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破滅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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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活祭往停車場跑時,後頸的金紋像被烙鐵燙著,每一步都疼得我脊椎發顫。
活祭的手搭在我臂彎裏,從溫熱到涼透不過幾分鍾,白清歡的哭聲黏在我後頸,像團化不開的陰霧。
"到了。"蘇璃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我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繞到我身側,指尖掐住我虎口——那是她調香時穩定呼吸的手法。
車燈在十米外泛著血光,她拽開車門的瞬間,我聞見車內浮動的沉水香,混著活祭身上逐漸泛起的腐味,嗆得人發嘔。
白清歡搶先鑽進去,抽著鼻子翻找紙巾:"他、他指甲蓋裏的朱砂...我剛才看到的,可能是標記。"她的手指在活祭手背發抖,指甲縫裏果然嵌著暗紅粉末,像被人刻意塞進去的。
我摸出隨身帶的銀剪,剪斷活祭右手小指,指甲蓋"哢嗒"掉在掌心,朱砂簌簌往下落,沾在我虎口的血符上,突然騰起一縷青煙。
"陰毒。"蘇璃的調香刀抵住我掌心,刀尖挑開沾了朱砂的皮膚,"周慕白在活祭身上下了引魂釘,朱砂是給我們的餌。"她的呼吸掃過我手背,混著龍涎香的尾調,"剛才地洞裏那截黑袍人的手腕,長黑毛是養屍的征兆——他在給陰井喂屍。"
手機在褲袋裏震得發燙,我摸出來,第三條短信還停在屏保:"城南老茶館,帶活祭指甲。"發信人顯示亂碼,可陳九爺的聲音突然在我腦子裏炸響——三天前他在城隍廟說"三脈同斷破百死咒"時,也是這種帶著回音的沙啞。
"聯係陳老先生。"我把手機遞給蘇璃,活祭的屍體在腿上墜得人發慌,"告訴他周慕白封了陰井,活祭死了,詛咒...又深了。"
蘇璃撥電話的手頓了頓,她的耳墜是碎玉雕的香囊,此刻正隨著心跳輕撞鎖骨:"陳九爺?"她按了免提,電話那頭很快接通,陳老先生的咳嗽聲像敲在鐵皮上:"小默,活祭指甲帶了?"
"帶了。"我捏緊掌心裏的指甲,"周慕白在搞屍變,陰井被封,蘇璃說他在喂屍。"
"別急。"陳老先生的聲音突然沉下來,"我帶了三個徒弟在城南老茶館,二十分鍾到。
你們先布個鎮陰陣——蘇丫頭車裏應該有降真香,撒在四個車輪下。"
蘇璃已經翻出個檀木盒,盒底沉著半塊黑沉沉的香餅:"他怎麽知道我有降真香?"她的指尖在香餅上抹了抹,突然抬頭看我,"陳九爺是你爺爺的同門?"
我沒答話。
後頸的金紋又燙了,鏡子裏我的瞳孔泛著淡金,像被羅盤碎片染了色——那是使用天機的征兆。
活祭的屍體突然抽搐了一下,白清歡尖叫著撲過來,卻見屍體的指尖滲出黑血,在座椅上洇開個猙獰的鬼麵。
"屍毒。"蘇璃的調香刀割破自己手腕,血珠滴在鬼麵上,"這是引我們去陰井的標記。"她的血剛碰到黑血,鬼麵就蜷成一團,"周慕白要我們追過去。"
"追。"我把活祭的屍體塞進後備箱,關蓋時聽見骨頭撞鐵板的悶響,"他要的是我,我去當餌。"
蘇璃突然攥住我手腕,她的體溫比活祭還涼:"你後頸的金紋到第七道了。"她的拇指蹭過我後頸,"爺爺說過,百死咒見九紋,必死。"
白清歡從後座探出頭,她的相機掛在脖子上,鏡頭正對著我後頸——屏幕裏,金紋像條活過來的蛇,正往耳後爬:"我拍下來了...林默,陳老先生他們到了。"
車外傳來腳步聲,陳老先生的棗紅馬褂在月光下像團火,身後跟著三個穿青布衫的男人,每人懷裏都抱著青銅羅盤。
他衝我點頭:"小默,活祭指甲。"我遞過去,他湊近聞了聞,突然皺眉,"這朱砂摻了人油——周慕白在給陰井喂活魂。"
"我們分兩路。"陳老先生把指甲塞進隨身錦囊,"我帶徒弟守外圍,你們倆潛進去。
周慕白的陰井在地下三層,鎮魂柱是四根青銅龍柱,砍斷龍首,怨氣就散了。"
蘇璃已經把降真香撒在車輪下,香灰遇風就燃,騰起的煙霧裏,她的臉忽明忽暗:"我車裏有迷魂香,能讓黑袍人睡半個時辰。"她摸出個青瓷瓶,"你用羅盤定位龍柱,我引開周慕白。"
地下據點的入口在停車場最裏麵的下水道,掀開井蓋時,黴味混著腐肉味撲出來。
蘇璃的調香刀劃開掌心,血滴在井壁的青苔上,青苔瞬間蜷成黑蟲:"周慕白剛走不久。"
我們順著鐵梯往下爬,第三層的燈突然亮了——不是電燈,是幾百盞長明燈,把整個空間照得泛著青。
中央的祭台上,四根青銅龍柱盤著黑鱗,龍嘴裏叼著的不是龍珠,是活祭的頭骨。
周慕白站在龍柱中間,他的白襯衫染了血,瞳孔裏的綠火比之前更旺,手裏的法杖纏著人的頭發。
"來了?"他的聲音像從井底冒出來的,"我等你很久了,林默。"
我摸出羅盤碎片,金紋突然瘋了似的跳動,指向最左邊的龍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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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璃的迷魂香已經撒出去,可黑袍人們連晃都沒晃,他們的臉貼在龍柱上,像被黏住了似的——原來周慕白根本沒打算防我們,他要的是我們親眼看著。
"百死咒的根,在龍柱裏。"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當年滅我林家滿門,就是為了養這個陰井。"
周慕白笑了,他的法杖敲在龍柱上,頭骨裏流出黑血:"你哥哥死的時候,我就在他床底下。"他的指甲突然變長,刺破自己手腕,血滴進黑血裏,"你以為陳九爺是好人?
他當年也在——"
"閉嘴!"蘇璃的調香刀飛出去,砍斷他半隻耳朵。
可那耳朵掉在地上,竟變成條黑蛇,嘶嘶往我腳邊爬。
我啟動羅盤碎片,金紋灼燒著後頸,疼得我幾乎站不穩。
龍柱上的黑鱗開始剝落,露出裏麵的白骨——是林家祖先的骨頭,我認得出我爺爺的翡翠扳指,還套在指骨上。
"砍龍首!"蘇璃的聲音被風聲撕碎,她的調香刀砍在龍柱上,濺起火星,"林默,快!"
周慕白的法杖突然指向我,我感覺有隻手掐住了喉嚨,呼吸困難。
他的綠瞳裏浮起林家滅門那晚的畫麵:大火,哥哥的屍體,還有個穿青布衫的背影——是陳九爺?
後頸的金紋燙得我眼前發黑,龍柱上的白骨突然動了,它們互相纏繞著爬下來,朝我伸出手。
蘇璃被白骨纏住腰,調香刀掉在地上,離我隻有兩步遠。
"林默!"白清歡的尖叫從頭頂傳來——她什麽時候跟進來了?
她的相機閃著白光,拍下白骨的瞬間,白骨突然僵住。
周慕白的臉扭曲了:"你壞我好事!"他的法杖砸向白清歡,我想撲過去,卻被白骨纏住了腿。
後頸的金紋終於爬到第九道,疼得我咬破了嘴唇。
蘇璃在白骨裏掙紮,她的血滴在調香刀上,刀身突然泛起金光。
我盯著那把刀,突然想起陳九爺說的"三脈同斷"——龍柱是脈,周慕白是脈,我...是最後一脈?
周慕白的法杖離白清歡隻有半尺,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冒險一搏。
我咬著舌尖,後頸的金紋像被火鉗反複烙燙,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周慕白的法杖帶起的風擦過白清歡發頂時,我聽見自己骨節捏得哢哢響——陳九爺說的"三脈同斷"在腦子裏炸開,龍柱裏林家祖先的白骨、周慕白泛綠的瞳孔、我後頸即將成型的第九道金紋,這三脈,斷其一或許能破局。
左手死死攥住羅盤碎片,金芒從指縫裏滲出來,燙得掌心血肉滋滋作響。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催發天機羅盤的全部力量,預知死亡的能力像潮水般湧來——我看見白清歡額角即將迸裂的血珠,看見蘇璃被白骨勒出的紫痕,看見周慕白嘴角即將揚起的冷笑。
"去你媽的!"我吼了一嗓子,羅盤碎片狠狠砸向左邊龍柱的龍眼。
金芒炸開的瞬間,整根龍柱發出青銅器特有的嗡鳴,纏繞我腿的白骨突然鬆開,像被抽走了魂似的癱在地上。
蘇璃趁機拽出調香刀,手腕上的血珠甩在刀身,刀刃騰起橙紅香霧——是她新調的"焚陰",我聞過一次,能燒穿陰靈的魂體。
香霧裹著白骨往上竄,黑袍人們終於有了反應,捂著臉滿地打滾。
陳老先生的徒弟從樓梯口衝下來,青銅羅盤在頭頂轉得嗡嗡響,每轉一圈就有幾個黑袍人被釘在牆上。
陳老先生自己舉著桃木劍,劍尖挑著我給的活祭指甲,指甲上的朱砂遇火即燃,在半空畫出個扭曲的"斷"字。
周慕白的綠瞳驟縮,法杖重重砸在祭台上,頭骨裏的黑血濺了他半身。"好個林默,連命都不要了?"他踉蹌後退,後背撞在龍柱上,"九紋鎖魂,你活不過今夜——"話音未落,蘇璃的香霧已經燒到他腳邊,他突然咧嘴一笑,整個人像塊融化的蠟,順著龍柱滑進了陰影裏。
"追!"我抬腳要衝,卻被蘇璃拽住胳膊。
她的調香刀還在淌血,刀身的香霧淡了大半:"他在陰井裏布了迷魂陣,現在追是送死。"她指尖按在我後頸,金紋的灼痛竟輕了些,"先看白清歡。"
白清歡縮在牆角,相機掛繩勒得脖子發紅。
她見我看過去,立刻舉起相機屏幕——畫麵裏周慕白消失的位置泛著紫霧,霧裏隱約能看見半張人臉,是陳九爺?"我...我拍到了。"她聲音發顫,手指戳著屏幕,"剛才周慕白說陳老先生也在滅門案現場,是不是真的?"
我喉嚨發緊。
陳老先生這時走過來,棗紅馬褂沾了黑血,卻還是挺直腰板:"小默,龍柱裏的骨殖我收好了。"他把個黃布包塞進我手裏,指尖在我手背上輕輕一按,"周慕白的陰井不止這一處,他養屍的地方在..."
"叮——"手機在褲袋裏震得生疼。
我摸出來,屏幕亮著條匿名短信:"周老調了二十車屍油進西郊倉庫,子時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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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現在不去,明天天亮就是二十具旱魃。"發信人還是亂碼,可末尾的符號我認得,是陳九爺常用的"魁"字押尾。
蘇璃湊過來看,耳墜的碎玉蹭著我肩膀:"西郊倉庫?
那是他慈善基金會的舊糧庫。"她摸出車鑰匙晃了晃,"我車後備廂有黑驢蹄子,白清歡的相機能拍陰煞,陳老的徒弟守外圍——"
"我跟你們去。"陳老先生突然插話,他的桃木劍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響,"周慕白當年害我師兄你爺爺),這賬該算清了。"他轉身對徒弟們說:"你們留在這裏封井,天亮前要是有活屍爬出來..."
"明白!"三個徒弟齊聲應了,最大的那個摸出捆紅繩,"我們用七星陣鎖死入口。"
白清歡突然拽我衣角,她的相機還舉著,屏幕裏我的後頸泛著妖異的金光:"林默,金紋...停在第九道了。"她指尖輕輕碰了碰我後頸,涼得像塊玉,"是不是...不疼了?"
我摸了摸後頸,金紋的灼燒感真的退了,隻餘一片溫熱。
蘇璃的調香刀在我麵前晃了晃,刀身映出我泛紅的眼尾:"百死咒見九紋必死,可你現在活著。"她突然笑了,眼尾上挑的弧度像團火,"陳老說的三脈同斷,你斷了自己這脈?"
"斷脈換命。"陳老先生摸著胡子點頭,"小默把百死咒的命數轉嫁到周慕白身上了——他活不過今夜,你就能多活三天。"
三天。足夠我燒了西郊倉庫的屍油,足夠我砍了周慕白的頭。
"走。"我把黃布包塞進蘇璃手裏,"先回車上取家夥。"
白清歡把相機收進包裏,背帶斜斜垮在胸前:"我包裏有碘伏,你掌心的傷得處理。"她的手指勾住我衣角,像小時候在殯儀館躲雷雨時那樣。
蘇璃已經往樓梯口走,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噠噠"響:"我的車停在b3區最裏麵,後車燈壞了,你們跟著我影子走。"她回頭看我,發梢被陰井的穿堂風吹得亂飛,"林默,要是等下打起來..."
"我不會死。"我打斷她,"至少要等周慕白斷氣了,我再死。"
地下據點的長明燈在身後逐漸熄滅,陳老先生的咳嗽聲混著徒弟們念咒的聲音,像根線牽著我們往上爬。
走到井蓋邊時,夜風卷著秋涼撲進來,蘇璃的龍涎香混著白清歡身上的消毒水味,突然讓我想起小時候在殯儀館守夜,哥哥總把熱乎的烤紅薯塞我懷裏——那時候他也說,"小默別怕,哥在。"
現在換我守著她們了。
車鑰匙在蘇璃手裏叮當作響,停車場的感應燈隨著我們的腳步次第亮起。
白清歡突然拽住我胳膊,指著遠處:"林默,你車...後車燈亮了。"
我順著看過去,我的黑色捷達停在老位置,後車燈泛著暗紅的光——可我記得明明鎖車時關了電源。
蘇璃的調香刀立刻抵在唇間,她的嗅覺比我靈:"有生人味,混著...屍油味。"
陳老先生的桃木劍"唰"地出鞘,劍尖指著捷達:"周慕白的人?"
我摸出懷裏的羅盤碎片,金芒微微發亮,指向捷達的後備箱。
後頸的金紋又開始發燙,這次不是疼,是警覺——像小時候哥哥出事前,羅盤碎片也這麽燙過。
"退後。"我把蘇璃和白清歡往身後推,一步一步靠近捷達。
手搭在車門把手上時,後備箱突然"哢嗒"一聲彈開,裏麵滾出個東西,在地上骨碌碌轉了兩圈,停在我腳邊。
是周慕白的半隻耳朵。
上麵還沾著蘇璃調香刀的血,耳尖紋著個極小的"周"字——和我在林家老宅族譜上見過的,周老太爺的私印一模一樣。
手機在褲袋裏再次震動,還是那條匿名短信的發信人:"他在等你。"
蘇璃的手按在我背上,她的體溫透過襯衫滲進來:"回車上,聯係陳老的徒弟封了這裏。"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塊壓艙石,"我們還有三天。"
白清歡把相機鏡頭對準捷達後備箱,屏幕裏飄著團灰霧,霧裏有張人臉——是周慕白,他的綠瞳在屏幕裏格外清晰,咧著嘴無聲地笑。
"走。"我拉開車門,發動機的轟鳴蓋過了身後的風聲,"先聯係陳老先生,西郊倉庫的事...得連夜查。"
後視鏡裏,地下據點的井蓋緩緩合上,像隻巨獸閉上了嘴。
我攥緊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捷達車的引擎聲在空曠的停車場裏格外刺耳。
後視鏡裏蘇璃正低頭撥電話,她塗著暗紅甲油的指尖在屏幕上跳得飛快,龍涎香混著車載空調的冷風鑽進鼻腔——這味道比平時淡了些,帶著點鬆針的清苦,是她特意調的掩味香。
"陳老,地下據點的長明燈被破了。"蘇璃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卻像繃緊的琴弦,"剛才在車邊發現周慕白的耳朵,白清歡的相機拍到他的靈體。"她抬眼掃我,眼尾的淚痣跟著顫了顫,"對,我們在b3區最裏麵的車位,您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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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駕上白清歡的相機屏幕忽明忽暗,她把鏡頭貼在車窗上左右掃,發頂的碎發被風掀起來:"林默,東南方有團灰霧在飄,和剛才後備箱裏的一樣。"她吸了吸鼻子,消毒水味突然濃了——是她攥緊了護士服口袋裏的酒精棉片,"會不會...他跟著我們?"
我摸出羅盤碎片,金芒在掌心凝成細流,沿著掌紋往胳膊上竄。
後頸的金紋燙得像塊燒紅的鐵,那是百死咒在預警。
三天前陳老說我還有七天陽壽,現在每用一次羅盤,這咒就往喉嚨裏多纏一圈。
可此刻我盯著儀表盤上的時間——2317,周慕白的短信是2305發的,他在算我們的反應時間。
"把相機收起來。"我伸過手按住白清歡發抖的手腕,她的皮膚涼得像急診室的搶救床,"你拍的東西會引他過來。"餘光瞥見蘇璃把手機扣在腿上,她調香刀的銀柄從袖管裏滑出來,在膝蓋上敲出輕響——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陳老說十分鍾到。"蘇璃突然傾身過來,溫熱的呼吸掃過我耳垂,"他帶了三個徒弟,還有鎮陰符和黑驢蹄子。"她指尖按在我後頸的金紋上,涼得能壓下那股灼燒,"我在調"迷蹤香",等會塗在車門把手上,周慕白的陰魂聞了會找錯方向。"
車外突然響起腳步聲。
我猛踩刹車,捷達"吱呀"一聲停在消防栓前。
白清歡的相機"啪"地砸在中控台上,她死死攥住我的袖子,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
蘇璃的調香刀已經抵在車門鎖上,龍涎香裏突然竄出股腥甜——是她咬破了舌尖,用鮮血淬香。
"林小友。"
陳老先生的聲音從車外傳來,帶著點老年人才有的沙啞。
我鬆了鬆攥著方向盤的手,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
車窗搖下的瞬間,混著檀香味的風灌進來,陳老的桃木劍尖正戳在地上,劍身泛著青黑的光,是沾過百年屍氣的老物件。
他身後三個徒弟抱著黃布包裹的法器,最年輕的小徒弟臉色發白,左手拇指上纏著滲血的紅繩——應該是剛畫完鎮陰符。
"那耳朵我看過了。"陳老把半隻耳朵裝進銅匣,匣蓋合上時發出"嗡"的震顫,"耳尖的"周"字是朱砂混屍油刻的,和周老太爺當年給族人下咒的手法一樣。"他眯眼看向我後頸,金紋的光透過襯衫滲出來,"小友的咒又重了?"
我扯了扯領口:"三天。"
陳老的眉峰跳了跳,他身後的徒弟們倒抽冷氣。
最年長的徒弟攥緊了懷裏的羅盤,銅盤上的指針轉得發瘋:"師父,這停車場的陰氣在往東南方聚,和西郊倉庫的方位吻合。"
"分兩路。"陳老突然拍板,桃木劍"唰"地指向西北方,"我帶徒弟們去封停車場的陰脈,你們倆..."他看向我和蘇璃,"帶著白丫頭去西郊倉庫。
周慕白要引你們過去,我們就順著他的線釣。"
白清歡突然拽住我的衣角:"我也要去。"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急診室裏守了整夜的護士,"我的相機能拍他的靈體,上次在地下據點要不是我拍到那口棺材..."
"不行。"蘇璃打斷她,調香刀在指尖轉了個圈,刀麵映出白清歡發紅的眼尾,"你留在陳老身邊,用相機拍他們布的陣,萬一我們出事..."她頓了頓,把半瓶"迷蹤香"塞進白清歡手裏,"這香塗在相機鏡頭上,能防他奪鏡。"
白清歡咬著嘴唇點頭,手指卻悄悄勾住我袖口的線頭。
我蹲下來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她後頸還沾著醫院的消毒水,和小時候哥哥烤紅薯的暖香疊在一起——那時候哥哥也是這樣,蹲下來給我係鬆開的鞋帶。
"等我回來。"我捏了捏她的手,轉身時聞到蘇璃身上新換的香,是鬆脂混著血鏽味,刺得鼻尖發酸。
她把一個小瓷瓶塞進我掌心,瓶身刻著"亂神"兩個篆字:"這是用貓薄荷和朱砂泡的,撒在地上能讓屍傀發瘋。"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輕輕劃了道,像在畫符咒,"周慕白要的是你的命,我要的是他的魂。"
陳老的徒弟已經開始在停車場四角插桃木樁,最年輕的小徒弟舉著引魂燈往西北走,燈裏的火苗突然變成幽藍。
我發動車子,後視鏡裏白清歡的身影越來越小,她舉著相機朝我們揮手,屏幕上的灰霧卻越來越濃——周慕白的綠眼睛在裏麵忽閃忽閃,像兩盞鬼火。
"西郊倉庫的門牌號是多少?"我問蘇璃。
她打開手機,屏幕亮光照出她眼下的青影:"1314。"她突然笑了,塗著暗紅甲油的指尖敲了敲車窗,"多吉利的數字,像冥婚的聘禮。"
車窗外的路燈次第亮起,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我摸出羅盤碎片,金芒正指向東南方,那裏有團濃得化不開的陰氣,像團黑棉絮堵在喉嚨裏。
後頸的金紋還在發燙,這次不是疼,是燒——燒得我想起林家老宅的族譜,最後一頁周老太爺的名字被血浸透,旁邊寫著:"血債,百年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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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璃突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比平時涼,卻帶著調香爐的溫度:"等會進去,你走左邊,我走右邊。"她的調香刀在夜色裏閃了閃,"記住,他要的是你的陽壽,不是我的命。"
捷達車拐上西郊路時,路牌上的"13"被鏽跡蓋住了一半。
遠處倉庫的鐵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門楣上掛著塊褪色的紅布,風一吹,露出下麵斑駁的"14"。
我踩下刹車,引擎聲消失的瞬間,倉庫裏傳來一聲悶響,像有人在敲棺材板。
蘇璃的調香刀"當"地掉在腳墊上,她盯著車外,瞳孔縮成針尖:"裏麵...有屍油味。"
羅盤碎片在掌心燙得發疼,金芒突然炸成一片,照亮了倉庫門縫裏飄出來的灰霧——霧裏有雙綠眼睛,正咧著嘴笑。
我推開車門時,鞋底黏上了層滑膩的東西。
借著手機冷白的光低頭看,是半凝固的屍油,在水泥地上泛著青黑——和蘇璃說的一模一樣。
她的調香刀已經抵在我後腰,龍涎香裏混進了極淡的艾草味,是驅陰香的前調。
"門沒鎖。"蘇璃的指尖在鐵門把手上一勾,鏽渣簌簌往下掉。
門軸發出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貓,我看見門內台階下泛著幽藍的光,是引魂燈。
後頸的金紋突然竄起灼燒感,羅盤碎片在掌心燙得發疼,金芒凝成箭頭,直往地下三層指——周慕白把據點設在停車場正下方,利用陰脈養屍。
"他等我們來。"我捏碎羅盤碎片上的金芒,讓光滲進鞋底,這樣踩過的地方會留半刻鍾的陽痕。
蘇璃嗯了聲,調香刀在指尖轉了個圈,刀麵映出她繃緊的下頜線:"我在門口撒了"破妄香",半小時內他的陰魂聞不出活人味。"她率先往下走,發尾掃過我手背,帶著調香爐的餘溫。
地下三層的空氣像泡在臭水溝裏。
我數到第十三級台階時,腐肉味突然濃得嗆喉,蘇璃的腳步頓了頓——她的嗅覺比我靈三倍。
台階盡頭是道青銅門,門環是兩個交纏的骷髏,眼眶裏嵌著血玉,正隨著我們的靠近滲出暗紅液體。
"是血祭陣。"我摸出懷裏的銅錢,往門縫裏一拋。
銅錢"叮"地撞在什麽東西上,反彈回來時裹了層黑泥。
蘇璃湊過來,發梢掃過我耳垂:"門後有活屍。"她從袖管裏抖出個小銀瓶,往門環上倒了半瓶液體——是用雄黃酒泡的朱砂,滴在血玉上滋滋冒白煙。
門"吱呀"開的瞬間,腐臭的風裹著尖叫灌出來。
我拽著蘇璃往旁邊閃,一具青紫色的屍體撞在門框上,指甲在水泥牆上抓出五道深溝。
它的脖子上係著紅繩,繩結是周字紋——和陳老說的屍傀標記一樣。
蘇璃的調香刀紮進它後頸,刀刃沒入時發出"噗"的悶響,屍油順著刀身往下淌:"是生樁,怨氣沒散幹淨。"
我踢開屍體的腿,這才看清門內的景象。
地下空間足有半個足球場大,正中央立著座石壇,壇上擺著七盞長明燈,燈油是黑紅色的——那是摻了人血的屍油。
周老太爺站在壇前,白襯衫紮進西褲,金絲眼鏡反著光,像在做慈善晚宴的演講。
他周圍跪著三十多個黑袍人,每個人後頸都插著根銀針,針尾係著和屍傀一樣的周字紅繩。
"林小友。"周老太爺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他轉過臉,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泛著綠光的眼睛——和白清歡相機裏的一模一樣,"我等你很久了。"
我後腰的肌肉繃成鐵條。
蘇璃的手悄悄勾住我小指,她的指甲掐進我肉裏,是在提醒我啟動羅盤。
我摸出碎片,金芒剛竄出來,周老太爺突然抬手,石壇上的長明燈"呼"地竄起半人高的火苗。
一股巨力壓在胸口,像有人踩著我的肋骨跳舞,後頸的金紋燒得我眼前發黑——這是百死咒被外力激發了。
"你的咒快解了。"周老太爺笑了,他的聲音裏混著好幾種音調,像有很多人在同時說話,"等我用你的陽壽祭完這壇,林家的血債就能清了。"他舉起手裏的檀木杖,杖頭的玉珠泛著幽光,"可惜你帶了幫手。"
蘇璃突然把什麽東西塞進我嘴裏——是她調的"鎮魂丹",含著苦杏仁味。
我咬碎藥丸,腥甜的血味漫開,胸口的壓力鬆了些。
羅盤碎片在掌心燙得幾乎要融化,我盯著石壇四角的青銅鼎,金芒正指向東南角的鼎底——那裏是風水節點,破了就能斷他的陰脈。
"蘇璃,撒亂神香。"我咬著牙說,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的動作快得像道紅影,小瓷瓶裏的粉末撒向四周,混著鬆脂味的香氣炸開。
跪著的黑袍人突然抱頭尖叫,有兩個踉蹌著撞翻了長明燈,火苗濺在他們身上,燒出滋滋的聲響——那不是普通的火,是陰火,專燒活人陽魄。
周老太爺的臉色變了。
他揮杖砸向石壇,壇麵裂開蛛網似的紋路,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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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機把羅盤碎片按在東南角的鼎底,金芒像活了似的鑽進石縫,鼎身發出"嗡"的震顫。
地下傳來悶雷似的響聲,周老太爺的檀木杖"哢"地斷成兩截,他的綠眼睛裏閃過慌亂。
"師父!"
陳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轉頭看見他帶著徒弟們衝進來,最年長的徒弟舉著桃木劍劈向最近的黑袍人,符紙貼在那人後頸的銀針上,發出"刺啦"的燒紙聲。
周老太爺吼了聲什麽,剩下的黑袍人突然站起,眼睛變成和他一樣的綠色,朝我們撲過來。
蘇璃的調香刀在人群裏翻飛,每刺中一個人,就有黑霧從傷口冒出來。
我攥著羅盤碎片衝向周老太爺,金紋已經燒到了鎖骨,疼得我幾乎站不穩。
他後退兩步,踩碎了腳下的血字,突然咧嘴笑了:"你以為破了節點就能贏?"他的身影開始虛化,像被風吹散的灰霧,"記住,真正的祭祀才剛開始。"
等我衝到石壇前,那裏隻剩他的金絲眼鏡,鏡片上沾著半滴黑血。
陳老的徒弟們製住了剩下的黑袍人,最年輕的小徒弟蹲在地上喘氣,紅繩上的血已經凝固。
蘇璃扯了扯我袖子,她的調香刀上沾著屍油,在燈光下泛著惡心的光:"走,這裏的陰脈要塌了,再晚就出不去了。"
我最後看了眼石壇下的血字——是林家的族譜,每一頁都被撕得粉碎。
後頸的金紋還在燒,但這次我聞到了鐵鏽味,伸手一摸,滿手是血。
蘇璃拽著我往門外跑,身後傳來石塊坍塌的轟鳴。
等我們衝上地麵,捷達車的車燈正亮著,白清歡在駕駛座上衝我們揮手,相機屏幕上的灰霧已經散了,隻剩一片雪花點。
"回車上。"蘇璃喘著氣說,她的發梢沾著血,龍涎香裏混著濃濃的鐵鏽味,"得趕緊...處理你的傷。"
我坐進副駕時,後頸的灼燒感突然變成了鈍痛。
白清歡遞來酒精棉片,消毒水味刺得我眯眼。
後視鏡裏,西郊倉庫的方向騰起一團黑霧,像朵巨大的蘑菇雲。
周老太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輕得像歎息:"七天後,血債要償了。"
蘇璃啟動車子,引擎聲劃破夜色。
我摸出兜裏的羅盤碎片,金芒已經弱得幾乎看不見。
白清歡的手悄悄覆在我手背,她的掌心帶著醫院的溫度:"林默,你後頸的血..."
"沒事。"我扯了扯領口,把血跡蓋住。
車窗外的路燈快速倒退,照得蘇璃的臉忽明忽暗。
她從包裏摸出個小玉瓶,倒出顆藥丸塞進我嘴裏:"這是用千年人參和朱砂煉的,能壓咒。"她的指尖在我唇上輕輕一按,"但隻能撐三天。"
三天。
我盯著儀表盤上的時間——0017。
周慕白的短信是2305發的,現在剛好過了七十分鍾。
後頸的金紋還在滲血,順著鎖骨往下淌,在襯衫上洇出朵小紅花。
白清歡突然抽了抽鼻子:"你們身上...有屍油味。"
蘇璃笑了,她搖下車窗,風灌進來,卷走了些腐臭:"等會去我店裏,我調瓶"除穢香"。"她的眼睛在夜色裏亮得驚人,"周慕白要的是林默的命,可他不知道...我要的是他的魂。"
捷達車拐上主路時,我看見後視鏡裏西郊倉庫的方向閃過一道綠光,像誰的眼睛眨了眨。
白清歡的相機突然"哢"地響了一聲,她低頭看屏幕,臉色刷地變白:"林默,剛才...拍到周老太爺了。"
我湊過去,屏幕上是團灰霧,霧裏隱約能看見金絲眼鏡的輪廓。
蘇璃猛地踩下刹車,車胎在地麵擦出刺耳的聲響。
她抓過相機,調香刀抵在鏡頭上:"把照片刪了。"
"等等。"我按住她的手,盯著屏幕裏的灰霧,"他在笑。"
白清歡的手指顫抖著按下刪除鍵,屏幕瞬間黑了。
蘇璃重新發動車子,轉速表跳到了三千轉。
我摸出兜裏的羅盤碎片,金芒已經徹底熄滅。
後頸的灼燒感又湧上來,這次帶著股甜味,像血裏摻了蜜——是百死咒在加速。
"還有三天。"我輕聲說。
蘇璃的手在方向盤上緊了緊:"足夠我們找到他的老巢。"
白清歡突然握住我的另一隻手,她的掌心全是汗:"我和你們一起。"
我看著她們,喉嚨突然發緊。
車外的路燈連成光帶,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周老太爺的笑聲還在耳邊盤旋,可這次我聽見了底下的裂縫——他慌了。
"好。"我捏了捏白清歡的手,又看向蘇璃,"一起。"
捷達車消失在夜色裏,後視鏡裏的西郊倉庫越來越遠。
我摸出懷裏的銅錢,上麵還沾著地下據點的屍油。
周老太爺的話像根刺紮在腦子裏:"真正的祭祀才剛開始。"
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反擊,也才剛開始。
後頸的金紋又開始灼燒,我伸手按住,指腹沾了滿掌黏膩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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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達車的空調開得很足,可蘇璃後頸的碎發還是被冷汗浸得貼在皮膚上——她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跳得比轉速表還快。
"清歡,把暖風吹腳。"我扯鬆領口,血腥味在喉嚨裏翻湧。
百死咒的甜膩感越來越重,像有人往血管裏灌了蜜,連心跳都變得黏滯。
白清歡應了一聲,指尖在空調按鈕上滑了兩回才按準,車載音響突然"滋啦"響了一聲,混著電流聲傳來段模糊的笑聲——是周老太爺那把公鴨嗓。
蘇璃猛地打方向盤,車胎碾過減速帶時蹦了老高。"他在幹擾電子設備。"她扯下耳後別著的調香刀,刀身是烏沉沉的檀木,"上次在潘家園鬼市,他用屍油養的怨魂也這麽幹過。"刀背敲在車載音響上,電流聲戛然而止。
白清歡突然把相機舉到我麵前,屏幕是黑的,但鏡頭蓋沒蓋。"剛才...又自動拍了一張。"她睫毛抖得像被風吹的蘆葦,"我沒按快門。"
我湊過去,屏幕在黑暗裏泛著幽藍,隱約能看見團灰霧——和倉庫裏那張照片的形狀一模一樣。
霧裏的金絲眼鏡反光,這次不是笑,是某種尖銳的、刮擦玻璃般的情緒。
"停車。"我按住蘇璃的手背。
她沒問為什麽,直接打轉向燈,捷達車滑進路邊的便利店停車場。
便利店的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蘇璃的臉被切出明暗兩半,她盯著我後頸的血:"百死咒又進了一層?"
我摸出兜裏的羅盤碎片。
這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原本該是完整的八卦盤,現在隻剩半塊離位,金紋卻比任何時候都亮,像被火烤化的金箔。"得用它定位周慕白的老巢。"我捏緊碎片,掌心立刻被燙出紅印,"上次在地下據點,他用屍油封了風水局,現在咒力加速,羅盤應該能破那層封。"
蘇璃突然傾身過來,她身上的沉水香混著血腥氣鑽進鼻腔。"會折壽。"她指尖掠過我後頸的金紋,像在確認什麽,"上回用了半刻鍾,你躺了三天。
現在隻剩三天,你準備拿幾天換?"
白清歡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還是涼的,卻比蘇璃的穩。"我查過資料。"她低頭盯著自己交疊的手指,"百死咒是因果咒,用外力破會反噬。
但如果是用咒本身的源力..."她抬頭時眼睛亮得驚人,"周慕白不是要借你的命完成祭祀嗎?
那我們就用他的咒,找他的根。"
便利店的自動門"叮"地響了一聲,穿校服的高中生說說笑笑走出來,他們的影子投在車窗上,像群沒有重量的紙片人。
我盯著羅盤碎片,金紋突然開始流動,從碎片邊緣往我掌心鑽,像條活過來的金蛇。
"疼就咬我。"蘇璃把調香刀的檀木刀柄塞進我嘴裏。
白清歡則按住我的另一隻手,她的指甲在我手背上掐出月牙印——不是疼,是在給我數數。
羅盤的金芒先漫過手背,再爬上胳膊,最後竄進後頸的金紋裏。
灼燒感變成了冰刺,從骨頭縫裏往外紮。
我聽見自己的牙齒咬碎檀木的聲音,看見蘇璃的瞳孔在收縮,白清歡的睫毛上凝了層水霧。
然後...有畫麵湧進來。
是座廢棄的工廠,紅磚牆爬滿常春藤,煙囪歪得像被折斷的筆。
廠房後麵有排鏽死的通風管,最右邊那根底下,水泥地裂了道縫,縫裏滲著黑血般的液體。
液體裏飄著張黃符,符上的朱砂字我認識——是周慕白常用的"鎖魂咒"。
"嘔——"我猛地推開蘇璃,胃裏的酸水嗆進鼻腔。
羅盤碎片"當啷"掉在腳墊上,金芒徹底熄滅,隻剩些暗啞的紅。
蘇璃撿起碎片,用絲帕擦幹淨:"工廠區在城邊,三年前化工園搬遷後就荒了。"她把碎片塞進我兜裏,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麽,"那裏的陰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上周我去調"鎮鬼香"時路過,還納悶好好的地怎麽聚了這麽重的屍氣。"
白清歡突然舉起相機,鏡頭對準車外。"剛才...有團灰霧飄過去。"她手指在快門上懸著沒按,"和照片裏的一樣。"
我抹了把嘴,血腥味淡了些。"去工廠區。"我扯過安全帶扣上,後頸的金紋還在一跳一跳地疼,但沒剛才那麽灼人了,"周慕白要的是祭祀,老巢肯定在陰煞最盛的地方。
那工廠...應該就是他的"祭壇"。"
捷達車重新駛入夜色時,路燈已經變得稀疏。
蘇璃把車窗開了條縫,風卷著土腥氣灌進來。"聞到沒?"她突然說,鼻尖動了動,"是腐葉混著鬆煙墨的味道——周慕白畫符用的鬆煙墨,摻了屍油。"
白清歡的相機在她腿上震動,這次她沒看屏幕,直接把相機塞進我手裏。
屏幕裏的灰霧更濃了,金絲眼鏡的輪廓清晰得能數出鏡架上的雕花。
霧的方向...正對著車窗外越來越近的廠房群。
工廠區的鐵門歪在地上,鏽跡斑斑的"興達化工"牌子半掛在門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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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璃把車停在五百米外的荒草堆裏,調香刀別在腰後,白清歡的相機掛在脖子上,鏡頭蓋早就摘了。
"跟緊我。"我摸出懷裏的銅錢——是從地下據點的屍堆裏撿的,還沾著沒擦淨的屍油。
銅錢在我掌心發燙,指向最右邊那排廠房。
我們踩著碎磚往裏走,牆根的野薔薇勾住了白清歡的褲腳,她彎腰扯的時候,相機"哢"地響了。
我湊過去,屏幕裏的灰霧正對著廠房後的通風管。
蘇璃突然拽住我衣袖,她的指尖冷得像冰:"氣味在這裏斷了。"
我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鏽跡斑斑的通風管道旁,水泥地麵有道極淺的裂痕,裂痕邊緣的水泥渣很新,像是剛被人用鏟子重新填過。
白清歡的相機又響了,這次屏幕裏的灰霧正往裂痕裏鑽,金絲眼鏡的鏡片閃了閃,像道淬了毒的光。
我蹲下來,用銅錢邊緣撬開裂痕裏的水泥。
底下是塊青石板,石板縫裏塞著截黃符——和羅盤畫麵裏的那張一模一樣,朱砂字被屍油泡得模糊,卻還能認出最後兩個字:"啟壇"。
蘇璃蹲在我旁邊,調香刀抵住石板縫隙:"下麵有東西。"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氣,"很老的東西。"
白清歡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她的呼吸噴在我耳後:"林默...相機裏的灰霧,不見了。"
我抬頭,廠房的陰影裏有什麽東西動了動。
不是風,不是野貓——是道人形的影子,比夜色更濃,比霧氣更沉。
它站在通風管後麵,金絲眼鏡的反光一閃。
周老太爺的笑聲從地底下湧上來,這次不是電子音,是真正的、帶著腐肉味的、貼著後頸的低語:"小友來得正好,祭壇的門...該開了。"
青石板被調香刀撬起的瞬間,腐肉混著檀香的氣味"轟"地湧上來。
我捂住口鼻後退半步,後頸金紋燙得幾乎要滲血——這是百死咒在示警,地底的陰煞比羅盤顯示的重十倍不止。
"清歡。"我側頭喊她,白清歡的相機正對著裂隙,屏幕裏灰霧翻湧成漩渦,金絲眼鏡的反光像兩把紮進視網膜的刀。
她睫毛上的水霧早凝成了水珠,順著下巴砸在相機殼上:"霧...在往下鑽。"她指尖顫抖著指向裂隙,"和三年前我拍的那組"鬼樓"照片一樣,靈體要顯形前,霧氣都是這樣旋轉的。"
蘇璃突然蹲下,調香刀在青石板邊緣劃出火星。"下麵是空的。"她鼻尖幾乎貼著地麵,"氣味裏有鬆煙墨的焦苦,還有...血鏽味。"她抬頭時,耳墜上的碎鑽閃了閃,"是周慕白的"養魂池",他用活人血養怨魂當耳目。"
我摸出羅盤碎片,金紋在掌心灼出焦痕。
碎片懸在裂隙上方時突然震動,金芒像活物般竄進地縫——那是在定位陰煞最盛的節點。"入口在左邊第三塊磚。"我用鞋尖點了點,"羅盤感應到了,下麵有個向下的階梯。"
白清歡突然拽住我衣袖,她的指甲幾乎掐進我肉裏:"林默,相機..."她把屏幕轉向我,灰霧裏多了張人臉,半張臉裹著腐爛的皮膚,另半張是周慕白年輕時的模樣,"這是...他的生魂?"
"生魂出竅。"我喉頭發緊。
百死咒的甜膩感湧到舌尖,像含了口化不開的蜂蜜,"他在確認我們的位置。
清歡,你留在上麵。"我解下外套裹住她的相機,"用鏡頭對著裂隙,要是霧氣凝結成實體,立刻按快門——你的照片能鎮住低階靈體。"
她睫毛抖得更厲害,卻還是用力點頭:"我數著秒呢,你們下去十分鍾,我就報警說化工廠有人非法集會。"
蘇璃已經用調香刀撬開了第三塊磚,底下露出段水泥階梯,黴味混著腥氣往上鑽。
她回頭看我,耳後碎發被地底的陰風吹得亂飛:"要我打頭?"
"我來。"我摸出懷裏的銅錢串,這是從地下據點屍堆裏撿的,現在每枚銅錢都燙得燙手,"百死咒能引陰煞,我走前麵,怨氣會先纏我。"
階梯往下七步是道鐵門,門上的銅鎖結著蛛網,鎖孔裏塞著截黃符——和裂痕裏那張"啟壇"符一樣,朱砂字被屍油泡得發烏。
蘇璃用刀背敲了敲鎖頭:"是活鎖,符破鎖開。"她指尖蘸了蘸我後頸的血,在符上畫了道十字,"你的血帶詛咒,能破他的封。"
鎖"哢嗒"一聲彈開。
我推開門的刹那,混著梵唱的腐臭氣息撲了滿臉。
地下室比想象中大,足有半個籃球場寬。
正中央是座青銅祭壇,刻滿蛇形咒文,祭壇上擺著七盞長明燈,燈油是暗紅色的,我湊近聞了聞——是摻了人血的屍油。
祭壇四周站著十二道黑袍身影,他們的臉都藏在兜帽裏,可我能看見帽簷下的反光——不是眼睛,是周慕白常用的金絲眼鏡。
"小友來得正好。"
熟悉的公鴨嗓從祭壇後傳來。
周慕白穿著月白長衫,金絲眼鏡反著冷光,他手裏捏著張黃符,符上的血字還在往下滴:"我算著百死咒該進第七層了,你後頸的金紋...該連成完整的八卦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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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結動了動,百死咒的甜膩感突然變成了刺痛,從血管竄到指尖。
蘇璃悄悄往我身側挪了半步,她身上的沉水香淡得幾乎聞不見——這是她緊張到極點的表現。
"周會長好手段。"我扯了扯領口,故意露出後頸的金紋,"從潘家園鬼市到地下據點,再到這化工廠...您養的怨魂夠多的。"
周慕白笑了,他抬手時,祭壇上的長明燈同時明滅三次。"小友既然來了,不如看看這祭壇。"他指節敲了敲青銅台麵,"七盞燈對應七星位,燈油是七十二個橫死的孕婦血——她們的怨氣能養出"冥胎"。"他推了推眼鏡,"等冥胎成型,我用你的百死咒當引子..."
"當引子祭天?"我打斷他,指甲掐進掌心,"周會長忘了?
百死咒是因果咒,用別人的命破,反噬會要了您老命。"
他的笑僵在臉上。
這時,蘇璃的手機在兜裏震動,她垂眸看了眼,睫毛快速眨動兩下——這是我們約好的"有情況"暗號。
我摸出手機,屏幕亮著條匿名短信:【小心,他讓黑袍人裏混了三個活人,他們腰上別著電擊器】。
發信人顯示亂碼,但我知道是誰——白清歡的相機能拍到靈體,她在上麵用長焦鏡頭掃到了細節。
"小友在看什麽?"周慕白的聲音突然變尖,像指甲刮黑板,"莫不是在等救兵?"他抬手一揮,十二道黑袍人同時轉身,帽簷下的眼鏡反光連成一片,"可惜...你那位拿相機的小護士,已經被我的怨魂纏住了。"
我後頸的金紋猛地灼痛。
蘇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在我手背上快速敲了三下——"撤退"的暗號。
"周會長的局確實精妙。"我把手機揣回兜裏,笑得像在誇他的盆景,"不過百死咒的引子要子時三刻才最旺,您看...我和蘇小姐先去吃碗餛飩墊墊肚子?"
周慕白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身後的祭壇突然發出嗡鳴,青銅台麵裂開道細縫,黑紅色的液體滲出來,混著嬰兒的哭聲。
"想走?"他的聲音開始重疊,公鴨嗓裏混著女人的尖叫,"你們踩著我的"啟壇符"進來,就是祭壇的活祭品!"
蘇璃的調香刀已經拔出來了,檀木刀柄在她掌心沁出冷汗。
我摸出羅盤碎片,金紋重新亮起,這次不是灼痛,是刺骨的涼——百死咒在加速,我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像在數倒計時。
"走!"我拽住蘇璃的手腕往門口跑,背後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黑袍人掀起兜帽,露出底下腐爛的臉,他們的指甲長得能戳穿石板,其中三個的腰間果然別著電擊器,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階梯口的風突然變了方向,往上灌的陰煞變成了往下壓的重量。
我回頭時,周慕白的身影已經模糊,他的臉和祭壇裏滲出的黑液融成一片,金絲眼鏡的反光卻越來越亮,像兩盞要燒穿視網膜的燈。
"林默!"白清歡的喊聲從頭頂傳來,她的相機閃著白光,"霧氣散了!
我拍到他們的腳了!"
我拽著蘇璃衝上階梯,鐵門在身後"轟"地關上。
白清歡舉著相機撲過來,屏幕裏是十二雙腳——三雙穿著運動鞋,九雙裹著腐爛的布條。
"周慕白用了三個人當活餌,九個怨魂當死士。"我抹了把臉上的汗,後頸的金紋還在跳,"得找陳老先生,他懂破因果咒的古法..."
蘇璃突然拉住我,她的調香刀抵住我後頸的金紋:"先回車上。"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氣,"你後頸的血把衣領都浸透了,百死咒...又進了一層。"
捷達車的遠光燈刺破夜色時,我摸出手機給陳老先生發了條短信:【工廠區地下祭壇,周慕白養冥胎,百死咒加速】。
手機屏幕映著蘇璃緊繃的側臉,她盯著後視鏡,我知道她在看什麽——廠房方向的天空,有團灰霧正在凝結,金絲眼鏡的反光像兩顆將墜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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