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語言陷阱和麵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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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矛’的俄語非常流利,帶著莫斯科口音,幾乎毫無破綻。
安東與他握手,力道沉穩,目光銳利如鷹隼般快速掃過對方的臉龐、肩頸線條、以及握手時虎口的繭子位置——長期持槍和格鬥訓練留下的痕跡與普通軍官略有不同。
他臉上也露出恰到好處的、他鄉遇故知的微笑
“奧爾洛夫上校?久仰。我是尤裏。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來自祖國的軍人,真是意外。”
兩人坐下,山姆給他們倒了酒。
安東舉起酒杯“為了相遇,在這麽遙遠的地方。”
他刻意用了“вctpeчa”(相遇)這個發音,卻將重音錯誤地放在第二個音節上,而非標準發音的第一音節。
“長矛”流暢地接上“確實是一次意想不到的вctpeчa。”他用了正確的重音,看似完美。
安東心裏微動一個真正的蘇聯上校,在海外遇到同胞,第一反應更可能是感慨“命運”或“祖國”,而不是精準地重複一個詞匯。
他太“正確”了,反而顯得刻意。
安東開始閑聊,仿佛隻是懷念故鄉“說起來,離開前我最懷念的就是莫斯科地鐵站裏那種特有的、混合著機油和舊書的氣味,還有革命廣場站那些青銅雕像,獵犬的鼻子都被摸得鋥亮了。上校您常坐地鐵嗎?”
這是一個陷阱。
莫斯科地鐵是深層的,但一個真正的、有身份的蘇聯上校,在莫斯科出行大概率有配車,很少會去擠地鐵,尤其不會去注意“獵犬的鼻子”這種細節。
這更像是長期在莫斯科生活的普通人的記憶。
“長矛”笑了笑,試圖展現親和力“當然,莫斯科的地鐵是世界瑰寶,我有時也會去感受一下人民的脈搏。”
回答得體,但避開了具體細節,顯得空洞。
安東緊接著又拋出一個問題,語氣隨意“是啊,特別是冬天,從冰冷的戶外鑽進地鐵,眼鏡瞬間蒙上白霧的那一刻,感覺就像回家了。”
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
“長矛”自然地接話“沒錯,那種溫差感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不戴眼鏡的人,很難第一時間聯想到這個極其生活化卻非常具體的細節。
安東的心沉了下去。
這個人對莫斯科的了解,停留在書本和情報簡報的層麵,缺乏真正生活過的、浸入式的體驗。
又喝了幾杯酒,安東話鋒一轉,仿佛談到興頭上
“說起來,上校您在哪個軍區服役?或許我們還曾擦肩而過。我以前在東部軍區處理過一些事務。”
他故意說了一個比較偏遠的軍區。
“長矛”按照背熟的資料回答“我大部分時間在西部集群和莫斯科軍區。”
這是奧爾洛夫上校的真實履曆。
“西部集群?那真是精銳所在。”安東露出欽佩的表情,“我記得88年左右,西部集群的司令部食堂,周三固定供應紅菜湯和炸豬排,那豬排的味道
嘖,一言難盡,據說是因為後勤主任是個格魯吉亞人,口味獨特?”
這完全是安東編的,目的是測試對方是否會糾正或附和。
“長矛”哈哈一笑,試圖融入這種“抱怨夥食”的戰友氛圍
“哈哈,看來哪個單位的食堂都差不多!我們那時候也總吐槽。”
他完美避開了陷阱,但沒有任何獨家信息來佐證自己的身份,隻是泛泛而談。
安東已經基本確定對方是冒牌貨了。
一個真正的蘇聯軍官,尤其是身處高位者,對於自己單位的特點,哪怕是食堂夥食,會有強烈的記憶和表達欲,絕不會如此回避細節。
這時,“長矛”似乎覺得氣氛有些過於“懷舊”,安東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讓他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他完全沒想到會在甘比諾家族的巢穴真的遇到一個來自蘇聯的中高層軍官
他必須想辦法傳出消息,至少是示警信號。
這個該死的俱樂部內部如同一個銅牆鐵壁的法拉第籠,所有無線信號都被屏蔽。
隻有洗手間那邊,靠近通風管道的外牆窗口,有一個微弱的信號盲點——這是他之前花了大價錢才從內部人嘴裏撬出的情報,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機。
他借口起身,臉上擠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失陪一下,去下洗手間。”
安東立刻笑著跟上“正好,一起。”
洗手間裏,隻有他們兩人。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而緊張。
水流聲掩蓋了低語。
安東靠在洗手池邊,看著正在洗手的“長矛”,臉上依舊掛著朋友般的笑容,仿佛隨口問出最後一個、也是最致命的問題
“對了,米沙(nшa,米哈伊爾的昵稱,用於表示親近),突然想起來。你晉升上校時,授銜儀式後,在阿爾巴特街的‘戰士榮譽’咖啡館,老規矩,誰買的單?”
這個問題極其陰險
1,極度私密涉及個人經曆,幾乎不可能在公開資料中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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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極具代入感用了昵稱“米沙”,暗示一種老友般的熟悉感,催促對方進入“回憶”模式。
3,存在特定文化背景蘇聯俄羅斯軍隊中,晉升後由晉升者請客是常見傳統,但具體去哪家店、有什麽“老規矩”,則因圈子而異。
4,答案開放但致命無論“長矛”回答“是我”、“是某某同誌”,甚至說“哪有時間慶祝”,都會立刻暴露——因為“戰士榮譽”咖啡館根本不存在,是安東現場編造的名字。
一個真正的奧爾洛夫上校,會立刻皺眉反駁“什麽‘戰士榮譽’?阿爾巴特街沒有這家咖啡館,你記錯了吧?”或者表示疑惑。
但“長矛”不是。
他瞬間僵住了。
他的大腦在情報庫裏瘋狂搜索這個不存在的咖啡館名字,試圖判斷這是真實存在而自己資料缺失的部分,還是一個陷阱。
在極短的壓力下,他做出了錯誤判斷,選擇了一個最安全、最模糊的答案
“哦,太久了,那晚喝了太多伏特加,記不清了好像是我們幾個人aa的吧?”
他試圖用笑容掩飾,但眼神裏的瞬間慌亂和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已經徹底出賣了他。
就是現在!
安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殺意。
“長矛”也幾乎在同一時刻意識到暴露,肌肉繃緊準備反擊。
但安東更快!
他看似隨意靠近的動作早已蓄勢待發!
在“長矛”回答的尾音還未落下時,安東左手猛地探出,並非攻擊,而是看似要拍對方肩膀表示“算了不想了”,卻精準地擋住了“長矛”可能格擋或攻擊的右手路線。
同時,右臂如閃電般箍住“長矛”的脖頸,利用全身的重量和旋轉的力道,將他的臉狠狠砸向堅硬的陶瓷便池邊緣!
“砰!”一聲悶響。
“長矛”所有的掙紮和後續動作都被扼殺在搖籃裏,意識瞬間被黑暗吞沒,軟軟地癱倒下去。
安東迅速蹲下,檢查他的頸動脈確認隻是昏迷。
然後,他手指敏銳地在對方額角被撞破的地方一搓——矽膠麵具的邊緣翹了起來,露出了下麵截然不同的膚色。
安東的眼神冰冷至極。
“fbi還是cia?”他低聲自語,迅速在“長矛”身上搜索,果然在他的假牙內找到了一個微型竊聽發射器。
他沒有破壞它,而是熟練地將其用自己煙盒裏取出的錫紙包上、藏好。
現在,該讓“公牛山姆”和“教父”知道,他們熱情款待的是一位什麽樣的“貴客”了。
這場危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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