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雙焱感到了一股強烈的吸引，她知道自己快要醒來了。她微微眯起眼睛，“真以為拿你們沒法子才陪著玩了那麽多天呢。”
    下一個瞬間她的意識瞬間回到自己的身體中，藍雙焱眨眨眼睛，四周的環境非常熟悉，還是那個她睡著時的軟榻，一麵黑漆邊點翠花卉圖十二扇屏風立在前方。
    藍雙焱撐起身子，七嫵立刻發現她醒來替她在身後又墊了一個靠墊。
    她輕聲問：“睡了多久？”
    “一個時辰不到些。”
    比想象中要長，看來兩邊時間並不同步。“確認了，是個無魄的孤魂製造的夢境。”
    “是，奴立刻通知司中。”
    “也不知焱兒這身體有什麽好的，一個兩個都想奪了去使。”她說著微微側過一點腦袋，皺起眉頭。“又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公主，帝後和神諭是不是先去完成一件。”
    “不去，一件都不做。”藍雙焱厭煩地擺手，“也不知淩允華做了什麽，惹得天窗一直說說說個不停。”
    “就是說給您聽的。”
    “不然焱兒也不能聽得這麽清楚。”藍雙焱將手放在額頭上，“天塌了嗎？”
    “尚未。”
    “那就等哥哥來了再去。”她用手指用力揉著太陽穴想減輕頭疼，“讓二言清理得幹淨些。”
    “是。”
    “步於適是不是也在少安宮？”
    “據說是在，您要見他？”
    “不，去見他。順便看看傳聞中的三代人類。”藍雙焱掀開毯子下榻。七嫵替她穿上鞋和披風。
    一律守在屏風外，見她出來退後兩步跟在身後。“很安靜。”
    “嗯。”藍雙焱應了一聲，“用不著王子優，去喚齊上陽來。”
    等人的時候藍雙焱坐在門邊，她讓七嫵打起一邊的門簾。外頭雖然沒在下雪但依然很冷，刺骨的冷風順著門縫席卷在屋內。藍雙焱懷中抱著之前王子優給她的那個暖爐，哪怕過去了這麽長時間暖爐依然保持溫熱。
    屋內的氣溫下降的很快，七嫵有些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公主，還是將門簾放下吧。”
    “一會就出去，不急這麽一時半會。”她目光沒有焦點的落在外頭的雪景上。不遠處的中央水池有兩隻人魚上半身趴在岸上曬太陽，巨大的魚尾劃過水麵將薄冰都攪散了。
    一律回來得很快。齊上陽顯然是被拖出來的，身上隻隨便套了件外袍，其他什麽都沒戴。
    “辰幽公主啊，祖宗啊，您能不能不搞突襲？”
    “就是搞了又如何？”
    齊上陽被噎住。他是少安宮三名上司之一，平日除非有神諭很少出司活動，多是處理司中事務。“您是要見步大人？”
    “是。順便見見回收的那個怪東西。”
    “請問司主知道嗎？”
    “不知道。你可以等帶完路再去告知他。”藍雙焱麵帶微笑帶語氣冰冷。
    “當然，您這邊請。”
    她懶得戴耳暖，七嫵隻能將鬥篷帽簷拉得更低了些。藍雙焱非常熟悉少安宮，她看著一路經過的幾座矮樓突然意識到哪怕是如此熟悉的地方換了個季節便全然不同了。
    步於適事先得了消息在門口等她，他行了禮。“辰幽公主貴安。”
    “步大人，可聽說了虹國的笑話？”
    “您是說收集的魂魄實際是被煉化過的。”
    “是不是很好笑？動用埋了幾十年的棋子，結果為他人做嫁衣。賠了夫人又折兵。”
    “您與儲帝感情深厚想必很是擔憂。”步於適為她帶路，“怎麽突然想起來看這個？”
    “有人說這東西適合盈成殿用，好奇想看看。”藍雙焱一進屋中就將鬥篷的係繩解開，七嫵連忙上前收好鬥篷。她皺著眉頭顯得非常煩躁。
    步於適安慰她：“您放心，儲帝並無大礙”
    “焱兒聽說是司主們共同決定活捉被複活的神骨？”
    “確實如此。您應該很清楚，自從百年前咒術斷層後我們對禁魘婆手段的了解非常局限。”
    “那麽若焱兒去將禁魘婆抓來呢？”
    步於適頓時停下腳步，“您知道禁魘婆的位置？”
    “知道。畢竟她正在侵入焱兒的魂魄。”藍雙焱麵容平淡語氣平穩，就像是在說與她無關別人的事。
    “侵入您的魂魄？”步於適轉過身盯著藍雙焱的如日輪般璀璨的雙眸看了一會。“您的死氣同前兩年相比嚴重了許多。”
    “這事不急，留給三眼去考慮。”藍雙焱越過他身前接著往前走。“現在焱兒最感興趣的還是三代人類。”
    步於適快步跟上她，“您是也想製作相同的皮囊？”
    “等看了再考慮。”
    他們走過一條深不見底的走廊後來到一個空曠的廳中。廳的正中有一個深陷下去的大洞，三代人類便是被鎖在這洞中。
    他沒有眼睛故而聽覺靈敏，頭小手臂極長腿短身體肥碩。
    藍雙焱撐著欄杆探出身子去看，“眼睛是退化了？”
    “是退化的。看皮膚顏色慘白應是常年在黑暗環境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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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得千年以上了？”
    “如果不是換皮，地下應是還有一族在生活。”
    “在地下？”藍雙焱想了想點頭，“倒也有道理。真巧，儲帝同郡主也是被帶到了地下。”
    “您的意思是？”
    “你們說這東西適合做秘密情報，焱兒覺得他更適合做信仰農場的生產者。”
    步於適一愣，“您沒有證據。”
    “去看看就知道了。”藍雙焱的唇揚起了一個輕微的弧度，“這不比什麽神骨複活有意思嗎？”
    “您很會利用手頭的情報。”
    “不然焱兒也坐不上這個位置。”藍雙焱最後吐出一句話後轉身離開。
    七嫵連忙將鬥篷替她係好。藍雙焱一邊走一邊說：“通知九歸設傳送陣。不必留太多人，都回來。焱兒要去抓禁魘婆。”
    “您沒有證據證明一定是禁魘婆在侵入您的夢。”
    藍雙焱沉默了一會道：“那就今晚試試。”
    她回到剛剛休息的小院中，這裏爐火點得旺，隻這一會功夫屋子裏已是溫暖如春。藍雙焱坐上椅子長長得舒了口氣。
    “泡個熱水澡吧。”七嫵被她冰冷的臉頰嚇了一跳。藍雙焱雖然一直沒有血氣但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死人一般蒼白。
    藍雙焱脫下手套聞了聞手上的味道，“好像是透出來了。去準備吧。”七嫵趕緊去備熱水，臨要出門了又被藍雙焱喊住：“換身薄點的，太臃腫了。”
    她感到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用完，連思考都覺得很累。一律將火爐點得更旺了些。
    “您不能睡。”
    “不睡，就是閉眼休息會。淩允華來之前不會睡。”她閉著眼睛，過了會又說：“在夢裏聽見了鳥叫，吃那玩意原來真有用。”
    “既然有用您以後就再吃些。”
    “治標不治本。又不是什麽好東西。”藍雙焱頭痛欲裂，脹得連眼睛都疼起來。“吃這種東西沾染因果。除了被他們抓得更緊沒一點益處。”
    “王司主那邊是否要……”
    “不用管他。隻看眼前的，懶得管那麽多人。”頭疼得實在太厲害，連微弱的日光都覺得刺眼，她用手遮住眼睛。“讓七嫵多備些熱水。頭太疼了。”
    “但您一個人在這？”
    “少安宮裏能出什麽事。”
    一律遲疑了片刻還是出門去找七嫵了。
    藍雙焱自己也不知道頭怎麽會這麽疼，除了疼痛她幾乎沒有任何其他感覺。
    但是突然，頭疼就像潮水一般瞬間退去。她移開手眨眨眼睛，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正彎著腰站在她麵前看著她。“你這麽快就得消息了？”
    “你這神諭都快炸鍋了，我來看看。”莫傾熠輕輕握住她的手放到兩邊。“別使勁，會更難受。”
    “之前一直待在老師和你身邊，沒想到這個階段會這麽難受。”
    “沒人讓你親自去涉險，你非要去。”
    “焱兒不去怎能知禁魘婆位置。”她反手拉住莫傾熠的手，“是不是禁魘婆？”
    莫傾熠不答，他蹲在她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是的話要去捉她？”
    “目前是這樣打算的。”
    “確實是她將儲帝與郡主傳送走的，是順應天命。”
    “那麽找到儲帝就能找到她？”
    “很遺憾。”他似乎很不滿意手中冰涼的觸感用自己的手將她的手包住並輕輕摩擦。“咒術師分散魂魄是基本功，使用傀儡也很普遍。不親眼去見很難確認。”
    藍雙焱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禁魘婆並未見過儲帝。她抓儲帝做什麽？”
    莫傾熠笑了笑，“你覺得呢？”
    “郡主的神跡是什麽？”
    “這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你會自己找到答案的。”這時莫傾熠突然發現了她膝蓋上的暖爐。“這不是你的。”
    “王子優搞出來了新玩意，說是能暖更長時間。確實還不錯，比碳時間長。”
    莫傾熠將暖爐套子脫了查看了裏麵的東西。是塊小石頭，同碳差不多大小。看上去雖然是黑色但芯子裏像是燃燒的碳一般閃著紅光。“對碳附魔了？”
    藍雙焱還沒研究過這玩意，她低頭看了一眼點頭。“是附魔了。”
    “那倒是真研究出來了新東西。能這樣用來取暖，看來是大幅提高了成功率。”
    “他一向愛研究新東西。”藍雙焱將魔石放回去重新套上袋子。“你們這三個就是空得了幾千年經驗。”
    “你也要體諒我們。”莫傾熠將臉放在她的膝蓋上，雙手握著她的一隻手說：“雖說是有三千年的記憶，但實際醒著的時間連一千年都不到。說不定都沒那禁魘婆長。”
    “你是在為贏不了她提前找借口嗎？”
    “被發現了？”莫傾熠蹭了蹭她的手心。“身邊的人呢？怎麽就你一個在這。”
    “去燒水準備泡澡。噢，這就回來了。”
    一律剛好打開門簾進屋，他看到莫傾熠愣了一下很快欠身行。“大公子貴安。”
    “疼到這個地步了？”莫傾熠沒管一律隻是揮了揮手，他皺著眉頭抬起頭。“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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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幾天，說得跟百八十年了似的。”
    “時間一長就算將源頭解決魂魄的融合程度也會下降。”
    “那就不幹了。這活這樣累，沒完沒了的人、沒完沒了的事、沒完沒了的話語。他們就跟不會累似的，一句話始終不停地重複。”藍雙焱從前講這話的時候還會帶些表情，時至今日她已經累到連情緒都懶得有了。
    莫傾熠很不愛聽她說這種話，“怎麽又這麽說。”
    “公主。”一律上前一步道：“浴池準備好了。”
    藍雙焱聽到這微微笑了笑，“都忘了他這還有池子。明明是他最會享受。”她站起身剛走了一步又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問：“你也趕緊回去，又不是沒事做。”
    莫傾熠歎了口氣，“讓淩允華早些過來。”
    “他答應焱兒的事還沒做好呢。沒事，焱兒這就去捉罪魁禍首。”
    那浴池之中，熱氣騰騰，仿佛一片雲霧繚繞的仙境。池水清澈見底，水波蕩漾間，閃爍著點點光芒。就連鋪設在地磚之上的每一塊磚石，此刻也都被這股溫熱所籠罩，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暖意。當腳掌與地磚相觸的瞬間，便能感受到那股柔和的溫度透過肌膚緩緩滲透進來，如同春日裏和煦的陽光輕輕撫摸著大地一般。
    藍雙焱長長地舒了口氣，連人帶頭整個埋入池子中。一直到一口氣實在憋不住了她才露出水麵。
    七嫵取來了按摩頭部的精油，藍雙焱靠在池邊。水非常燙，燙到連原本蒼白的肌膚都有了些血色。
    “您是否再等等？”
    “不等了。”藍雙焱睜開緊閉的雙眼，“那個看上去與焱兒相同的人顯然是真實存在的魂魄。那夢理應就是他的。殺了他自然就好了。”
    “那禁魘婆？”
    “那就要看兄長的了。禁魘婆既是衝郡主去的一定是他們那邊發生了什麽需要她神跡的事。”藍雙焱做了個深呼吸，她進來總覺得喘不過氣，這也是魂魄分離的症狀之一。“希望今晚就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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