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6月12日，紐約上西區。
    安妮赫德把租來的福特金牛座停在百老匯大道旁時，儀表盤上的電子鍾顯示0958，從林肯中心過來有點堵車，還好並沒有遲到。後視鏡裏能看到她補了口紅——這是她今天唯一的妝容。
    安妮推開車門走進大樓，《紐約郵報》的娛樂版在調侃ink打敗了華納卻還租房住，她把報紙翻麵蓋在行李箱上，不清楚這位年輕歌星究竟做了什麽，自己常年居住在洛杉磯，那裏的媒體對這個16歲的男孩不太熱衷，上次看到他的新聞時還是麥當娜的巡演。
    不管如何，自己一定得拿到這份工作，和卡梅隆鬧翻之後自己再也當不上製片人，《深淵》的失敗讓各大製片公司對自己避如蛇蠍。這個劇本很有潛力，即使是當執行製片，也是自己東山再起的好機會。
    她看到劇本的第一印象就是驚豔，用顛覆傳統的非線性敘事講述了一個充滿暴力、犯罪、黑色幽默的黑幫故事，每個角色都有鮮明的個性，暴力與日常的交織、偶然、命運與救贖這些深層主題又十分挑戰認知。
    隨後就是震驚與懷疑，“這真是他獨立完成的？還是背後有團隊操刀？”帶著疑問，來到紐約的第一時間她就去了編劇工會，查詢到劇本的第一作者確實就是ink。這讓她更加擔憂：大段的對白將黑幫的刻畫得真實、生動，還有專門幫黑幫處理屍體的‘清道夫’，這歌星絕對是一個對黑幫非常了解的人。
    聽說ink來自紐約的犯罪暴風眼布朗克斯....天哪，他搞不好自己就是黑幫成員！現在還臨時把會麵地點換到了一處私宅...
    在安保人員那裏登記了訪客信息，安妮忐忑的在門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職業套裝，又把頭發重新紮了一遍，“安妮，你可以的，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你需要這份工作！”默默為自己鼓了勁，她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門鈴。
    “歡迎來到紐約，安妮。”
    一個眼神銳利、西裝筆挺的男人打開了門，這大概就是和自己聯係的經紀人蓋伊奧瑞斯。他有個猶太鼻子，這種人恐怕不好糊弄，安妮打了個招呼又看向屋內。
    還好！沒有看到荷槍實彈的幫派分子在場，安妮鬆了一口氣。這間公寓絕算不上豪華，很有生活氣息，餐桌上還擺著沒吃完的早餐。十六歲的ink穿著身灰色運動服窩在真皮沙發裏，手裏捧著一本書，看起來精神奕奕，並不像是他劇本裏描述的那種毒蟲。安妮掃了一眼，那是馮諾伊曼《博弈論與經濟行為》，自己在大學裏也讀過這本書，這個年輕人大概率也不好對付，看來今天會是場硬仗。
    “ink，安妮到了。”他的經紀人走到沙發邊喚醒了這個正聚精會神研究博弈論的年輕歌星。
    “oh，抱歉，剛才在想一些別的事情，你好，安妮。”他放下手裏的書站起身，個子非常高，露出一個爽朗的微笑，比報紙上更加陽光帥氣，完全不像是布朗克斯的黑幫太子。
    安妮和他握了握手，顧不上寒暄，趕緊從行李箱裏取出貼滿便簽的《低俗小說》劇本，“ink，我仔細看過了劇本，你們需要執行製片解決三個問題——預算、選角和發行策略。”
    ink嚼著口香糖伸出手指：“第四個問題是你剛搞砸了七千萬的項目。”
    眼神淩厲的蓋伊逼到自己身前，充滿審視地問道：“我看過《深淵》，花七千萬拍個潛水艇裏吵架的故事，你確定能控製住這種劇本？”
    “《深淵》超支是因為卡梅隆堅持水下實拍，他建造了全球最大的水箱，可容納數百萬加侖淡水！。而且《深淵》的問題不是失控，是二十世紀福克斯不願意相信觀眾能接受三個小時的哲學隱喻，他們把卡梅隆的原片剪得支離破碎。但你們這個劇本——隻需要幾個市內場景：汽車旅館和幾處民宅。我做了初步預算，成本絕不會超過500，除了那間懷舊餐廳其餘戲份我建議合並到洛杉磯的聖莫尼卡拍攝，我能低價租到甚至免費借用很多場景......”安妮趕緊解釋。
    蓋伊終於坐下來，把手機擱到煙灰缸旁。“我就直說吧，《深淵》虧掉的錢相當於我們整部電影的預算的好幾倍。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我剛進入好萊塢時在b級片教父羅傑科曼的新世界影業擔任製片助理，科曼以低成本、高效率的獨立電影聞名，我在那裏一步步成長為製片經理，負責預算控製和現場管理。我擅長用1美元做出10美元的效果，我不會超支，隻會幫你節省成本。”安妮從行李箱底層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這是我的房產抵押文件，聖莫妮卡的獨棟別墅，評估價一百二十萬。如果拍攝超支10或者演員罷演，你們可以直接接管項目，票房失敗我會賠付這套房子...”
    “哇哦，安妮，你很有決心，其實我不關心這些。呃，你覺得觀眾會不會接受這種...結構混亂的故事？你又能幫我們在發行方和院線拿到多少分成？”ink看都沒看自己當做殺手鐧的房產抵押文件，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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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這個問題自己也有準備！
    “ink，你知道b級片還讓我學到了什麽嗎？錄像帶！非線性敘事在錄像機時代就是優勢——觀眾可以倒帶研究細節。比如這段——”她翻到‘文森特誤殺馬文’的章節，“如果我們在汽車後座留一包未拆的漢堡，二刷的人會發現這是文森特粗心的伏筆。去年全米錄像帶租賃收入增長21，觀眾願意為‘看不明白但很酷’的東西付錢。你這劇本裏——”她快速翻到對應章節，“老混混絮叨漢堡包和足底按摩，觀眾第一次看會懵，但他們會倒帶再看一遍。”她又從行李箱側袋掏出百視達的調查報告。
    ink眼睛馬上亮了，看來這個正合他意！
    “這部電影的目標客戶群體會重複觀影，所以我們的策略是獨立製片，主動降低首周、首月分成比例，爭取更高的長線放映分賬。然後全力發行錄像帶拿到最高的錄像帶分成比例！院線和發行方絕對會同意的....”安妮趕緊拋出自己的計劃。
    “yes！我很滿意你的計劃，安妮你願意來為我工作嗎？”ink重重的拍了下手，嚇得安妮一哆嗦。
    “當然...ink先生，我正是為此而來，我需要這份工作，我的要價很低，隻需要...”
    安妮還沒說出自己的條件，又被年輕歌星打斷了。
    “不不不，安妮，你誤會了。我不僅是要和你合作這一部電影，我邀請你擔任我電影公司的“影視創意總監”，年薪1美元但享有利潤分成。當然，這部電影的報酬我一分錢都不會少給你，公司ceo的位置也為你留著！你還會得到我公司的股權獎勵，我為你設計了一套詳盡的兌現方案，非常慷慨！你聽我給你說...”
    ink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他的計劃，5年就可以拿到一筆可觀的股份，確實很讓人心動。而且兌現的條款一點都不苛刻，自己隻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電影項目，每個項目還有一份正常的薪酬收入，而且這期間ink自己主導的項目甚至不做盈利要求，雖然他主導的項目自己得不到利潤分成，但這些股份還是和白撿沒什麽兩樣...
    自己能拿到他的資金和資源，獨立主導項目，在好萊塢打開局麵。他很有野心，想把這家電影公司打造成和華納兄弟影業、派拉蒙影業一樣的巨頭公司....
    解約條件也不苛刻，隻不過是市場價的違約金而已。
    “這不是賣身契，而是自由選擇權——你隨時可以離開，但隻要留下一點痕跡，就能帶走一大筆財富。”ink如此說道。
    “我的事業剛剛起步，你也看到我的第一部電影劇本就如此精彩。哪怕你明天就退休，這些股權也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間公司今年才1歲——你會成為它的元老，也許五年後你會成為它的心髒，十年後，人們會說‘安妮造就了ink fis’！”他張開懷抱麵對著窗外的中央公園，背影高大而堅定。
    這正是我的夢想，失敗以後再華麗歸來！想到這個場麵安妮就一陣興奮。自己真不該懷疑他是黑幫...這明明是個天才，有著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他輕易就看出自己想要什麽。正是這種能力讓他活靈活現的描繪出各種黑幫角色，是的，一定是這樣！
    “當然，ink，我願意和你共築這家偉大的公司！”
    “很好，你還有什麽想要補充的嗎？”ink笑容單純得像個孩子，在這種天才的起步階段就能跟在他的身邊並且拿到未來巨頭的股份.....安妮感覺幸福感如潮水般湧來。
    ink叫來自己的律師，自己很快就在合同上簽下了名字。
    “安妮總監，我有幾個演員需要你去搞定，文森特我打算找約翰特拉沃爾塔，布奇是布魯斯威利斯，布奇父親的戰友我想要克裏斯托弗沃肯來客串，你帶著我們的預備導演昆汀一起去拜訪他們。”這位年輕歌星馬上進入了老板狀態，給自己安排了工作，效率可真高啊！
    “好的，老板，我這就去找昆汀..”安妮接過名片。
    “蓋伊，《unting stars》的宣發是怎麽安排的？”    勤奮的老板馬上又開始忙碌自己的音樂事業，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呀！安妮滿懷激動的走出這間公寓。
    回到租來的福特金牛座上，安妮突然覺得好像自己也沒拿到什麽特別好的條件...隻不過是一筆正常價位的片酬而已，但是反正自己也沒吃虧，還拿到了股權呢，大製片廠可不會給我這些！不不，這簡直是血賺！ink出道不到一年就賺到6000！他的律師兼會計師剛剛證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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