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杯水車薪,片刻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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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言宜倚在窗前,望著簷角滴落的雨水出神,家書已被她翻來覆去看了數遍,紙邊都起了毛邊。
秀兒端來一盞溫熱的野鴨肉粥,輕聲道。
“主子,您已經兩日沒好好用膳了......”
劉言宜這才回神,她接過粥碗,輕輕攪動,鴨子肉被燉得酥爛,粥裏加了碎碎的香菇和嫩綠的菜心,還臥著幾顆晶瑩剔透的鮮肉小籠。
秀兒在一旁看著主子的動作,小心翼翼地開口。
“梁公公方才遞話,說那鋪麵已經尋到買主了,隻是......”
劉言宜心下一沉,她知曉成都那處鋪麵雖小,卻勝在地段好,且鋪子後麵還有個小院,平日收租也能得些銀錢。
她抬眸看向秀兒。
“隻是什麽?”
“益州水患嚴重,商路不通,糧食運不進去。”
秀兒絞著手指。
“梁公公說,至少要等半個月......”
劉言宜眉頭緊鎖,半晌才喃喃道。
“半個月……”
秀兒見她這般神情,心中也是難受。
“主子,您別太擔心了,老爺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度過難關的。”
劉言宜低頭看著碗中的粥,良久才輕輕歎了口氣。
“再晚些時候,你再去一趟梁公公那裏吧,問問他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他與咱們宮裏關係不近,有些話不開口問,他是不會主動提的。”
她心中忐忑不安,隻希望益州的情況不要惡化得太快。
果然,次日傍晚,秀兒匆匆跑來。
“主子!梁公公說,皇上半月前就下了聖旨,調撥八百萬兩銀及九十萬石糧食賑濟益州!”
劉言宜聞言,心中猛地一鬆,手中茶盞險些掉落。
“當真?!”
秀兒忙不迭點頭,臉上滿是欣喜。
“自然是真的!梁公公說益州牧上了災情折子,皇上便批下去了,走得是專門的漕運,咱們益州人口多,不能掉以輕心呢,不過他是沒辦法把咱們變賣的糧食送上船的......”
劉言宜聽著轉述,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雖不知家裏如今處境如何,但顯然朝廷做好了救災半年的準備,沒有棄益州百姓於不顧的意思。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唇邊露出一抹淺笑。
秀兒看著自家主子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心中也是歡喜。
“主子,您快坐下歇歇,這連日來您都沒睡個好覺,如今可算是能安心了。”
她邊說邊扶住劉言宜。
劉言宜順勢坐下,輕輕撫上胸口,那裏正砰砰地跳著,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秀兒,吩咐廡房那邊,晚上多做些好菜,再拿本主庫裏那壇好酒來。”
秀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開心地應道。
“好嘞!奴婢這就去吩咐!”
夜幕降臨,秀兒捧來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兩個酒盞和一隻白瓷酒壺。
劉言宜親自斟滿了兩杯酒,遞給秀兒一杯,自己則一飲而盡,望著酒杯出神。
自從律兒被抱到椒房殿,她連見一麵都難,偶有的幾次也需得她刻意賴在椒房殿不走。如今瀾妃已逝,孩子暫養在皇後膝下,日後也不知會過繼於誰,她這個生母反倒成了最不相幹的人。
秀兒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麵上雖笑著,眼裏卻滿是落寞,心中不由得一酸。
“主子……再過十日,便是您的生辰……”
劉言宜手中的動作一頓,隨即又給自己斟滿一盞酒,仰頭飲下。
“是啊,又是一年七月二十六……”
她看著杯中自己的倒影,眼神有些迷離。
秀兒在一旁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勸慰。主子入宮已快七年,與皇上同床共枕卻不過十餘次,誕下的皇子又無法養在膝下,自家主子這般辛勤,處境卻仍舊無甚改善。
劉言宜自顧自地倒著酒,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
“秀兒,你說……本主是不是太沒用了?”
秀兒眼眶一紅,咬著唇道。
“主子,您別這麽說,您已經盡力了。”
劉言宜輕笑一聲,搖搖頭,繼續倒著酒。
“盡力……本主入宮七年,卻一無所獲……”
七月二十六,暢音閣的銅漏剛過卯初,秀兒便輕手輕腳捧了碗玉掌獻壽進來,紗帳裏傳來輾轉的窸窣聲。
“主子,今日是您的生辰。”
紗帳中的人影動了動,片刻後,劉言宜從帳中探出頭來,臉色蒼白,眼下泛著青黑,顯然是昨夜未睡好。
“嗯,本主知道了。”
秀兒將碗擱在案幾上,碗中是用雞脯肉和冬筍片擺成的壽桃形狀,湯汁清澈卻泛著淡淡金油,正是益州人過生日必吃的“長壽羹”,又從袖中掏出個繡著八仙過海的錦囊,遞到她手中。
“這是奴婢用月例銀子請針工局的嬤嬤繡的,願主子平安順遂。”
劉言宜伸手接過錦囊,心中一暖,卻還是嗔道。
“亂花銀子。”
秀兒撅著嘴,故意撒嬌。
“奴婢是主子陪嫁進宮的,奴婢的東西不也都是主子的?”
一抬頭,隻見自家主子眼眶泛紅,不由慌了神。
“主子?您怎麽了?”
她知道主子心中苦楚,又不敢勸,隻悄悄拿起帕子給她拭淚。
劉言宜輕輕握住秀兒的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本主沒事,隻是……想到你跟著本主進宮,也沒能享到什麽福,心中有些難過罷了。”
秀兒瞪大眼睛。
“奴婢可是您宮裏的大宮女,底下二十多個人呢,這還不算跟著您享福啊!”
劉言宜被她逗笑,伸手輕刮她的鼻尖。
“就你機靈。”
她將錦囊係在腰間,又端起長壽羹,小口喝著。
秀兒這才鬆了口氣,又轉身去拿了一套衣裳,服侍她洗漱更衣。
今日她梳了個同心髻,隻簪了幾支素雅的釵環,耳朵上垂著銀丁香墜子。衣裳是件蘇繡月華錦衫,裙擺繡著幾朵淡粉色荷花,襯得她溫婉可人。
劉言宜對著鏡中端詳一番,心中並無喜悅,自嘲般低笑一聲。
“今日份例有鵝肉嗎?”
秀兒正整理著妝奩,聽見主子問話,忙道。
“有的,有的。主子,您想吃紅燒還是清蒸的?奴婢讓廡房那邊早些送過來。”
劉言宜隨意地抬手理了理鬢邊碎發。
“紅燒的吧。”
鵝肉雖肥膩,但她愛吃,今日心情不佳,吃些油水大的或許能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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