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故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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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爸爸抱在懷裏,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煙草味混著冷汗的鹹濕。
鐵門後那個黑影抬起手指時,奶奶的金粉手在我臉蛋上蹭了蹭,像是要把最後一點安心揉進我皮膚裏。
韓立耳後的疤突然抽了一下,短刃在月光下劃出半道銀弧——他沒說話,但後背繃得像張弓,我聽見趙薇的呼吸陡然輕了,手電筒的光圈在黑影上凝住,光斑裏的影子指尖微微發顫,像根生鏽的針。
"別停。"韓立的聲音像塊淬了冰的鐵,率先抬腿踹向鐵門。
門軸發出垂死的尖叫,黑影"唰"地縮進門縫,等我們魚貫而入時,隻餘下老槐樹的枝椏掃過圍牆,沙沙聲裏裹著點細細的嗚咽,像誰在哼支走調的曲子。
爸爸的下巴抵著我頭頂,每走一步都輕輕顛兩下,像是怕我被腳步聲嚇著。
可他心跳快得離譜,一下一下撞在我後背,比奶奶過年時敲的梆子還急。"小涵看,"他故意放軟聲音,"月亮又出來了,照在老槐樹上像撒了把芝麻。"我眯眼望過去,月光確實漏下來了,可老槐樹的影子裏藏著好多團黑,風一吹就湊到一塊兒,像有人在樹後擠眉弄眼。
趙薇的手電筒突然晃向牆根:"看腳印。"我順著光望過去,泥地上圓溜溜的印子比剛才更多了,有些疊著,像誰捧著碗在地上蓋戳。
奶奶的銀鐲子"叮"地磕在爸爸胳膊上:"這...這是鬼腳?"姥爺咳嗽一聲,手裏的桃木劍在地上劃出半道弧:"莫慌,當年收黃皮子時也見過這路印子,專挑陰地打轉。"可他聲音發虛,尾音飄得像片葉子。
我們穿過滿地碎磚的前院,推開客廳門時,黴味"轟"地湧出來。
爸爸的肩膀抖了抖,我感覺到他喉結動了動——後來我才知道,他看見牆上掛著幅半殘的全家福,穿旗袍的女人抱著個繈褓,眉眼和我有七分像。"蘇婉。"韓立突然開口,短刃指向照片,"她生前最愛穿月白旗袍,說能襯得女兒皮膚白。"
趙薇的手電筒掃過書房門框時,地板傳來"空"的一聲悶響。
她蹲下去,指甲刮過兩塊青石板的縫隙——那裏的灰塵比別處薄,露出道細得像線的裂痕。"韓哥,"她抬頭,眼睛在陰影裏發亮,"這裏不對。"韓立沒說話,單膝跪地,指節叩了叩石板,回音清得像敲在水缸上。
奶奶把我往爸爸懷裏塞了塞:"要不讓我看著小涵?"爸爸沒接話,低頭用鼻尖蹭我額頭:"小涵要是困了,就抓爸爸耳朵睡覺,啊?"他耳朵燙得驚人,我剛伸手指尖碰了碰,他就輕輕"哎"了一聲,像被蜜蜂蟄了。
石板被掀開時,黴味更重了,混著點鐵鏽味往鼻子裏鑽。
韓立的手電筒光先探下去,照出段青石板階梯,牆縫裏爬滿深綠的苔蘚,台階上的灰被蹭出幾道痕,像是有人最近踩過。"我先下。"他回頭看了眼趙薇,"你跟著,臧老弟在上麵守著小涵。"爸爸的手攥得我腰有點疼,可他還是點了頭:"當心。"
地下室的溫度比上麵低很多,我聽見韓立的短刃刮過牆麵,"刺啦"一聲,驚得老槐樹上的烏鴉撲棱棱飛走了。
趙薇的聲音從下麵飄上來,帶著回音:"有箱子!"爸爸猛地往前湊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住,喉結動了動:"什麽箱子?"
"木頭的,"韓立的聲音悶了些,"鎖是銅的,刻著牡丹。"停頓了下,"箱蓋上...有血手印。"
奶奶的鎮魂砂袋子"啪"地掉在地上,金粉撒了一地,像誰把月光揉碎了灑在泥裏。
爸爸抱著我往台階口挪了兩步,我能看見地下室裏的光晃了晃,照出木箱的輪廓——顏色深得像泡過茶的舊布,箱角有塊木頭翹起來,露出底下暗紅的痕跡,不知道是漆還是別的什麽。
趙薇突然"噓"了一聲,地下室裏的光猛地暗下去。
我聽見她壓低聲音:"韓哥,你聽。"
老槐樹的葉子又開始沙沙響,可這次聲音裏裹著點細細的哼唱,像誰在哼支沒頭沒尾的搖籃曲。
爸爸的胳膊抖得厲害,我能感覺到他心跳撞得我肋骨發疼。
韓立的短刃"當"地磕在木箱上,聲音脆得像敲在冰上:"是她。"
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從木箱裏滲出來的,又軟又綿,我突然想起媽媽生前哄我時哼的調調。
爸爸的胡茬紮得我臉發癢,他湊在我耳邊輕聲說:"小涵別怕,爸爸在。"可他聲音發顫,尾音像被風卷走了。
趙薇的手電筒重新亮起來,光照在木箱鎖眼上。
韓立的手指懸在鎖頭上方,影子在牆上晃得像團黑霧。"等會兒。"趙薇突然抓住他手腕,"鎖眼裏有東西。"
我順著光望過去,鎖眼裏塞著截紅繩,線頭磨得毛糟糟的,像是被誰反複扯過。
韓立的拇指抹過紅繩,突然頓住——後來我才知道,那截紅繩上纏著根頭發,黑得發亮,和照片裏蘇婉鬢角垂著的那根,一模一樣。
老槐樹的葉子還在響,可那哼唱聲突然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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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裏靜得能聽見奶奶銀鐲子的輕響,她蹲下去撿鎮魂砂,金粉沾了滿手,在月光下閃得人眼睛發疼。
爸爸的手慢慢鬆開些,我能自由地扭扭頭,正看見木箱在手電筒光裏泛著暗黃的光,箱蓋上那枚銅鎖閃了閃,像誰眨了下眼睛。
木箱的銅鎖在韓立短刃下發出細碎的"哢嗒"聲,像老鍾表卡殼時的歎息。
我貼在爸爸頸窩裏,能聞到他後頸冒出來的冷汗,鹹濕裏混著點鐵鏽味——是剛才奶奶掉的鎮魂砂金粉蹭在他衣服上了。
"開了。"韓立的聲音比剛才輕,像怕震碎空氣裏懸著的什麽。
短刃挑開鎖扣的瞬間,箱蓋"吱呀"往上彈了半寸,黴味裹著股極淡的桂花香氣湧出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蘇婉生前總往衣箱裏塞的幹桂花。
趙薇的手電筒光立刻探進去,照出疊得方方正正的月白旗袍,領口繡著並蒂蓮,針腳細得能數清。
旗袍上壓著個藍布包,布角磨得發毛,露出裏麵泛黃的紙頁——是日記本。
最底下還躺著塊玉鎖,雕著"長命百歲"四個字,在手電光裏泛著青灰,像浸過井水。
"日記。"趙薇的手指剛碰到藍布包,木箱突然輕輕顫了下,像有誰在底下推了把。
爸爸的胳膊猛地收緊,我被擠得鼻尖發酸,正想抓他耳朵,卻聽見他喉嚨裏溢出聲悶哼——他也感覺到了。
韓立的短刃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按住趙薇手背:"慢。"他盯著箱底那截紅繩,剛才從鎖眼裏扯出來的那根,此刻正纏在玉鎖上,線頭還沾著點暗紅,"血。"
趙薇的呼吸突然粗了,手電筒在日記本上晃出亂光:"看這裏!"她翻開最上麵那本,紙頁脆得"簌簌"響,第一頁歪歪扭扭寫著"民國二十三年 小滿",墨跡暈開,像滴眼淚洇進去的,"韓哥,她寫...寫她被"那東西"纏上了。"
我聽不懂字,但能聽見她聲音發抖,尾音直往上挑。
爸爸抱著我往下挪了半步,我看見日記本上有團深褐的痕跡,像塊幹了的血餅,粘住兩頁紙。
韓立湊過去,短刃輕輕挑開,紙頁發出"刺啦"聲,我打了個激靈,爸爸立刻拍我後背:"不怕不怕。"可他手掌心全是汗,把我衣服都洇濕了。
"七月十五,月全食。"趙薇念得很慢,"它從井裏爬出來,穿著我的繡鞋,說要替我養女兒...小涵,小涵?"她突然頓住,手指在紙上戳了戳,"韓哥你看,她女兒的名字...和小涵同音!"
爸爸的下巴重重磕在我頭頂,疼得我"哇"地抽了口氣。
他慌得直拍我:"小涵不哭小涵不哭,爸爸在。"可他聲音發哽,我能感覺到他喉結抵著我額頭,一上一下跳得厲害。
奶奶湊過來,金粉沾了我半張臉:"莫不是...這蘇婉的女兒,就是咱們小涵?"
"嘩啦"一聲,姥爺的桃木劍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手在發抖,劍柄上的紅綢被他抓得皺成團:"胡...胡說,小涵是咱們臧家的種!"可他眼睛直勾勾盯著木箱裏的玉鎖,和我脖子上掛的銀鎖長得太像了,連刻的字都一模一樣。
老槐樹的葉子又開始沙沙響,這次聲音裏混著拖遝的腳步聲,像有人穿著繡花鞋,踩著青石板慢慢走過來。
韓立的疤突然鼓起來,短刃"嗡"地顫了下——他總說那疤是刀傷,可此刻看起來更像條活物,正順著耳後往脖子裏鑽。
"誰?"他猛地轉身,短刃指向地下室門口。
腳步聲停了。
月光從台階口漏下來,照見門口站著個影子。
月白旗袍的下擺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繡著纏枝蓮的鞋尖——和木箱裏那截紅繩上的頭發一樣,和牆上全家福裏的女人一樣。
"蘇婉。"韓立的短刃垂了半寸,聲音裏沒了冰碴子,倒像泡在涼水裏的舊棉花。
我抬頭看爸爸,他眼睛瞪得老大,瞳孔縮成兩粒黑豆子。
懷裏的我突然被舉高,他湊近了看那女人的臉——和牆上照片裏一樣,眉心有顆朱砂痣,和我出生時額頭上的紅記長得一模一樣。
"你們終於來了。"蘇婉開口時,我打了個寒顫。
她的聲音像浸在井水裏的銀鈴,涼絲絲的,可尾音軟得能掐出水,"我等了七十年,等有人能幫我...擺脫它。"
趙薇的手電筒"啪"地掉在地上,光圈在蘇婉腳邊晃,照見她腳腕上係著根紅繩——和木箱鎖眼裏的那截,和纏在玉鎖上的那截,一模一樣。
她往前走了半步,木地板"吱呀"響,爸爸突然往後退,撞在台階牆上,我被撞得後腦勺發疼,哇地哭出聲。
"小涵別怕。"蘇婉停住腳步,手懸在半空,像想摸我又不敢,"它說隻要我替它養夠三個孩子,就能見我女兒...可我女兒,早就被它吃進肚子裏了。"她低頭看木箱裏的玉鎖,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砸在青石板上,"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求你們...燒了這些日記,毀了它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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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鎮魂砂袋子在她手裏攥得變形,金粉順著指縫往下漏,在地上撒出條亮閃閃的河。
姥爺撿起桃木劍,可劍尖直往下垂,像根軟麵條:"你...你要我們怎麽做?"
蘇婉的目光掃過我們每個人,最後停在我臉上。
她笑了,可那笑比哭還讓人心慌:"帶小涵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等明天太陽出來...它就找不到你們了。"
"砰——"
頭頂突然傳來重物砸門的聲音。
所有人都僵住了。
蘇婉的身影晃了晃,像片要被風吹散的雲。
她猛地抬頭看向台階口,聲音急得直抖:"快走!
它來了!"
爸爸抱著我轉身就跑,奶奶拽著姥爺的袖子跟著,趙薇彎腰撿起日記本,韓立的短刃在蘇婉麵前劃出道弧:"你撐住!"
我貼在爸爸懷裏,聽見身後傳來蘇婉的尖叫,混著指甲抓牆的刺耳聲響。
台階口的月光被什麽黑影遮住了,爸爸跑得踉蹌,我看見牆角有團黑東西正往上爬,像團泡發的爛棉花,還滴著黏糊糊的液體。
"小涵閉眼睛!"爸爸的呼吸燙得我耳朵疼,"咱們回家,回奶奶家,再也不出來了..."
可他越跑,身後的動靜越大。
我偷偷睜開條縫,正看見蘇婉的手從黑影裏伸出來,指尖沾著血,指向木箱裏的玉鎖。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老宅的後窗被人撬了。
第二天清晨,佛店男人蹲在巷子口抽煙,煙蒂扔了滿地。
他老婆趴在櫥窗上擦玻璃,擦兩下就往老宅方向望一眼,玻璃上全是她的指紋。
而我們不知道的是,韓立塞在趙薇口袋裏的日記本,最後一頁沾著蘇婉的眼淚,上麵用血寫著七個字:
"它要的不是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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