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仁的牙齒瘋狂撞擊著。
    咯咯咯的響聲。
    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瓦片。
    舌根下。
    湧動著濃烈的鐵鏽腥氣。
    喉頭陣陣發緊。
    幾乎，要嘔出那顆驚惶欲裂的心髒！
    此刻。
    王世仁的額頭死死抵在碎石地上。
    冰冷粗糙！
    混雜著血汙和尿液！
    碎石尖銳的棱角刺破皮膚。
    帶來細微卻清晰的刺痛。
    但這痛楚比起靈魂深處翻湧的！
    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恐懼。
    簡直如同蚊蚋叮咬！
    王世仁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逃！
    必須立刻逃！
    馬上逃！
    不惜一切代價逃離這裏！
    逃離那道懸在門樓之上，如同死神化身的身影！
    什麽張家李家王家！
    什麽海城基業臉麵尊嚴！
    在林星雲那彈指間將張狂宗師徹底抹除的神魔般的手段麵前。
    統統都是狗屁！
    都是隨時可以被抹去的塵埃！
    王世仁的腸子都悔青了。
    為什麽要貪圖那點殘羹冷炙？
    為什麽要跟著張狂那個莽夫趟這趟必死的渾水？
    活著！
    隻有活著才有一切！
    隻要能活下來。
    哪怕像條斷了脊梁的野狗一樣。
    用最屈辱的姿勢爬出這鬼地方。
    也值！
    王世仁的胸腔劇烈起伏。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和濃烈的尿騷味。
    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刮過喉嚨。
    肺葉火燒火燎！
    王世仁的身體繃緊到了極限。
    如同拉到滿月的強弓！
    那雙保養得宜！
    此刻卻沾滿汙泥和鮮血的手。
    死死摳進身下的碎石堆裏。
    尖銳的石子深深嵌入皮肉。
    指甲瞬間翻裂。
    鑽心的疼痛伴隨著溫熱的液體湧出。
    鮮血混著冰冷的泥土。
    糊滿了指縫。
    黏膩而滑膩！
    王世仁的腰背無聲地弓起。
    脊椎的每一節都爆發出細微的！
    不堪重負的呻吟。
    肌肉纖維在皮下瘋狂地扭結！
    蓄力。
    整個人如同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緣！
    即將撲出的瘦骨嶙峋的豹子。
    所有的力量！
    所有的生機。
    都壓榨凝聚在即將爆發的那一撲之上！
    王世仁的右腳腳尖。
    死死抵住了地麵一塊凸起的！
    棱角分明的青石殘骸。
    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靴底傳來。
    仿佛成為了此刻唯一的支點！
    王世仁的瞳孔縮成了兩個絕望而瘋狂的小點。
    裏麵倒映著遠處殘破大門外！
    那片被晨光勾勒出的！
    象征著渺茫生路的混亂光影！
    就是現在！
    衝出去！
    離開這個地獄！
    離開那道魔鬼的視線！
    哪怕膝蓋粉碎！
    哪怕經脈寸斷！
    隻要衝出去！
    隻要離開！
    吼——！
    王世仁的喉嚨深處。
    壓抑到極致的！
    如同困獸瀕死的嘶吼被死死鎖住。
    化作一股狂暴的氣流在胸腔炸開！
    抵住青石的右腳猛地一蹬！
    身體裏苦修數十載。
    此刻卻顯得如此孱弱的真氣。
    如同決堤的洪水。
    不顧一切地！
    瘋狂地湧向雙腿的經脈！
    王世仁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
    不。
    更像是被無形巨掌狠狠拍飛的破麻袋。
    帶著一股決絕的！
    狼狽的狠勁。
    猛地從匍匐的地麵彈射而起！
    不再是向林星雲跪拜的方向。
    而是朝著與那殘破門樓相反的方向。
    朝著楊家祖宅深處那片尚未完全倒塌的。
    布滿斷壁殘垣和枯死樹木的荒敗後院！
    王世仁的頭發在疾速帶起的風中散亂狂舞。
    沾滿血汙和冷汗的慘白臉頰扭曲變形。
    額頭上方才磕破的傷口在劇烈的動作下再次崩裂。
    鮮血混合著冷汗。
    糊了半張臉。
    順著下巴滴落。
    在他那身華貴的綢袍前襟上甩開一串暗紅的汙跡！
    王世仁的眼中隻剩下那片荒敗後院盡頭！
    一段尚未完全倒塌的高牆！
    翻過去！
    隻要翻過去！
    外麵就是縱橫交錯的巷弄！
    如同迷宮，那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機！
    王世仁的雙腿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每一步踏下都踩得碎石飛濺。
    腳底板傳來劇烈的震痛。
    但王世仁顧不上了！
    快！
    再快一點！
    王世仁甚至能感覺到背後那道如同實質的冰冷刺骨的視線。
    如同跗骨之蛆。
    牢牢釘在自己的後心！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
    冰冷刺骨地籠罩下來。
    緊緊扼住了王世仁的咽喉！
    就在王世仁的身體如同喪家之犬般彈射而起的瞬間。
    距離他不過三步之遙！
    爛泥般癱軟在地的李默。
    那渙散呆滯的瞳孔猛地一縮！李默那張瘦長陰鷙的臉上。
    瞬間褪盡了最後一絲人色。
    變得比死人還要慘白！
    李默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
    喉嚨裏發出嗬嗬的。
    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嘶啞聲響！
    李默的腦子一片空白。
    所有的狡詐算計都在那神魔般的抹殺景象前化作了齏粉。
    隻剩下最原始的！
    被同類的瘋狂逃亡所引爆的！
    更深沉的恐懼！
    王世仁要跑！
    他竟敢跑！
    李默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一股更加濃烈滾燙的液體。
    不受控製地從李默早已濕透的褲襠裏洶湧而出。
    浸透了昂貴的長衫下擺。
    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碎石上。
    混合著之前失禁的汙穢。
    散發出更加令人作嘔的惡臭！
    李默的牙齒也開始瘋狂地打顫。
    咯咯咯的聲音甚至比王世仁的還要密集！
    還要絕望！
    李默的視線死死黏在王世仁那亡命奔逃的！
    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的背影上。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
    瞬間纏繞勒緊了李默的心髒。
    幾乎要將其捏爆！
    下一個……
    下一個被那魔鬼盯上的……
    會不會是自己？
    王世仁這蠢貨的逃跑。
    會不會立刻引來毀滅的雷霆？
    李默爛泥般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李默！
    完了。
    全完了！
    王世仁這瘋子！他這是在找死！
    他這是在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李默的嘴唇哆嗦著。
    喉嚨裏嗬嗬作響。
    卻連一句阻止或咒罵的力氣都徹底喪失。
    隻能眼睜睜看著王世仁那亡命的背影。
    如同撲火的飛蛾。
    撞向那片斷壁殘垣！
    殘破門樓之上。
    林星雲的身影依舊靜立如淵！
    晨光斜斜地落在林星雲身上。
    將那身黑衣勾勒出孤峭而冰冷的輪廓！
    林星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凍結了萬載的寒潭。
    倒映著下方螻蟻般奔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