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挽歌何來,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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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深,秀兒仍未回來,劉言宜有些坐不住,她披上外衣,正要出門去看看,便見秀兒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主子,冷宮那邊……”
    她喘著氣,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來。
    “主子,不好了!冷宮...冷宮走水了!”
    劉言宜一驚,秀兒喘著粗氣。
    “奴婢過去的時候,冷宮那邊已經燒起來了,火勢很大,奴婢怕被牽連,就趕緊回來了。”
    “可曾見到阮庶人?”
    秀兒搖搖頭。
    “沒有,奴婢去的時候,火勢已經很大,根本進不去人。冷宮那邊一向少有人去,救火的宮人也是稀稀拉拉。”
    透過窗戶,劉言宜看見遠處西北角的天空被火光映紅,隱約能聽見宮人們奔走呼號的聲音。
    說不出是慶幸還是擔憂,她望著窗外的那抹紅光,久久不語。
    冷宮燒了一夜,直到天明才被撲滅。劉言宜一夜未眠,天剛亮就聽到消息,說是冷宮裏燒死了人,但具體是誰,卻還不清楚。
    她坐在榻上,手指緊緊攥著帕子,心跳如鼓,屏退了左右,殿內隻剩下她和秀兒。
    秀兒一臉擔憂地看著她,輕聲問道。
    “主子,您還好吧?”
    劉言宜努力平複心緒,緩緩閉上眼。
    “本主沒事。”
    秀兒點點頭,不再多言,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過了許久,才有消息傳來,冷宮裏燒死的卻是先帝時的罪妃關氏。
    劉言宜得知消息後,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關氏?
    好像是先帝在時因犯了重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距今興許比她的年歲還長。
    她原以為唱戲的是阮玉枝,而用意則是示威,就像戲中的關勝寧死不屈一樣,阮玉枝也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證明自己的“氣節”,如今倒有些不確定。
    劉言宜突然有些恍惚,關氏已死,死在唱著《收關勝》的夜裏,唱給誰聽呢?是唱給活人,還是唱給亡魂?
    六月十一,蟬鳴漸起,暑氣蒸騰。
    祁若夏倚在霜華閣的窗邊,手中握著一卷《楚辭》。
    窗外一株老槐樹投下斑駁的陰影,將她的麵容映得明滅不定。
    冷宮走水一事已過去半月,宮中議論紛紛,卻始終未有定論。那夜之後,同在冷宮的阮玉枝仿佛人間蒸發,再無人提及。
    祁若夏心中疑惑,卻也不曾多問,隻安心等著,耐心等待命運之手的撥弄。
    “小主,瓊容華來了。”
    芬兒在門外輕聲稟報。
    祁若夏放下書。
    “快請她進來。”
    瓊容華當年與她先後遇害小產,故而她雖與其立場不同,卻也藏著幾分同命相憐之感。
    劉言宜身著暗藍色香雲紗裙,腹部已顯隆起,麵色略顯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顯然未能安眠。
    “祁妹妹。”
    她微微一笑,聲音輕柔。
    “冒昧打擾了。”
    祁若夏連忙上前扶住她,輕聲道。
    “姐姐這是哪裏的話,快請坐。”
    芬兒上了茶點,便退了出去。
    兩人落座後,劉言宜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推至祁若夏麵前。
    “前日整理舊物,發現這支青玉鳥形笄,想著與妹妹氣質相合,便帶來了。”
    祁若夏打開錦盒,裏麵躺著一支青玉笄,簪首雕琢成鳥形,翅膀輕展,羽毛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這......”
    她抬眸,眼中帶著詢問。
    劉言宜微微一笑。
    “實不相瞞,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
    祁若夏一怔,隨即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姐姐請講。”
    她將錦盒輕輕合上,放在一旁。
    劉言宜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眼中卻帶著一絲懇切。
    “那夜冷宮走水前,我曾聽聞《收關勝》的唱段。”
    她聲音微顫。
    “如今阮氏下落不明,我......我實在難以安枕。”
    祁若夏眸光微閃。她與劉言宜素無深交,今日對方突然來訪,又提及這等秘事,必有深意。
    “姐姐想讓我做什麽?”
    劉言宜緩緩起身,繞過茶幾,走到她麵前,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上麵繡著幾行小字。
    “這是我尋到的宮女憑記憶記下的唱詞,聽聞妹妹精通詩詞,或許能看出些端倪。”
    祁若夏接過絲帕,隻見上麵繡著:
    旌旗蔽日刀光寒, 萬馬軍中獨往還。 誰知此去無歸路, 血染征袍魂不還。
    字跡工整,卻透著幾分倉促。
    她反複讀了幾遍,眉頭微蹙。
    “這並非《收關勝》原詞。”
    劉言宜點頭。
    “正是。我查過戲本,這一段是後人篡改的。原詞應是‘旌旗蔽日刀光寒,萬馬軍中獨往還。誰知此去擒賊首,凱歌高唱返長安’。”
    祁若夏沉思片刻。
    “篡改後的詞意大變,從凱旋變成了......死別。”
    劉言宜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腹部,目光有些迷離。
    “是啊,凱旋變成死別,這背後究竟有何深意?”
    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祁若夏。
    “妹妹可有什麽想法?”
    祁若夏垂眸,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
    “誰知此去無歸路,血染征袍魂不還。”
    這分明是一首挽歌。
    腦海中的家訓警告她毋要幹涉他人因果,但她還是送走了瓊容華,將此事去信一封告知兄長。
    六月二十三。
    祁若夏倚在窗邊,手中握著那支青玉鳥形笄,目光幽深。
    芬兒從外頭進來,手裏捧著一封信。
    “小主,司隸校尉府遞來的信。”
    祁若夏放下玉笄,接過信箋。火漆上印著祁素的私印,一隻展翅的鷂鷹。她指尖微顫,小心拆開封口。
    信很短,隻有寥寥數語:
    “已查,勿憂。七月望日,兄當入宮麵聖,屆時可敘。”
    她將信紙折好,收入暗匣之中。兄長向來言簡意賅,嚴格稟循祁氏家訓,仿佛除了奉君,便無任何私心。
    祁若夏望向窗外,老槐樹的枝葉在熱風中簌簌作響。
    “芬兒,瓊容華近日如何?”
    芬兒思索片刻,答道。
    “回小主的話,瓊容華自那日來過之後,便再未踏出閣門一步。”
    祁若夏指尖輕叩窗欞,若有所思。
    劉言宜腹中胎兒已近九月,若此時出事……她搖搖頭,甩開這不祥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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