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返回虞越市，喧囂和緊張仿佛被隔絕在了高速公路的另一端。城市裏張燈結彩，年的味道越來越濃。白馬高中的隊員們暫時解散，各自回家，享受這難得的春節假期。
    大年三十，除夕夜。
    陸弦家裏暖意融融，電視裏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熱鬧的歌舞，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年夜飯。陸弦坐在沙發上，一條腿不太自然地伸著，擱在一個小凳子上，厚厚的白色石膏格外顯眼。
    “來，小弦，多吃點排骨，補補。”陸弦媽媽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他碗裏，眼神裏帶著心疼。
    “謝謝媽。”陸弦笑了笑，拿起筷子。
    電視裏的相聲逗得爸媽哈哈大笑，陸弦也跟著揚了揚嘴角，但目光偶爾會飄向自己打著石膏的腿，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他知道自己需要很長時間恢複，錯過了接下來的關鍵備戰期，甚至全國大賽能不能趕上都是未知數。手機時不時響起，是隊友們發來的拜年信息和對季軍的祝賀，他一一回複著，心裏五味雜陳。窗外傳來零星的鞭炮聲，新年的鍾聲即將敲響。
    “想什麽呢？”陸爸爸遞過來一個削好的蘋果。
    “沒什麽，爸。就覺得……可惜了點。”陸弦接過蘋果，咬了一口。
    “養好傷最重要，”陸爸爸拍拍他的肩膀，“路還長著呢。再說，沒有你這最佳中場的前期鋪墊，他們也拿不下這門票。你也是功臣。”
    陸弦點了點頭，心裏稍稍寬慰了些。是啊，至少，兄弟們把全國大賽的門票帶回來了。
    大年初一，清晨。
    外麵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密集了許多。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灑進客廳。
    “叮咚——”門鈴響了。
    陸媽媽跑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一臉燦爛笑容的陳思，手裏還提著一個水果籃。
    “阿姨過年好！給您拜年了！”陳思的聲音洪亮，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朝氣。
    “哎喲，是陳思啊！快進來快進來！過年好過年好！”陸媽媽熱情地招呼著，“外麵冷吧？”
    “不冷不冷，跑過來的，熱乎著呢！”陳思換了鞋，一眼就看到了客廳裏的陸弦，“喲，陸弦，新年快樂啊！在家當大爺呢？”
    陸弦靠在沙發上，看到陳思，臉上露出笑容：“新年快樂。快坐，別站著。”
    陳思走過去，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陸弦旁邊的沙發上，目光落在他的石膏腿上，嘖嘖兩聲：“這‘裝備’挺別致啊，限量款？”
    “滾蛋。”陸弦笑罵了一句，心情輕鬆了不少，“怎麽樣，昨天守歲到幾點？”
    “沒到十二點就困得不行了，”陳思抓了抓頭發，“還是踢球有精神。對了，跟你說，昨天隊長在群裏說了，假期結束後就得開始恢複訓練，備戰全國大賽了。”
    “嗯，我看到了。”陸弦點點頭，眼神裏有一絲向往，“你們好好練。”
    “那必須的，”陳思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不過說真的，沒你在中場傳球，我跑起來都不得勁。老萬那球……嘖，有時候真想自己回去拿。”
    陸弦被他逗樂了：“行了啊，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進球的不是你？”
    “那也是運氣好，正好落點在那。”陳思嘿嘿一笑，“京都的比賽，你可得趕緊好起來。沒你給我傳球，我這‘禁區殺手’要變‘禁區散步’了。”
    “放心，我努力。”陸弦的眼神變得堅定，“全國大賽的場，我可不想隻在電視上看。”
    “這才對嘛！”陳思用力拍了拍陸弦的肩膀，“等你回來，咱們再搭檔，殺穿全國！”
    窗外的陽光更加明媚，新年的氣息和少年們關於未來的約定，一同在溫暖的客廳裏流淌。傷病的陰霾似乎被這節日的氛圍和兄弟的情誼衝淡了不少，對京都全國大賽的憧憬，在兩人心中悄然滋長。
    陳思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他往沙發裏靠了靠，語氣變得認真起來：“說真的，陸弦，這次去京都打全國大賽……意義不一樣。”
    陸弦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你想啊，隊長李明，還有王浩、鄭強他們，這批高三的學長，今年夏天就是他們最後一次代表白馬高中比賽了。”陳思的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想象著夏天的賽場，“他們從高一就跟著球隊南征北戰，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前兩年因為球隊實力整體所限，今年好不容易踢到全國大賽，他們心裏肯定憋著一股勁。這最後一次機會，咱們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們帶著遺憾畢業走人啊。”
    他轉回頭，眼神懇切地看著陸弦：“咱們得拚盡全力拿到冠軍，給學長們一個最好的告別禮物，對吧？而且我可不想在錯失冠軍的滋味。”
    陸弦沉默地點點頭，他完全理解陳思的意思。隊長那不知疲倦的奔跑和關鍵時刻的穩定，王浩在前場的支點作用，鄭強在中場的經驗……這些高三球員是球隊的脊梁。他們的最後一次大賽，確實承載了太多的期望。
    陳思歎了口氣，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帶著一絲無奈和急切：“而且，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陸弦……沒你，咱們白馬這中場，真的運轉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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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老萬很努力，也很穩，但他……怎麽說呢，缺少你那種突然性和創造力。球到他腳下，節奏就慢了半拍，要麽就是傳一些安全球。打弱隊還行，碰到強隊，中場被壓製得太厲害了。季軍賽能贏臨海，說實話，運氣成分不小，加上我和王浩前麵拚命攪和，後麵隊長他們玩命防守。但凡臨海再強一點，或者我們運氣差一點，那張票就懸了。”
    陳思看著陸弦打著石膏的腿，眼神複雜：“我不是說老萬不好，但你的作用，沒人能替。那種手術刀一樣的直塞，那種不看人傳球的默契，那種掌控全場節奏的能力……這些東西，現在隊裏沒人能做到。沒有你這發動機，我前麵跑得再快，也接不到最舒服的球，整個進攻體係都感覺卡殼，不順暢。”
    他用力搓了搓手，語氣帶著懇求：“所以啊，陸弦，你這腿，必須得盡快好起來！不僅僅是為了你自己，為了我，更是為了隊長他們，為了整個白馬高中！我們不能讓他們有遺憾，我們要在全國大賽上走得更遠！你必須回來，我們需要你！”
    陸弦靜靜地聽著，陳思的每一句話都像小錘子一樣敲在他的心上。隊友的需要，學長的期望，自己內心的渴望……這一切都匯聚成一股強大的動力。他看著陳思真摯而急切的臉龐，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決心：“我明白，思子。你放心，我一定會的。為了隊長他們，為了白馬，也為了我們自己……這個夏天，京都的賽場，我不會缺席。”
    陳思聽到陸弦斬釘截鐵的承諾，緊繃的表情終於放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呼——”他誇張地吐了口氣，“聽到你這麽說，我這心裏就踏實多了，陸弦！”
    他重新露出那種熟悉的、帶著點痞氣的笑容，用拳頭輕輕碰了一下陸弦沒受傷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甘心隻當個看客。這石膏腿看著是挺酷，但還是綠茵場上的你更帥。”
    陸弦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少來這套。不過你說得對，全國大賽，怎麽也得上去踢幾腳。”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石膏腿，眼神裏閃過一絲凝重，但很快又被堅定取代，“康複訓練肯定很枯燥，也很痛苦，但我會咬牙堅持的。”
    “那必須的！”陳思立刻接話，語氣充滿了信任，“我們都相信你。你想想，等到了京都，那可是全國的舞台！到時候，你一個精準長傳，直接找到我，我再刷刷兩下過掉後衛，‘嘭’一腳把球送進網窩……嘖嘖，那畫麵，想想都帶勁！”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置身於全國大賽的賽場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陸弦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也被感染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說得輕巧，到時候碰到的可都是各省的頂級強隊，後衛哪有那麽容易讓你刷刷兩下就過掉？”
    “嘿，那不是有你嘛！”陳思理直氣壯地指著陸弦，“有你在中場調度，給我喂餅，我這射門靴就能擦得鋥亮！沒你……我這靴子就容易生鏽。”他頓了頓，收起玩笑的神色，認真道：“說真的，陸弦，球隊需要你這個大腦。隊長他們需要一個圓滿的結局。我們……需要一起在京都創造屬於白馬的曆史。”
    “我知道。”陸弦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訓練的事情，你們多擔待。等我能下地活動了，就去隊裏跟著練體能。教練那邊，我會隨時溝通我的恢複情況。”
    “放心吧，”陳思拍拍胸脯，“訓練場上的事交給我們。你就安心養傷，醫生讓幹啥就幹啥，別逞強。等你滿血歸來，咱們兄弟倆，再好好攪他個天翻地覆！”
    “好。”陸弦重重地點頭，目光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對挑戰的決心。
    新年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亮了他們年輕的臉龐，也照亮了那條通往全國大賽，充滿汗水、挑戰與希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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