他要是找著符,自然會來。"李明拍了拍腰間的小劍,青銅劍身映著月光,泛著冷光,"我們先去探路。"
    越往斷牆走,甜腥氣越重,我嗆得直打嗝,銅鈴跟著"叮叮咚咚"響成一片。
    老爺蹲在斷牆前,用枯枝撥拉著碎磚,突然"咦"了一聲——他撥出塊巴掌大的陶片,上麵果然繡著朵小蓮花,和石碑底下露出來的一模一樣!
    "是鎮墓磚。"李明蹲下來,用袖子擦了擦陶片,"這蓮花紋路我在《葬經》裏見過,是用來封陰脈的。
    可現在..."他指尖劃過陶片邊緣的裂痕,"封陣破了。"
    爸爸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正好罩住那塊陶片。
    他突然蹲下來,伸手碰了碰陶片上的裂痕,又像被燙著似的縮回手:"這裂痕...和我褲腳上的碎葉血漬,形狀像不像?"
    我們都湊過去看——陶片的裂痕曲曲折折,真和爸爸褲腳那片碎葉的葉脈紋路一模一樣!
    趙薇倒抽口冷氣,手捂住嘴:"是...是之前那黑影?
    它帶著傷,所以..."
    "所以它在找老巢養傷。"老爺把陶片收進兜裏,羅盤突然"當"地一聲,指針重重砸在"北"字上,"走,就在前麵。"
    斷牆後麵是片齊腰高的荒草,月光照進去,草葉泛著銀白,像撒了層鹽。
    老爺走在最前,用枯枝撥著草,爸爸護在我和趙薇旁邊,李明殿後,他的青銅小劍時不時磕到石頭,發出清響。
    "到了。"老爺突然停住,枯枝尖兒戳在地上——荒草中間有個半人高的土堆,土堆前立著塊斷碑,碑上的字被風雨磨得模糊,可我還是認出了"鎮邪"兩個字!
    爸爸的手緊了緊,我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汗滲進我衣服裏。
    趙薇往他身邊靠了靠,輕聲說:"這...這是古墓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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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土堆。"李明蹲下來,用小劍挑開表層浮土,露出下麵青石板的邊角,"下麵有條盜洞,我聞得到土腥氣裏混著棺木的腐朽味。"
    老爺蹲在封土堆前,手按在青石板上,閉著眼念叨什麽。
    他兜裏的碎玉又"哢"地響了聲,這次聲音輕了些,像老人咳嗽。
    我後頸的銅鈴突然不響了,靜得反常,連山風都停了,荒草紋絲不動。
    "就是這兒。"老爺睜開眼,眼裏閃著我沒見過的光,"那東西的力量,就藏在下麵。"
    爸爸深吸口氣,把我遞給趙薇:"你們在外麵等,我和老爺、李明下去。"
    趙薇沒接,她把我往懷裏又攏了攏,馬尾辮掃過我耳朵:"要去一起去。
    小涵的銅鈴能鎮邪,說不定有用。"
    李明笑了笑,拍了拍她肩膀:"丫頭膽兒肥。"他又轉頭看爸爸,"你抱著小涵,她身上的陽氣重,說不定能擋擋陰煞。"
    爸爸沒說話,隻是把我抱得更緊了。
    他體溫很高,我貼在他胸口,能聽見他心跳慢慢穩下來,一下,兩下,像敲著定音鼓。
    老爺摸出根火折子,"啪"地擦亮,火光照亮封土堆前的青石板,上麵有道半尺寬的裂縫,正"嘶嘶"往外冒白氣,帶著股甜腥。
    他用火折子湊過去,白氣"呼"地燒起來,轉瞬就滅了,隻留下焦糊味。
    "開。"老爺說。
    李明用小劍撬青石板,爸爸搭把手,"吱呀"一聲,石板挪開條縫,下麵黑洞洞的,像張等著吞人的嘴。
    腐葉味混著甜腥氣"呼"地湧上來,我打了個噴嚏,銅鈴"叮"地響了一聲——這次聲音清清脆脆的,像奶奶生前敲的銅碗。
    老爺彎腰就要往下鑽,爸爸扯住他後領:"您年紀大,我先下。"
    "都別急。"李明摸出張黃紙符,"我先撒點朱砂。"他從包裏掏出個紅布包,朱砂撒在洞口周圍,"鎮鎮陰脈。"
    就在我們蹲在洞口準備下去時,山風突然"呼"地刮起來,荒草"沙沙"響成一片。
    我被爸爸抱著轉身避風,卻看見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裏,有團黑影正慢慢湊近——不是之前那個帶綠眼睛的,是更濃的黑,像團化不開的墨。
    "誰?"爸爸喝了聲,聲音在風裏打顫。
    黑影沒停,繼續往我們這邊挪,直到離我們三步遠時,我才看清那是個人,穿著件灰撲撲的褂子,手裏提盞煤油燈,燈光昏黃,照出他半張臉——是林峰!
    他褲腳沾著泥,手裏攥著疊黃符,符紙被風吹得"嘩啦"響。
    "張半仙睡了,我翻牆進去拿的符。"他喘得厲害,額角掛著汗,"我在路上聽見狗叫,覺得不對,就..."
    他話沒說完,封土堆裏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像有什麽東西撞在牆上。
    我們都僵住了,連林峰的煤油燈都晃了晃,燈光裏,我看見青石板縫裏滲出黑紅色的液體,正"滴答滴答"往下淌,帶著股甜腥——是血!
    老爺的碎玉在兜裏"哢"地裂了最後一道縫,這次沒聲音,像塊冰掉進井裏。
    趙薇的手死死攥著爸爸的衣角,我能感覺到她指甲掐進他肉裏。
    李明的小劍出鞘了,青銅劍身泛著冷光,映著我們發白的臉。
    爸爸低頭看我,他眼裏有團火,燒得很旺:"小涵,別怕。"他說。
    可我怕得厲害,後頸的銅鈴又開始響,一聲接一聲,像在敲喪鍾。
    封土堆裏的響聲越來越密,"咚","咚",像有人在裏麵撞門。
    黑紅色的血越流越多,漫過我們的鞋尖,涼絲絲的,滲進鞋縫裏。
    "準備。"老爺的聲音像塊鐵,"它要出來了。"
    就在我們繃緊神經時,黑暗裏突然傳來個低沉的聲音,像石頭磨著石頭,從封土堆深處,從山坳那邊,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你們...來晚了。"
    那聲音裹著腐葉的潮氣鑽進耳朵,像有條冰涼的蛇順著後頸往衣領裏鑽。
    我攥著爸爸衣襟的小手發顫,銅鈴被震得"叮叮"直響——這次不是脆亮的,倒像有人拿鏽了的釘子刮銅盆。
    爸爸的下巴重重磕在我頭頂,他懷裏的溫度突然燙得驚人,像揣了塊剛燒紅的炭。
    "誰?"他吼了一嗓子,可尾音發飄,倒像被風吹散的紙灰。
    懷裏的我被他晃得胃裏翻湧,偏過頭時,看見趙薇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自己掌心,她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白上爬滿血絲;李明的青銅劍在月光下泛著青,劍尖正對著封土堆裂縫,他喉結動了動,我聽見他低聲罵了句"奶奶的";林峰的煤油燈"啪嗒"掉在地上,燈芯歪向一邊,火光忽明忽暗,把他臉上的汗照成了細碎的星子。
    老爺的碎玉在兜裏"哢"地裂成兩瓣,這次連布都硌得我手背生疼。
    他沒去摸玉,反而突然蹲下來,用枯枝在地上畫起歪歪扭扭的圈——是朱砂,他不知何時從藍布包裏抖出半袋,指尖沾著紅粉,在荒草間點出七顆星。"北鬥鎮陰陣。"他聲音發啞,每畫一筆都要喘口氣,"小涵的銅鈴壓陣眼,你們四個站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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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沒問為什麽,他抱著我蹲進老爺畫的圈子正中央,我後頸的銅鈴剛好懸在圓心上方。
    趙薇攥著衣角挪到第一顆星的位置,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像條蜷著的蛇;李明退到第三顆星,青銅劍往地上一插,劍刃沒進土裏半截;林峰撿回煤油燈,湊到第七顆星時,燈油灑在他鞋麵上,滋滋冒著青煙。
    "手拉手。"老爺突然說。
    我看見他指節上沾著朱砂,紅得像血,"陰聲入體最是難纏,心散了,陣就破了。"
    趙薇最先伸手,她的手指冰涼,指尖還帶著佛店線香的餘溫;李明的手粗糙得像砂紙,虎口有道舊疤,硌得我手腕生疼;林峰的手在抖,煤油燈的光晃得人眼暈,他掌心全是汗,滑得我差點鬆了手;爸爸的手最暖,他把我的小手包在掌心裏,拇指一下下蹭著我手背,像在哄我睡覺。
    "起——"老爺的尾音被地下傳來的悶響打斷。
    那震動來得毫無預兆,像有人在腳底埋了串鞭炮。
    我被爸爸護在懷裏,額頭撞在他鎖骨上,疼得眼眶發酸;趙薇踉蹌著往旁邊倒,虧得李明及時拽住她胳膊;林峰的煤油燈"當啷"摔在地上,火光滅了又亮,照見封土堆裂縫裏滲出的黑血更濃了,正順著青石板往我們腳邊爬,涼絲絲的,漫過我光腳的腳背。
    "抱穩小涵!"老爺喊了一聲,他自己也摔在地上,藍布包滾出去半丈遠,碎玉、羅盤、陶片撒了一地。
    我看見他爬起來時,膝蓋的褲管撕開道口子,露出裏麵青紫色的擦傷,可他連看都沒看,撲過去把陶片撿進懷裏。
    震動越來越劇烈,荒草被震得東倒西歪,遠處的斷牆"轟"地塌了半邊,碎磚砸在地上,揚起的塵土裹著甜腥氣,嗆得我直咳嗽。
    銅鈴串成串地響,震得我後頸發麻,可奇怪的是,那聲音竟比剛才輕了些——像有人拿棉花塞住了鈴鐺眼。
    "光!"趙薇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山坳東邊的林子裏,有道豆大的光正慢慢往這邊挪。
    起初是昏黃的,像誰家沒吹滅的油燈,可越靠近越亮,變成了慘白色,照得樹影都發藍。
    那光不是直著來的,而是忽高忽低,像有人舉著它在樹杈間鑽,偶爾被樹枝擋住,就滅上那麽一瞬,再亮起時,離我們更近了。
    爸爸的呼吸突然重得像拉風箱。
    他低頭看我,我能看見他瞳孔裏映著那道白光,縮成了兩粒小亮點。"是...是張半仙?"他聲音發澀,"林峰說他去拿符..."
    "不像。"李明擦了擦臉上的土,青銅劍還插在地上,"張半仙的燈籠是紅綢子罩的,這光...冷得慌。"
    林峰突然蹲下來,撿起地上的煤油燈。
    他的手還在抖,可聲音穩了些:"我去看看。"他剛要起身,那光突然"呼"地竄高了三尺,像被什麽東西提溜著,"刷"地照在我們臉上——我眯起眼,看見光裏浮著團黑影,輪廓像個人,可腦袋奇大,四肢細得像麻稈,正對著我們的方向,緩緩抬起了手。
    "後退!"老爺吼了一聲。
    他不知何時摸出張黃符,"噗"地拍在地上,符紙"騰"地燒起來,火舌卷著黑血往封土堆裂縫裏鑽。
    可那光來得更快,眨眼間就到了我們頭頂,我後頸的銅鈴突然"嗡"地發出長鳴,震得我耳朵生疼——這是奶奶臨終前說的"警鈴",隻有極凶之物靠近時才會響。
    爸爸把我往懷裏又塞了塞,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震得我臉都麻了。
    趙薇的指甲掐進我的胳膊,疼得我想哭,可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發不出聲;李明攥著劍的手青筋暴起,劍尖正對著那團黑影,可他的胳膊在抖,劍刃晃得我眼暈;林峰的煤油燈滅了,他摸黑攥住我的手,掌心的汗把我的手背都泡皺了。
    震動突然停了。
    荒草間的蟲鳴猛地湧進來,顯得四周格外安靜。
    我聽見爸爸急促的呼吸聲,趙薇抽鼻子的聲音,李明吞咽口水的"咕嘟"聲。
    老爺的碎玉在他兜裏硌著我的後腰,涼得像塊冰。
    "大家...都沒事吧?"老爺的聲音啞得厲害,他蹲下來摸我的臉,手指沾著朱砂,在我臉上抹了道紅印,"小涵?
    小涵哭不哭?"
    我張了張嘴,終於"哇"地哭出聲。
    銅鈴隨著我的抽噎"叮鈴叮鈴"響,那道白光卻不見了,隻剩山風卷著荒草,沙沙地掃過我們腳邊的黑血。
    封土堆裂縫裏還在"滴答滴答"淌血,可這次,我聽見血滴進泥土的聲音裏,混著聲極輕的、像指甲刮玻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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