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煞站在村委會的破投影儀前，白牆上投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最後一行紅色的虧損數字刺得他眼睛生疼。會議室裏悶得像蒸籠，二柱子把皮鞋脫了，腳丫子味兒混著汗味，熏得人直皺眉頭。"訂單銳減三成，下個月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老會計推了推老花鏡，賬本翻得"嘩嘩"響，"要不...把新建的民宿群賣了抵債？"
    "放你娘的羅圈屁！"龍煞把茶缸子重重砸在桌子上，濺出的茶水在會議記錄上暈開，"當年連園區地基都被洪水衝垮過，現在這點兒風浪就認慫？"他扯鬆領帶，露出裏頭磨得起球的襯衫領子，"都給我支棱起來，咱得想新招！"
    說這話時，窗外正下著瓢潑大雨。閃電照亮遠處的民宿群，那排新蓋的青磚瓦房在雨幕裏忽明忽暗。龍煞想起上個月，有遊客在民宿裏滑倒摔斷了腿，家屬帶著七大姑八大姨堵在村口要賠償，鬧得整個旅遊平台上差評如潮。這會兒手機又在褲兜裏震動，是經銷商發來的消息："龍哥，隔壁縣的山楂酒便宜一半，合作先停一停吧。"
    雨越下越大，龍煞抄起雨衣就往外衝。二柱子舉著傘追出來："這麽大雨你去哪兒？"他頭也不回："去老哈河邊！"渾濁的河水卷著枯枝爛葉從腳下奔過，龍煞蹲在新修的堤壩上，摸出根皺巴巴的香煙。煙頭在雨裏明明滅滅，突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帶著他在這兒撈魚，說"水越急，魚越肥"。
    第二天一早，村委會院裏擠滿了人。龍煞站在濕漉漉的台階上，頭發還滴著水："從今天起，咱搞"私人訂製"！"台下一片嘩然，老李家媳婦扯著嗓子喊："啥叫私人訂製？"他舉起手裏的山楂酒瓶子："遊客想刻字的刻字，想加祖傳配方的加配方，咱就主打一個獨一無二！"
    說幹就幹，龍煞把民宿群改成了"體驗工坊"。遊客來了不僅能住，還能跟著二柱子學釀果酒，跟著老趙家老爺子學剪窗花。有個上海來的老太太非要把自家的桂花蜜加到山楂醬裏，龍煞親自帶著她去後山采桂花，熬出的醬料酸甜裏帶著股特殊的清香，老太太當場就下了五十罐的訂單。
    可正當生意有了起色，新的麻煩又找上門。環保督察組突然到訪，指著園區的汙水處理池："數據顯示，你們的排放指標波動異常。"龍煞心裏"咯噔"一下，想起前陣子為了趕工，確實偷偷縮短了處理流程。他蹲在池邊，看著泛著白沫的汙水，喉嚨發緊："給我三天，一定整改到位！"
    那三天，龍煞帶著工人沒日沒夜地搶修。累了就躺在設備旁眯一會兒，餓了啃兩口冷饅頭。整改完成那天，他的白襯衫上全是油汙，胡子拉碴像個野人。督察組組長圍著設備轉了兩圈，突然笑了："龍主任，我聽說你們在搞私人訂製？我愛人喜歡喝果酒，能不能..."
    日子慢慢有了轉機，可龍煞心裏始終懸著塊石頭。這天深夜，他在辦公室核對賬目，突然聽見外頭傳來"嘩啦"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衝出去一看，園區大門的宣傳燈箱被人砸得稀爛，地上還留著張字條："再搶生意，小心更狠的！"二柱子舉著手電筒罵罵咧咧："肯定是隔壁縣那幫孫子幹的！"
    龍煞蹲在滿地的玻璃碴前，撿起半張沒被踩爛的宣傳單。上頭印著王家溝的綠水青山，印著村民們燦爛的笑臉。遠處傳來幾聲狗叫，夜風吹過他汗濕的後背，帶著幾分涼意。手機在褲兜裏震動，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這隻是開始。"他握緊手機，望著漆黑的夜空，知道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頭，但王家溝的人，從來就沒怕過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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