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島，ink safe消防科技研發中心外，一處僻靜的員工停車場。
    伊萬將凱迪拉克緩緩停在一輛看似普通、毫不顯眼的福特轎車旁邊。
    他下車，走到福特車的駕駛座窗前，屈指敲了敲深色的車窗玻璃。
    車窗無聲地降下，露出了安東那張仿佛永遠覆蓋著一層寒冰、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臉。
    “有事？”安東言簡意賅，聲音低沉。
    伊萬俯下身，將聲音壓得很低，用他們最熟悉的母語俄語，將剛才在fbi紐約辦公室與本傑明·克勞福德會麵的全過程，以及克勞福德最終同意在後天釋放兩位特效師巴卡諾夫和彭斯的消息，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安東。
    他特別提到了自己觀察到的一個細節：當克勞福德聽到他報出“伊萬·彼得連科”這個名字時，眼神中曾閃過一絲極其細微、難以捕捉的異樣反應。
    而且，盡管克勞福德表麵努力維持著鎮定和權威，但其眉宇之間，還是難以完全掩飾住一種深層次的焦慮和煩躁。
    最後，伊萬說出了自己的關鍵猜測：“我認為，這兩位我們公司的特效師，很可能就是之前被派去給fbi那個潛入甘比諾家族的臥底進行化妝偽裝的技術人員。”
    安東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閃爍一下，仿佛在聽一份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日常簡報。
    直到伊萬全部說完，車內沉默了幾秒鍾，安東才用他那特有的、帶著一絲冰冷嘲諷的語氣評價道：
    “fbi還真是一幫廢物...居然如此依賴平民技術人員參與這種高風險的臥底行動，簡直是拿自己人的性命開玩笑。”
    伊萬被安東這句直指核心的尖銳評論逗得咧嘴一笑。
    安東的嘴角也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形成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冰冷的弧度。
    他繼續分析道，語氣變得更為冷靜和條理清晰：“fbi這次如此爽快地答應放人，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個臥底，對於他們整個行動計劃來說，已經徹底失去了價值。
    或者，更可能的是，臥底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他們急於要切割、撇清關係的‘大麻煩’。”
    伊萬點頭表示讚同，即使在美國，官僚們的形式邏輯也和蘇聯差不多：“我也是這麽想的。克勞福德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趕緊擦幹淨屁股，消除所有可能牽連到他的痕跡，別讓這次失敗的行動影響到他的位置和前途。”
    “這對我們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安東話鋒一轉，眼神銳利起來。
    “好事是，”他條分縷析地說，“fbi的調查方向短期內不會直接指向我們，更不會輕易聯想到老板身上。
    他們會把臥底的失蹤歸咎於甘比諾家族內部發現了叛徒進行了清理，或者懷疑是其他黑幫勢力的黑吃黑。
    克勞福德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向他的上級解釋行動失敗、推卸責任，而不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再來招惹老板這位如日中天的‘國家英雄’，給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煩。”
    “但壞事是，”安東的語氣陡然變得凝重，“一旦fbi徹底放棄了臥底這條線，甚至可能已經判定其死亡。
    那麽，那個蠢貨‘公牛山姆’就會成為他們策反甘比諾家族內部人員、獲取關鍵證據的唯一希望和突破口了...”
    伊萬皺起了眉頭，立刻明白了安東的潛台詞：“你的意思是…fbi可能會加大對‘公牛山姆’的壓力，甚至不惜采取更激進的措施來保護或者利用他？那我們...”
    安東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決斷：“不能再讓他活著了。他活著，就是對我們整個小隊，乃至對老板潛在的巨大威脅。
    我今晚就去一趟斯塔滕島。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fbi內部正因為臥底的失蹤而焦頭爛額，忙著內部審查和擦屁股；
    而那個一直盯著老板的朱利安尼檢察長，此刻的注意力也完全被索尼股價暴跌和潛在的華爾街‘市場濫用’調查所吸引，無暇他顧；
    另一邊，在甘比諾家族內部，那個蠢貨已經失去了教父高蒂的信任，除掉他，反而是幫高蒂清理門戶，他們不會認真追究，更不可能為此大動幹戈。”
    對於這種潛入、清除目標的行動，伊萬倒是毫不擔心。
    這是他們“渡鴉”小隊在克格勃時代就千錘百煉的老本行，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他點了點頭，神色反而放鬆了下來，對安東的能力有絕對的信心。
    安東似乎也沒把這次行動看得多嚴重，更像是去處理一件日常雜務。
    他甚至還拍了拍伊萬的肩膀，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帶著調侃的笑意：
    “你今天怎麽這麽有空跑來長島？不用寸步不離地跟在老板身邊？”
    伊萬攤了攤手，語氣輕鬆：“老板正在家閉關寫電影劇本呢。他這個人，一旦進入創作狀態，專注得可怕，估計接下來幾天都會紮根在書房裏。
    而且，他正和日本人在法律、商業、股市上全麵開戰，鬥得如火如荼，短期內肯定沒心思出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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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安東聽到這個詞，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立刻皺了起來，似乎捕捉到了什麽關鍵信息。
    伊萬於是簡單地向安東解釋了一下林恩近期在金融和法律層麵與索尼乃至日本經濟勢力進行的激烈交鋒，並提到老板似乎對日本抱有相當程度的警惕甚至敵意。
    安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立刻聯想到了ink safe研發中心實驗室裏的那個新來的、行為有些可疑的助理。
    他沉聲對伊萬囑咐道：“你回去之後，不用隱瞞今天來長島見過我的事情。直接給老板帶句話，就說：伊戈爾博士最近招募的那個韓國助理，行為有些可疑，需要重點關注。
    我查過了，他姓‘林’，你要特別提醒老板注意，這個‘林’姓，在華國、日本、韓國這三個國家都有，很常見。”
    伊萬雖然對安東突然將話題轉向一個實驗室助理感到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長期形成的職業本能讓他下意識地認為，應該按照他們一貫的行事風格來處理——謹慎、周密、凡事留有後手。
    他立刻提議道：“需要我下班時間監視這個姓‘林’的家夥嗎？反正我估計這幾天老板那邊沒什麽外出任務，我時間比較充裕。”
    安東搖了搖頭，語氣肯定：“不用了。這方麵我已經安排了可靠的人手在進行。你的首要任務，也是唯一的任務，就是確保老板的絕對安全。保護好他，其他事情我會處理。”
    “明白。”伊萬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他深知安東的安排必有深意，自己隻需執行好分內的職責。
    兩人又低聲交流了幾句後續聯係的細節，伊萬便轉身回到自己的車上，發動引擎，駛離了這片僻靜的停車場，匯入長島通往曼哈頓的車流之中。
    而安東則依舊坐在那輛不起眼的福特車裏，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隨後也緩緩駛離，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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