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下鄉4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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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的清晨,幾輛載著下鄉青年的自行車歪歪扭扭地停在廠門口。
車軲轆上還沾著未幹的泥漿,幾個青年跳下車時,膝蓋上的補丁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聞訊趕來的家屬們立刻圍了上去,卻見這些原本意氣風發的孩子紅著眼眶,“哇” 地一聲哭了出來:“吃高粱米就鹽水,太苦了!”
人群中有人不解地問:“咋連菜都沒有?”
一個青年抹著眼淚解釋,聲音帶著哭腔:“地裏的菜還沒長起來,隊裏也不給發,隻能拿開水化點大粒鹽,吃飯時用筷子尖蘸一下,就著硬邦邦的高粱米飯往下咽……”
這話像根刺,紮得盛國琳心口發疼。
他的三兒子盛明偉此刻正在青年點受苦,想到兒子啃著幹澀的高粱米,就著鹽水的模樣,這位平日裏硬朗的漢子眼眶也紅了。
夏義峰同樣坐立難安,小兒子夏天單薄的身影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幾個家長一合計,腳步匆匆地往徐誌海辦公室走去。
“徐廠長,孩子們實在遭罪……” 盛國琳哽咽著開口,其他家長也你一言我一語地懇求。
徐誌海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片刻後說道:“這樣,以後給青年點的物資,廠裏直接派送,不再經過村裏。之前的事,咱們看破不說破,還得和村裏維持好關係。”
很快,農場調撥了新糧,冷庫搬出凍魚,菜窖裏的白菜蘿卜也被裝上卡車,外加幾噸過冬的煤。
四天後,滿載物資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駛向國村,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打著旋兒。
青年點的冬天格外漫長。
天還沒亮,青年們就跟著社員們扛著鋤頭往山上走,寒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
修梯田的活計又累又枯燥,手掌磨出血泡是常有的事。
晚上回到漏風的平房,煤油燈昏黃的光暈裏,大家隻能翻翻皺巴巴的報紙,或者湊在一起聊聊家裏的事。
好在廠裏定期送來物資,搭配著生產隊分發的口糧,生活勉強能維持。
每到送物資的日子,就像過年一樣熱鬧。
前五天,白麵饅頭、紅燒肉的香氣能飄出老遠;
中間五天,雖然沒了細糧,但醃菜和粗糧餅也能管飽;
到了最後五天,大家隻能勒緊褲腰帶,把苞穀麵糊得稀稀的,就著鹹菜疙瘩度日。
夏天回家探親時,特意從家裏帶了條醃魚,想感謝生產隊長的照顧。
推開隊長家的門,濃烈的酒香撲麵而來。
隊長正坐在土炕上,麵前擺著一盤小蔥蘸大醬,一盤煎豆腐,自斟自飲。
見夏天來了,熱情地招呼他一起喝兩杯。
辛辣的白酒下肚,夏天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連骨頭縫裏都是熱乎的。
第二天,夏天又找上門,撓著頭說:“叔,我們點裏的兄弟們都饞酒,您看……”
隊長一拍大腿,笑得滿臉褶子:“敢情是饞這口了!”
沒過幾天,院子裏就支起了酒缸,十三口大缸,十口埋進地窖,三口用來兌酒售賣。
青年點的小夥子們血氣方剛,沒幾天就練出了酒量。
盛明偉更是成了 “酒王”,半斤白酒下肚,麵不改色。
大家把家裏寄來的錢,大半都換成了辛辣的燒酒。
12 月 6 日,廚房的米缸見底了。
做飯的女青年急得直掉眼淚,站在門口望著灰蒙蒙的天:“明後天就沒吃的了,這大雪封山的,廠裏的車還能來嗎?”
眾人擠在廚房裏,看著缸底那點可憐巴巴的高粱米,心裏都涼了半截。
雪越下越大,鵝毛般的雪花很快把門堵得嚴嚴實實。
有人從窗戶翻出去,用鐵鍬鏟出一條窄窄的小道。
青年們躺在炕上,肚子餓得咕咕叫。
盛明偉突然開口:“那年廠裏後勤賣麻花,我排了老長的隊,剛拿到手就咬了一口,那叫一個香……”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麵。
高貴咽了咽口水,接話道:“在彈尾的時候,我抓過螞蚱、知了,架在火上烤,外焦裏嫩!還有一回,抓了條蛇,放鍋裏燉,那湯鮮得喲……”
此時的周山正沉浸在大雪的歡樂中。
他在院子裏滾雪球,和吳權、吳偉一起堆雪人。
枯枝做手臂,石子當眼睛,雪人咧著嘴,仿佛在笑。
可在國村的青年點,卻是另一番光景。
盛國琳守在電話機旁,一遍遍地追問紀保田:“車啥時候能走?孩子們還等著糧食呢!”
紀保田在電話那頭信誓旦旦:“路通了就發車!放心,每次送的量都富餘!”
可他不知道,生產隊隊長克扣的口糧,早就變成了酒缸裏的瓊漿。
高貴用口糧換來的蘋果,偷偷塞給了做飯的女青年;換來的酒,則成了大夥苦中作樂的慰藉。
餓了一天肚子,夏天躺在炕上,輕輕哼起了歌:“躺在炕上想三線,三線的歡樂已不見……”
蒼涼的歌聲在屋子裏回蕩,唱得大夥鼻子發酸。
不知誰喊了句:“別唱這喪氣話!”
夏天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聲音突然變得激昂:“躺在炕上想起黨,黨的指引是方向……”
歌聲穿透風雪,飄向遠方,仿佛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照亮了這群年輕人倔強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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