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樓下！
    王福依舊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勢！
    額頭抵著冰冷帶血的碎石！
    身體因為激動和後怕而微微顫抖。
    但他心裏！
    一股狂喜正如同岩漿般翻湧。
    賭對了！
    林少回來了！
    他王福這條老命保住了！
    不！
    不止是保住了！
    林少看到了他的忠心！
    看到了他拚死維護林家的產業！
    這簡直是天大的機遇！
    王福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
    腦子裏飛快地盤算著等會兒該如何表功！
    如何痛斥張李王三家的惡行！
    如何讓林少明白。
    他王福才是這廢墟上最可靠。
    最忠心的那條狗！
    他甚至開始幻想！
    這偌大的莊園廢墟重建後！
    他作為林家別院大總管的威風日子。
    至於那些跟著王福的下人們！
    反應更是各異。
    有人學著王福的樣子！
    把頭埋得更低！
    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有人偷偷抬起一點眼皮！
    敬畏又恐懼地偷瞄門樓上那道如同神魔的身影。
    有人則和身邊同樣抖得篩糠般的同伴交換著驚恐又慶幸的眼神。
    空氣中彌漫著汗味。
    血腥味。
    塵土味！
    還有濃得化不開的。
    令人窒息的恐懼。
    此刻。
    整個楊家廢墟！
    徹底成了恐懼的囚籠。
    林星雲那句話的餘音！
    仿佛還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
    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
    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讓他們連呼吸都成了奢侈。
    李默的膝蓋骨狠狠撞在冰冷粗糙的青石板上！
    碎石棱角刺破薄薄的綢褲！
    瞬間留下幾點暗紅。
    他顧不得疼痛！
    身體前傾！
    額頭幾乎要碰到地麵揚起的細小塵埃！
    嗓子眼像是被砂紙磨過！
    當即就給自己找起了理由。
    擠出尖利變調的嘶喊：“林少明鑒！”
    “我等……我等聽聞楊家宵小作亂！”
    “昨夜遭了天譴！”
    “唯恐有那不長眼的蟊賊趁亂摸魚！”
    “玷汙了您打下的地方！”
    “這才……這才匆匆點齊家中護衛。”
    “隻為替您……替您看守門戶！”
    “護住您的家當啊！”
    汗水順著他瘦削的鬢角滑下！
    在下巴尖匯聚！
    滴落在布滿灰塵的石板上！
    洇開一小團深色汙跡。
    他不敢抬頭！
    眼角的餘光死死鎖住地麵上自己扭曲的倒影！
    心髒在胸腔裏擂鼓！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恐懼的神經。
    這番說辭在肚子裏滾了無數遍！
    此刻說出來卻依舊幹澀無比！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滾燙的烙鐵上蹦躂。
    幾乎在李默最後一個字擠出來的同時！
    王世仁那邊傳來一聲刺耳的脆響！
    哢嚓！
    那柄從不離身。
    象征著風雅與算計的玉骨折扇！
    被他過度痙攣的手指硬生生捏斷了扇骨。
    斷裂的尖銳玉茬如同毒牙！
    猛地刺入他保養得宜的掌心！
    鮮血瞬間湧出！
    混著早已濕透掌心的冷汗！
    沿著手腕蜿蜒流下！
    滴落在腳下的碎石和塵土裏！
    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紅褐色。
    鑽心的疼痛。
    讓王世仁那張向來掛著虛偽笑容的臉，徹底扭曲變形！
    他死死咬住後槽牙！
    才沒讓痛呼衝出口。
    血珠滴落的輕微啪嗒聲！
    在這死寂的廢墟裏！
    竟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他僵硬地保持著半躬身的姿勢！
    捏著斷裂扇骨的手微微顫抖！
    鮮血染紅了殘留的玉片！
    也染紅了他精心修剪的指甲。
    林星雲的目光！
    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
    緩慢地。
    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
    從下方一片狼藉中抬起！
    越過匍匐的李默！
    越過僵立淌血的王世仁！
    最終！
    精準地釘在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張狂身上。
    那張狂臉上的橫肉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僵硬地鼓脹著！
    醬紫色一直蔓延到脖頸。
    豆大的汗珠從額角。
    鬢發間爭先恐後地湧出！
    順著鼓脹的太陽穴滑下！
    在油膩的皮膚上衝出幾道渾濁的痕跡！
    最後匯聚在下巴尖！
    滴落在他錦緞勁裝的前襟上！
    留下深色的圓點。
    他的嘴唇不受控製地哆嗦著！
    牙齒瘋狂地撞擊！
    發出密集而清晰的咯咯咯聲！
    像是隨時會碎掉。
    喉嚨裏滾動著模糊的嗬嗬聲！
    如同破舊風箱在艱難地拉扯！
    卻連一個清晰完整的音節都擠不出來。
    剛才那副宗師氣度。
    囂張氣焰！
    此刻被碾得粉碎！
    隻剩下被剝光了毛皮丟在冰天雪地裏的恐懼野獸模樣。
    “你。”
    林星雲的聲音響起！
    不高！
    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質感！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板上！
    清晰得令人心頭發顫！
    “剛才說要對誰不客氣？”
    這輕飄飄的一句問話！
    如同無形的重錘！
    狠狠砸在張狂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
    “我……我……”
    張狂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
    眼珠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暴突出來！
    布滿血絲！
    幾乎要從眼眶裏掙脫。
    巨大的恐懼終於徹底壓垮了他那點可憐的宗師自尊。
    膝蓋一軟！
    就要朝著門樓的方向跪倒下去。
    什麽張家二爺的顏麵！
    什麽宗師強者的尊嚴！
    在死亡的陰影麵前！
    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話。
    然而！
    他的膝蓋剛剛彎下不到半寸！
    甚至連一個完整的下跪動作都未能完成。
    林星雲那隨意垂在身側的右手！
    緩緩抬了起來。
    動作並不快！
    甚至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優雅！
    五指微張！
    對著下方僵立欲跪的張狂！
    極其隨意地淩空一握。
    嗡——！
    一聲低沉而怪異的嗡鳴瞬間席卷了整個廢墟！
    這聲音並非來自耳朵！
    更像是直接響在所有人的顱腔深處！
    震得人頭暈目眩！
    靈魂都在顫栗！
    空氣都隨之凝固。
    以張狂所在的位置為中心！
    方圓數丈內的空間！
    仿佛瞬間被投入了萬載玄冰之中！
    空氣不再是流動的氣體！
    而是變成了粘稠沉重。
    堅逾精鋼的實體！
    光線在這一片區域都發生了詭異的扭曲！
    視野裏的景象如同隔著劇烈晃動的水麵！
    波紋蕩漾。
    無數原本在晨風中漂浮遊蕩的細微塵埃！
    此刻清晰地懸浮在半空！
    保持著上一秒被氣流卷動的姿態！
    一動不動！
    如同被鑲嵌在透明的琥珀裏。
    張狂的身體！
    就凝固在這片被凍結的空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