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蕭辰眉梢一挑，目光在蔣泉泛紅的麵頰上打了個轉。
    空氣中還飄散著王寡婦留下的淡淡脂粉香，他頓時會意。
    雙臂抱胸，唇邊噙著一抹玩味的笑：“蔣指揮使這是對梁姐上心了？”
    被點破心思的蔣泉耳根瞬間燒的通紅，那副局促模樣，哪還看得出是曾經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義軍參將？
    他粗糙的大手無意識的搓著後腦勺，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
    方才驚鴻一瞥。
    胸腔裏那頭橫衝直撞的野鹿至今未歇，原來，這就是一見鍾情的滋味。
    “哈哈哈！”
    蕭辰爽朗大笑。
    他並不多說，徑自朝校場走去。
    蔣泉慌忙跟上，正待追問，卻見蕭辰已朝梁浩招手。
    梁浩快步近前抱拳：“大帥。”
    蕭辰側身讓出半步，似笑非笑地瞥向蔣泉：“這事兒我可做不得主，你得問他。”
    梁浩困惑地望向麵色古怪的蔣泉，後者心頭猛地一沉——
    莫非那位梁姐是梁參將的妻室？
    思及民間婦人出嫁從夫的慣例，兩人同姓梁……
    蔣泉頓覺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方才還滾燙的心口霎時涼透。
    “蔣指揮使有事相詢？”梁浩的聲音將他拽回現實。
    “沒……沒事……”蔣泉倉皇擺手，轉身時背影竟顯出幾分佝僂。
    蕭辰見狀輕笑出聲，故意揚聲道：“梁參將，蔣指揮使應該是看上你家妹子了！”
    “此話當真？！”
    蕭辰話音未落，梁浩與蔣泉同時身形一震！
    梁浩心中暗喜。
    蔣泉相貌堂堂，又是蕭辰看重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若妹妹能得此良配，實乃梁家之幸！
    而原本黯然離去的蔣泉猛地刹住腳步，一個箭步折返回來，眼中迸出熾熱的光芒：“大帥！您是說……梁姐是梁參將的……妹妹？”
    他聲音發顫，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蕭辰但笑不語，隻輕輕頷首。
    蔣泉這才驚覺失態，連忙正了正神色，抱拳道：“梁參將，令妹……令妹風華絕代，末將一見傾心，不知……”
    他喉結滾動，艱難地擠出後半句：“不知可曾許配人家？”
    梁浩麵色一肅：“實不相瞞，舍妹已為人婦多年。”
    “哐當——”
    蔣泉如遭雷擊，腳下踉蹌半步，仿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短短片刻間大起大落，他恨不得找堵牆撞死算了。
    “不過……”
    梁浩忽然話鋒一轉，與蕭辰交換了個眼神：“我那妹夫福薄，三年前就過世了。”
    “真的？！”
    蔣泉喜出望外，脫口而出：“死得好！死得……”
    話一出口才驚覺失言，慌忙擺手：“不不不！在下絕非幸災樂禍，隻是……”
    他急得額頭沁出細汗，舌頭像打了結。
    “蔣指揮使不必解釋。”
    梁浩上前一步，眉頭卻微微蹙起：“您能看上舍妹，是她的造化。隻是……”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鄭重：“以你的身份，娶個寡婦，未免……”
    他何嚐不願促成這段姻緣？
    能被蕭辰器重之人，品性定然不差。
    但有些話，必須說在前頭。
    “我不在乎！”
    蔣泉突然斬釘截鐵地打斷，抱拳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蔣某對令妹一片真心，日月可鑒！”
    他猛地單膝跪地，甲胄鏗鏘作響：“懇請梁參將成全！”
    梁浩急忙俯身相扶：“使不得！蔣指揮使快快請起……”
    他望著對方赤誠的眼神，終是歎了口氣：“罷了，隨我來吧。”
    中軍大帳。
    王寡婦蓮步輕移，纖細的腰肢在薄紗羅裙下若隱若現。
    她先是對蕭辰福了一禮，眼角餘光卻瞥見站在一旁的蔣泉——
    那高大漢子正手足無措地攥緊刀柄，一張黑臉漲得通紅。
    王寡婦狐疑地蹙了蹙眉，轉向梁浩：“哥，你找我？”
    梁浩含笑點頭，上前引薦：“這位是蔣泉蔣指揮使，大夏軍中的翹楚。”
    “見過蔣指揮使。”
    王寡婦盈盈下拜，聲音如黃鶯出穀。
    蔣泉渾身一顫，慌亂中竟碰倒了案幾上的茶盞。
    “哐當”一聲脆響，茶水濺了他滿靴子。
    他手忙腳亂地去扶，又撞到了身後的兵器架，頓時帳內叮鈴咣啷響成一片。
    蕭辰扶額長歎——
    早知這廝如此丟人現眼，昨晚還不如直接讓他死在亂軍之中算了！
    “梁姐。”
    蕭辰強忍笑意，“我稍後便回平安城，你且在此多留幾日。”
    “啊？”
    王寡婦眨了眨那雙勾人的杏眼，“可醉仙樓那邊......“
    “無妨，“
    蕭辰擺手，“讓少掌櫃照看幾日，眼下……”
    他意味深長地掃了眼還在收拾殘局的蔣泉，“這邊有更要緊的事。”
    王寡婦愈發困惑：“什麽事？”
    蕭辰與梁浩交換了個眼神，笑道：“讓你哥慢慢告訴你。”
    說罷轉身欲走，忽又折返：“良緣難覓，莫要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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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蕭辰離去。
    王寡婦轉頭看向自家兄長——
    梁浩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活像偷了腥的貓。
    再瞥向那個叫蔣泉的指揮使，卻見那莽漢正偷偷摸摸地瞄她，一對上她的目光又慌忙低頭，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王寡婦下意識後退半步，心裏直打鼓：“這人……該不會是個癡漢吧？”
    烈日灼空。
    棗紅馬如一團燃燒的火焰飛馳在官道上，馬蹄揚起漫天黃塵。
    蕭辰風塵仆仆趕回醉仙樓時，正值晌午最熱鬧的時分。
    將坐騎交給來喜照料後，他快步登上三樓。
    推開雅間雕花木門的瞬間，濃鬱的飯菜香氣撲麵而來。
    “好啊你們倆！”
    蕭辰挑眉笑道，“趁我不在偷吃好的？”
    顧寧聞聲轉頭，明眸一亮，立即放下筷子小跑過來挽住蕭辰的手臂：“相公回來得正好！”
    她仰著俏臉撒嬌道，“這水晶肴肉可鮮美了，快嚐嚐？”
    蘇傾月已嫻熟地備好碗筷，溫聲細語：“先墊墊肚子吧。”
    蕭辰確實餓極了。
    昨夜激戰至今未曾進食，當下也不客氣，坐下便大快朵頤。
    紅燒肉肥而不膩，八寶鴨香氣撲鼻，他吃得額頭都沁出細汗。
    “慢些用。”蘇傾月遞上清茶，眼中帶著關切。
    顧寧托著香腮，忽然眨眨眼：“咦，梁姐姐怎麽沒一同回來？”
    “她……”
    蕭辰咽下口中飯菜，唇角勾起微笑，“這幾日怕是回不來了。”
    “啊？”
    顧寧手中銀箸“當啷“落在碟上，俏臉霎時發白，“莫非出了什麽事？”
    蕭辰揉揉她柔軟的發頂：“別慌，是有人對她一見傾心，正……”
    他故意拖長聲調，“培養感情呢。”
    “真的？”
    顧寧頓時笑靨如花，眸中星光點點。
    想到王寡婦這些年形單影隻，如今能得良人傾慕，她比誰都歡喜。
    酒足飯飽。
    蕭辰剛擦去唇邊油漬，卻見蘇傾月神色驟變。
    她素來從容的眉眼此刻凝著寒霜：“今晨密報，鎮守北境的北涼鐵騎，其中一支目前已脫離邊境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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