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高中更衣室的門“砰”地一聲被關上，隔絕了外麵越州中學球迷隱約傳來的歡慶聲，卻隔絕不了室內那幾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沉悶空氣。
    03。
    這個比分像三座沉重的大山，壓在每一個白馬隊員的心頭。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卻沒有人去擦拭。隊員們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仿佛那裏有地縫可以鑽進去；或靠著冰冷的牆壁，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或雙手抱頭，深深埋在膝蓋裏，肩膀微微聳動。
    孫宇坐在門邊，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眼神裏充滿了自責和不甘。作為門將，連失三球，對他而言是巨大的打擊。田野和剛剛被換下的張偉是的，馬國強在第二十五分鍾丟球後就果斷用替補中衛劉斌換下了心態明顯失衡的張偉）坐在一起，張偉幾乎要把頭埋進自己的球衣裏，懊悔的情緒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李明，這位一向沉穩的隊長，此刻也緊鎖著眉頭，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他環顧四周，看著隊友們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焦急萬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語言在這樣慘淡的比分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陸弦坐在角落裏，背靠著冰冷的儲物櫃。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試圖平複急促的呼吸和內心的驚濤駭浪。上半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無論他跑到哪裏，總有至少一名，甚至兩名越州中學的球員如影隨形，粗野的身體對抗，連綿不絕的小動作幹擾，讓他連舒服地拿球都成為奢望。他引以為傲的視野和傳球，在對方嚴密的絞殺下，根本無從施展。他嚐試過強行突破，但往往陷入重圍，最終丟掉球權。這種無力感，幾乎要將他的自信心徹底摧毀。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高估了？那個所謂的“初中全國最佳中場”，在真正的強強對話麵前，是否隻是一個笑話？
    陳思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猛獸，空有一身力量和速度，卻找不到任何可以施展的空間。對方的後衛對他進行了極其嚴密的貼身盯防，幾乎不給他任何轉身和衝刺的機會。他感覺自己就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與隊友們的聯係被徹底切斷。上半場，他甚至連一次像樣的射門都沒有。那個“初中全國最佳前鋒”的頭銜，此刻顯得如此諷刺。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隊員們粗重的呼吸聲，和心髒在胸腔裏沉重跳動的聲音。
    就在這壓抑的氣氛即將把所有人吞噬的時候，更衣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馬國強教練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平靜得有些可怕，沒有憤怒的咆哮，也沒有沮喪的歎息。他隻是默默地走到更衣室中央，環視著自己的弟子們。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每一張失落、迷茫、甚至絕望的臉龐。
    隊員們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他們的主教練，心中忐忑不安，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然而，馬國強並沒有立刻開口。他隻是靜靜地站著，那沉默的壓力，比任何嚴厲的斥責都更加沉重。
    時間仿佛凝固了。
    終於，馬國強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抬起頭來。”
    隊員們身體一震，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目光聚焦在教練身上。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馬國強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像什麽？像一群鬥敗了的公雞！像一群還沒打完仗就準備投降的懦夫！”
    “上半場，我們踢得像一坨屎！”他毫不留情地說道，語氣嚴厲，“進攻毫無章法，防守漏洞百出！被對手牽著鼻子走！失誤！失誤！還是失誤！我們配得上這03的比分！甚至更糟！”
    他的話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每個隊員的心上，火辣辣地疼。但沒有人反駁，因為教練說的都是事實。
    “告訴我，你們是不是覺得比賽已經結束了？”馬國強逼視著隊員們，“是不是覺得03落後，麵對強大的越州中學，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更衣室裏鴉雀無聲，一些隊員下意識地避開了教練的目光。
    “如果你們是這麽想的，”馬國強的聲音變得冰冷，“那好，下半場你們不用上場了！我現在就去告訴裁判，我們棄權！我們白馬高中，不需要一群沒有鬥誌、沒有血性的球員！”
    “不！”李明猛地抬起頭，大聲喊道，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教練！我們沒有放棄！”
    “沒有放棄？”馬國強冷笑一聲，“那你們上半場的表現算什麽？你們的眼神告訴我，你們已經垮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角落裏的陸弦和陳思。
    “陸弦！”
    陸弦猛地一震，抬起頭，迎向教練銳利的目光。
    “他們都說你是天才，是初中時代全國最出色的中場！你的技術，你的視野，你的創造力！上半場，我看到了嗎？我隻看到了一個被對手限製住，就束手無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球員！你的天賦呢？你的驕傲呢？被對手的幾下逼搶就磨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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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弦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教練的話，刺痛了他內心最敏感的地方。
    “陳思！”馬國強又轉向陳思。
    陳思也抬起了頭，眼神複雜。
    “全國最佳前鋒？你的嗅覺呢？你的速度呢？你的衝擊力呢？上半場，你就像一個隱形人！在禁區裏夢遊！被對方後衛貼住，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忘了自己是怎麽進球的嗎？忘了自己是怎麽撕開對手防線的嗎？！”
    陳思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馬國強深吸一口氣，語氣稍微放緩，但依然充滿了力量：
    “我知道，03的比分很刺眼，對手的防守很嚴密，我們上半場踢得很糟糕！但這他媽的是決賽！是你們拚了整個賽季才站上的舞台！”
    “你們忘了我們是怎麽一路走過來的嗎？忘了小組賽的艱難，忘了淘汰賽的驚險，忘了半決賽我們是怎麽在落後的情況下逆轉強大的魯迅一中的嗎？”
    “那場比賽，我們同樣麵臨絕境！但我們放棄了嗎？沒有！我們咬緊牙關，一分一分地追，最終反敗為勝！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呢？那股血性呢？都丟在半決賽的場上了嗎？！”
    他的話語像重錘一樣敲擊著隊員們的心房，喚醒了他們內心深處不屈的鬥誌。半決賽逆轉的畫麵，重新浮現在眼前。
    “越州中學很強，他們的戰術很有針對性！但他們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們也是人，是和我們一樣大的學生！他們也會緊張，也會犯錯！”
    “下半場，我們還有四十五分鍾！足球場上，四十五分鍾能發生什麽？一切皆有可能！”
    “現在，我需要你們告訴我，你們還想不想贏？！還想不想拿到這個冠軍？！”馬國強的聲音再次提高，充滿了煽動性。
    “想！！！”李明第一個嘶吼著回應，聲音沙啞，卻充滿了力量。
    “想！！！”其他的隊員們也紛紛抬起頭，眼神中重新燃起了火焰，異口同聲地怒吼道！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出來！
    “好！”馬國強用力一揮手，“既然想贏，那就拿出你們的行動來！”
    他迅速走到戰術板前，開始布置下半場的戰術。
    “下半場，我們隻有一個選擇——進攻！進攻！再進攻！”
    “陣型調整！我們改打 343！”馬國強在戰術板上畫著，“撤下一名後腰鄭強體能消耗大且作用不明顯），增加一名前場攻擊手！王浩，你上！和趙凱分居兩翼！”
    “後防線，劉洋上，劉斌，田野，你們三個組成三中衛！注意保護肋部空檔，但更重要的是，要敢於上搶！把防線前提！我們要進行高位逼搶！從前場就開始壓迫他們，不給他們從容組織的機會！”
    “中場，隻留李明回撤到中場偏後位置組織和掃蕩），陸弦，你的位置前提！更靠近禁區！我給你無限開火權和自由度！不要再猶豫！不要再害怕失誤！用你的技術，用你的突破，用你的傳球，去撕開他們的防線！我不管你用什麽方式，把球給我塞到對方禁區裏去！”
    “陸弦！”馬國強盯著他，“記住你初中時的稱號！拿出‘全國最佳中場’的統治力來！用你的表現告訴所有人，誰才是這片場地上最好的中場！”
    陸弦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教練的信任和激將法，點燃了他心中熄滅的火焰。
    “陳思！”馬國強轉向他，“不要再死等機會！你的跑動要更積極，更飄忽！去衝擊他們的防線！去和陸弦尋找配合！有機會就射門！哪怕浪射！也要給對方防線製造混亂和壓力！拿出‘全國最佳前鋒’的殺手本能！”
    陳思重重地點頭，眼神銳利如刀。
    “王浩，趙凱！兩個邊路！給我堅決地突破！下底！內切！傳中！用你們的速度和技術，把對方的邊路徹底打爆！不要怕身體對抗！倒下了，爬起來繼續！”
    “孫宇！”馬國強看向門將，“我知道你很自責，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下半場，我們的防線會更靠前，你會麵臨更大的考驗！我需要你保持絕對的專注！每一次撲救，每一次出擊，都要做到最好！你是我們最後的屏障！”
    “所有人！”馬國強的目光掃過每一位隊員，“下半場，我們沒有退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我們要用最瘋狂的進攻，去衝擊對手！我們要用最頑強的意誌，去拚下每一個球！我們要讓越州中學知道，白馬高中，不是...不是可以被輕易擊垮的！我們是打不死的白馬！我們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真正的實力！” 馬國強的聲音在狹小的更衣室裏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力量。
    “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這一次，回應的聲音整齊劃一，如同驚雷炸響，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決絕！隊員們的眼中，迷茫和沮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好！整理裝備！準備上場！用你們的表現，去把屬於我們的榮耀，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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