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棋語解心,恩寵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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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二十五,歲暮,還未到大寒,凝霜早已鋪滿了庭院。
    啟祥宮偏殿內,趙楓正在看一本詩集。
    宮裏歲月清閑,皇上常召幸,顧貴嬪和李美人又對她多有照拂,雖說位分低,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隨手翻過一頁,上麵寫著:“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她喃喃念著這首詩,目光落在“北方有佳人”一句上。
    抬頭望向窗外,一片雪白,北風呼嘯。
    不知不覺間,已經入冬了。
    她放下詩集,起身走到窗邊,伸手輕輕推開,一股寒風撲麵而來。
    不禁打了個寒顫,卻還是忍不住望向窗外。
    大雪紛飛,整個皇宮都被白雪覆蓋,宛如一幅素雅的水墨畫。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那雪花落在掌心,很快便融化了,就像她的青春,在這冰冷的皇宮中慢慢消逝。
    紫宸殿中紅泥小火爐燒得旺盛,暖意融融。
    陸丹恂獨坐其中,批閱奏折。
    他身著白色中單,外罩一件赭黃袍,神情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外麵已經飄起了雪花。
    暢音閣內,華沐語正在做著女紅。
    她的手生得好看,纖長白皙,骨節分明,指尖輕輕捏著繡花針,繡出來的東西也格外精致。
    殿中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她一身藕荷色長襖,繡著幾枝臘梅,頭發梳成流雲髻,隻簪著一支白玉簪子,端莊中透著幾分清雅。
    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落在臉頰上,擋住了眼睛。
    那雙平日裏總是帶著幾分怯懦和溫柔的眼睛,此刻卻專注地注視著手中正在繡製的紅仙蘭。
    看得出繡著的是一件男子的常服,為陸丹恂繡的。
    冬月二十七,是太後的生辰,宮裏一早便開始籌備,太後大壽辦的很是隆重。
    陸丹恂率領文武百官親自前往太後宮中賀壽。
    百官獻禮之後,他與太後拉著家常,言辭之間並無過多親昵,但該有的禮節卻一個不少。
    直到夜幕降臨,才起身告辭。
    離開太後宮中時,抬頭看了看天色,隻見夜色已深,繁星點點。
    陸丹恂回到寢宮,召來了趙楓。
    她連忙整理了一下妝容,便隨太監前往。
    他正在桌前批著奏折,見她來了,放下手中的筆。
    示意她坐下,然後拿起一旁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趙楓乖巧地坐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
    皇上不說話,她也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
    陸丹恂放下茶杯,“朕今日有些煩悶,你陪朕出去走走罷。”
    趙楓受寵若驚,連忙起身行禮。
    “妾遵旨。”
    心中暗自慶幸,自己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倒也不至於失了儀態。
    陸丹恂起身向外走去,她連忙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寢宮。
    夜晚的皇宮十分安靜,隻有巡邏的侍衛偶爾經過。
    兩人走在宮中石子路上,四周一片寂靜,隻有腳下傳來的沙沙聲。
    趙楓小心翼翼地踩著步子,不敢落後也不敢超前。
    偷偷抬頭看向皇上,隻見他神色平靜,步履沉穩,仿佛這漫天飛雪都未能擾了他的心境。
    趙楓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皇上為何會在這樣的雪夜中出來散步?是為了放鬆心情,還是為了思考什麽重要的事情?
    陸丹恂似是察覺到她的疑惑。
    “朕平日裏忙於政務,難得有這般閑暇時候。”
    “皇上日理萬機,確實該多些時間放鬆身心。”
    陸丹恂淡淡地“嗯”了一聲,並未再說什麽。
    趙楓也不敢再多言,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走到一處涼亭前,他才停下腳步。
    趙楓抬頭看向涼亭,隻見亭中石桌上擺著一副棋盤,黑子白子縱橫交錯,似乎還未分出勝負。
    陸丹恂看著棋盤,沉默片刻。
    “你可知這局棋為何會下成這樣?”
    趙楓緩步走到棋盤前,仔細端詳著棋局。
    她看得出,這是皇上與人對弈後的殘局,隻是不知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
    可皇上既然問了,她總不能說自己不懂……猶豫片刻,小心翼翼開口。
    “皇上,這局棋……可是因為白子心急,才被黑子所困?”
    陸丹恂微微頷首。
    “白子心急,黑子便可趁機圍困,看似有路,實則絕路。”
    她心中微動,皇上仿佛不是在說棋局,而是在說……人心?
    陸丹恂歎了口氣。
    “回宮吧,朕看你在發抖,可是凍著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雙手,連忙鬆開手,藏在袖子裏。
    “謝皇上關心,妾無礙。”
    陸丹恂看了她一眼,並未再多言,轉身向寢宮走去。
    趙楓連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夜色中。
    夜深,打探消息回來的公公元季望回來稟報。
    “回主子,皇上今夜召的,還是趙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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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繡花針一頓,繡花繃上的圖案便因這一針而亂了,她卻好似毫無察覺一般,繼續繡著,隻是動作慢了許多。
    繡得極慢極慢,指尖也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趙才人……趙才人……
    又是她。
    她怎麽了?不過是因為長得好看些,皇上便日日召幸,日日寵著嗎?
    明明是冬日,她卻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在燒,燒得她五髒六腑都在疼。
    遺光看著主子蒼白的臉,有些心疼。
    她咬了咬唇,強壓下心中的酸澀,繼續繡著花。
    繡花針紮破手指,鮮血滴落在布料上,她卻恍若未覺。
    倘若,她未曾見過他的溫柔,便好了。
    遺光慌亂地去取藥箱,隻敢小聲。
    “主子,包紮一下吧。”
    華沐語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方覺得疼。
    血已經滴在了繡布上,暈染開來,再也去不掉了。
    她呆愣愣地看著那朵被血染紅的花,突然笑了起來。
    笑得很輕,輕得連遺光都沒有聽清。
    呆呆地看著那滴落在布料上的血珠,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於是便伸手將布料攥在手中,用力揉搓著,直到那滴血珠被揉得不見了蹤影。
    遺光拿著藥箱,卻見主子將那沾了血的布料死死攥在手裏。
    她想伸手去拿,卻被躲開了。
    華沐語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聲音卻很平靜。
    “不必了,這點小傷,不礙事。”
    翌日,陸丹恂下旨,趙才人趙楓晉位正七品良人。
    晉封?嗬,她果然很得皇上喜歡吧。
    趙楓……楓者,霜天紅葉也。
    好名字。
    她繡好的男子常服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裏。
    繡花針還紮在上麵,線頭也還散在外麵,像是無人問津的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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