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恩怨5姥爺摔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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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暖陽高懸,一行人吃過飯回到於家圍子,卻驚悉家中出事了。
    姥爺,平日裏硬朗勤勞的老人,中午在院子裏收拾柴火時,腳下一個踉蹌,不慎摔了一跤。
    老年人骨質本就疏鬆脆弱,最怕的就是摔跤,這一摔,如同天塌了一角。
    姥爺躺在炕上,臉色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疼得牙關緊咬,整個人動彈不得。
    老舅一家人瞬間慌了神,平日裏的從容不迫全然不見,此刻都像熱鍋上的螞蟻,完全不知所措。
    他們滿臉驚恐與無助,既不清楚該立即采取何種急救措施,也壓根不知道後續該如何悉心照料病人。
    一時間,屋子裏亂作一團。
    於學慶與大舅聽聞消息,匆忙趕來。
    他神色凝重,俯下身,仔細地為姥爺檢查身體。
    一番查看、詢問後,稍稍鬆了口氣,安慰大家說姥爺並無大礙,隻需安心靜養幾日。
    隨後,他從醫藥箱裏找出些止痛藥,喂姥爺服下。
    周山的媽媽心疼父親,眼眶泛紅,當即決定推遲返程時間。
    她卷起袖子,每日守在姥爺身旁,悉心照料。
    從喂飯、擦身,到陪伴聊天,事無巨細。
    為了能更方便地照顧,索性就住在了老舅家。
    周山自小就不太習慣住在老舅家。
    於是,他依舊選擇住在三姨夫家。三姨夫家雖不寬敞,卻讓他感到很自在。
    在這期間,軍貓的舉動愈發詭異。
    它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察覺到媽媽住在姥爺家,周山沒了依靠,竟變得囂張起來。
    時常瞪著那雙圓溜溜、泛著幽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周山,眼神中滿是挑釁。
    時而弓起脊背,毛發豎起,尾巴用力地拍打著地麵,發出 “啪啪” 的聲響;
    時而嘴裏發出 “嗷嗷” 的叫聲,嘴邊的毛因憤怒而豎起,像是在向周山示威。
    可即便如此,每當周山目光掃向它,它又會瑟縮一下,始終不敢真的衝向周山。
    三姨夫瞧在眼裏,滿心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怪了,貓一般在這時候就該發起攻擊了,它咋這樣畏畏縮縮的?”
    周山一臉認真,解釋道:“它怕我,之前我打過它。”
    “啥?你打過它?這怎麽可能?” 三姨夫滿臉狐疑。
    周山陷入回憶,緩緩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遠到仿佛是幾萬年前的事兒,可我記得清清楚楚。”
    三姨夫伸手摸了摸周山的額頭,溫度正常,不禁皺起眉頭,嘟囔道:“這孩子沒發燒啊,咋說起胡話了?”
    或許是人、貓之間長時間的對峙,讓周山精神高度緊繃。
    不久後,他的右耳下方冒出一個癤子,起初隻是微微泛紅,有些發癢,周山並未在意。
    可沒過幾天,癤子迅速腫大,疼痛如潮水般襲來,鑽心地疼,讓他坐立難安。
    三姨夫見狀,趕忙從炕櫃抽屜裏翻找出一個極小的火罐。
    那火罐小巧玲瓏,是陶製的,表麵帶著一層古樸的暗紅色釉,在日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
    三姨夫手法嫻熟,小心翼翼地為周山拔毒。
    隻見他將火罐輕輕按在癤子上,隨著 “噗” 的一聲,火罐穩穩吸附。
    片刻後,毒血被緩緩吸了出來,癤子漸漸癟了下去。
    周山隻覺臉上的疼痛減輕了許多,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些許。
    三姨夫拔完火罐,又拿起一塊幹淨的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火罐。
    那火罐共有十多個,整齊地擺放在炕櫃抽屜裏,像是承載著歲月的記憶。
    周山好奇不已,指著火罐問道:“三姨夫,這火罐哪來的呀?”
    三姨夫停下手中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懷念,緩緩說道:“這是首長贈送的。早些年,我在部隊立了功,首長特意把這些火罐賞給我,說能治病救人,沒想到今天還真派上用場了。”
    時光悠悠流轉,一周後,姥爺的身體逐漸有了起色。
    在媽媽無微不至的照料下,他已能夠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起身下地行走。
    媽媽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決定回家。
    姥爺讓媽媽帶上滿滿一袋子大黃米、小黃米和豆包,還裝了一小袋飯豆和黃豆。
    媽媽背著沉甸甸的袋子,帶著周山踏上歸程。
    下了火車,抵達威寧縣城。
    周山剛出站,便被站前的景象驚住了。
    那片原本坑窪不平的地上,如今密密麻麻地搭建起許多帳篷和簡易房。
    帳篷破舊不堪,在風中搖搖欲墜;簡易房也是用最簡陋的材料拚湊而成,顯得格外寒酸。
    周山清楚地記得,自己離開那天,這裏還是一片空曠,如今卻宛如一座臨時的 “避難城”。
    回到溝裏,亦是這般景象。
    下了公共汽車,往家走的路上,剛到團結街溝口,周山便遇見了吳權。
    吳權滿臉笑意,熱情地打招呼:“過年好啊,周山!”
    周山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回應道:“過了破五,年就算過完了,還說啥過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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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權撓撓頭,解釋道:“不是這麽個說法,人家都說不過二月二,都還在年裏呢。這年味兒啊,還濃著呢。”
    周山沒再糾結過年的話題,目光投向四周的帳篷,轉而問道:“不說這個了,吳權,你知道外麵咋到處都是破帳篷啊?看著怪嚇人的。”
    吳權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壓低聲音說:“地震了!前陣子,這兒突然地動山搖,房子晃得厲害,大家怕房子塌了,就都跑出來搭帳篷住了。”
    “啥是地震?” 周山一臉茫然,從未聽說過這個詞,心中滿是好奇與疑惑。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家走。
    路上,又遇見了熟人、鄰居。
    他們紛紛投來關切的目光,問道:“周山,你這次回家待的時間可不短啊,家裏沒啥事兒吧?”
    媽媽微笑著解釋說:“家裏老人生病了,這才多留了些日子,現在已經沒啥大礙了。”
    回到家,放下東西,周山顧不上休息,第一時間跑去看自家的羊。
    羊圈裏,幾隻羊正悠閑地吃著草,看到周山回來,歡快地 “咩咩” 叫著。
    周山走進羊圈,輕輕撫摸著羊的腦袋,心中滿是歡喜。
    吳權跟在後麵,興致勃勃地說起地震時的情景,比如地麵如何劇烈搖晃,人們如何驚慌失措地逃生,聽得周山滿心懊悔,覺得自己沒經曆地震,好像比別人少了一段難忘的經曆,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第二天,陽光正好,吳權來找周山,喊道:“周山,走,一起去商店逛逛!”
    兩人來到商店前,隻見劉範玉站在路邊,身旁圍著好幾位大人。
    劉範玉緊緊挨著媽媽,眼神中透著一絲不安。
    媽媽懷裏抱著弟弟,弟弟睡得正香。
    爸爸和爺爺則在一旁抽著煙,煙霧繚繞中,兩人的臉色略顯凝重。
    商店前,紀廣才一家人正在送別裴為民的父母。
    裴為民的父母提著簡單的行李,臉上帶著不舍與眷戀。
    這時,公共汽車緩緩駛來,停在了路邊。
    車門打開,車上下來不少人,劉海福也在其中。
    他滿臉喜氣,容光煥發。
    原來,他們一家去了城裏,見到了蘭紅霞的父母。
    雙方相談甚歡,氣氛融洽,當場定下三月初為結婚的日子。
    劉長明與劉海福簡單交談幾句後,便和父親上了車,準備離開。
    劉長明接父親來時曾信誓旦旦地說,以後要在三線紮根,父親當時也點頭同意了。
    來了一個多月,他們感覺這裏各方麵都不錯,雖說經曆了地震,但老人家豁達樂觀,覺得並無大礙。
    然而,上周發生的一件事,卻如同一顆巨石,打破了原本平靜的生活,讓老人家改變了主意,堅決要回老家。
    那天,劉長明的父親像往常一樣,在樓下和別人下象棋。
    節假日到單位加了會兒班的李文化下班路過,不經意間看到劉長明的父親,腳步猛地頓住,先是一愣,隨即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厄。
    他又湊近仔細瞧了瞧,看清楚後,突然怒目圓睜,臉色漲得通紅,破口大罵道:“你這該死的漢奸,你居然還沒死……”
    劉長明的父親聽到罵聲,手中的棋子 “啪” 的一聲掉落,他抬起頭,原本平和的臉上瞬間布滿怒容,剛要發火,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匆匆起身,腳步踉蹌地回家了。
    周圍圍觀的人都一頭霧水,麵麵相覷,趕忙攔住李文化,紛紛詢問是怎麽回事。
    李文化淚流滿麵,情緒激動,哭訴道:“這個姓劉的王八蛋,是我老家的保長、維持會會長。當年,他為虎作倀,壓榨窮人。我大哥就是被他抓去當壯丁,被迫離開家鄉,死在了軍閥手裏。我的二哥和三哥,也沒能逃過他的魔掌,被抓到撫順,在日本人的萬人坑裏丟了性命。我父母聽聞哥哥們沒了,傷心欲絕,憂愁成疾,不久也含恨去世。隻有我,僥幸逃出了村子,才活了下來……”
    劉長明的父親回到家,低著頭,一言不發,癱坐在椅子上。
    劉範玉跑回家,把外麵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爸爸。
    劉長明無奈地歎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父親緩緩開口說道:“當時我也是沒辦法,上麵下了指令,我一個小小的保長,哪敢違抗?日本人太壞了,不僅害了你爺爺,也害了我,同時我也幫著日本人害了不少鄉親……”
    父親一邊說著,一邊歎氣,聲音中滿是悔恨與無奈。
    最後,父親下定決心,無奈地說:“回農村吧。”
    劉長明在送父親走之前,曾找過李文化,解釋道:“當時偽政府下達通知,說派壯丁是給大家謀生計,是好事。我父親當時思想覺悟不高,覺得上有指令,隻能照辦,這才釀成了大錯。他想當麵給您道歉,希望您能忘掉那段不幸的曆史。”
    李文化滿臉悲憤,堅決地說:“忘不了,我一家人都因他而死,我們能不生氣嗎?雖說這是偽政府的錯,是那段不幸曆史造成的,但我沒去告官,也沒讓他償命,發發火總可以吧!那些痛苦的回憶,就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裏,一輩子都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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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史上的罪孽,就像永遠抹不掉的印記,天地最為清楚。
    有的人的罪孽,在當世就得到了報應;而有的人的罪孽,卻會如同詛咒一般,帶到下一世,甚至下下世。
    自己犯下的業障,最好自己去消除。
    倘若自己不去消除,或許會有其他有罪孽的人來到身邊,成為親人,幫你消業、渡劫,當然,他的業障也會隨之增加,因果循環,絲毫不爽。
    這次地震並未造成人員傷亡,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家在地震棚裏住到開春,天氣漸暖,生活諸多不便。
    帳篷裏陰冷潮濕,簡易房也抵擋不住春日的微風。
    於是,人們紛紛搬回了家中。
    賈飛龍回到家後,心血來潮,翻箱倒櫃許久。
    他在一個布滿灰塵的箱子底部,找出了年輕時買的一本字帖。
    字帖紙張泛黃,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他拿起字帖,輕輕吹去上麵的灰塵。
    隨後,他拿著字帖來到單位,找到馬明慶,語重心長地說:“明慶啊,你現在當了調度,字可不能太難看,拿著這本字帖,好好練練字。”
    馬明慶上學時不愛學習,整日調皮搗蛋。
    參加工作後,尤其是當了調度,才深知學習的重要性。
    他買了本新華字典,每天都擠出時間學習,從拚音、筆畫學起,一點點積累知識。
    賈飛龍看到馬明慶的進步,十分認可,特意找來字帖,希望能讓他的字也有所提升。
    周山跟李風順說起了軍貓,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也談到了自己做的夢,他一臉認真地說:“我跟你說,李風順,我在夢裏是龍,軍貓是虎,我倆在夢裏大戰了好幾個回合呢。”
    李風順滿臉疑惑,皺著眉頭問道:“可能嗎?這夢也太離奇了吧。”
    周山又問他這段時間有沒有做夢。李風順撓撓頭,說:“做過,可都記不清了,好像一睜眼,那些夢就像煙霧一樣,散得無影無蹤。也許是夢不想再打擾我了吧。”
    周山不明白李風順為什麽不再深入談論夢的事兒,心中滿是鬱悶。
    他覺得李風順不理解自己,那些奇妙的夢境仿佛隻屬於他一個人。
    於是,他滿心惆悵地牽起羊,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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