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快速瞥了一眼安靜的男人，沉默的搖搖頭。
    他總覺得這人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沉默的狀態，就連虛假的笑容都不見了。
    哪怕是被墨鏡遮掩，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眼底化不開的悲傷。
    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一瞬間被抽離殆盡。
    明明隻是站在那沒有反應，張起靈卻覺得層層疊疊撲麵而來的崩潰情緒讓他招架不住。
    他覺得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麽。
    黑瞎子死死盯著啞巴冷漠的臉龐，試圖從對方看向自己的眼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可得到的隻有無盡的陌生。
    而他看向另外兩人，是熟悉的眼神。
    所有的期待在瞬間崩塌，心底某個角落轟然倒塌，隻剩下空蕩蕩的失落與難以言說的痛楚。
    自取其辱。
    無邪悄悄把袖子拉下，遮住了手上的傷疤，對著張起靈說道：“那小哥，要不跟我們去雨村吧。”
    張起靈目光再一次投向男人，卻發現對方的眼神盯著青銅門不知道在想什麽。
    得不到想要的回應，隻能沉默的點了點頭。
    胖子一嘬牙，這可不好辦啊，這四眼明顯也是來接小哥的。
    結果被小哥這麽一句話給堵了回去，人還被他們接走了，怎麽看都讓人放心不下。
    “小哥跟我們回雨村，四眼你要不要也一起？”
    無邪轉頭看向突然沉默寡言的黑眼鏡，也點頭附和。
    “你眼睛正好需要修養，一起來雨村得了。”
    眼睛？
    生病了嗎？
    張起靈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盯著男人墨鏡下的眼睛。
    黑瞎子收回目光，垂眸盯著掐進掌心的指痕泛著鮮紅，心髒漲得生疼。
    沉默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著嗓子說道：“不用了，我就是來看看。”
    胖子一看這情況心裏直嘀咕，四眼這狀態明顯不對勁啊！
    這是紮心了？被小哥傷到了？不至於吧。
    瞅了瞅狀況在的小哥和天真，無奈的歎了口氣。
    “那一起先出去吧，到山下再說。”
    黑瞎子緊咬後槽牙，深吸口氣直到胸腔出現生理性的鈍痛才舒緩了崩潰的情緒。
    突然抬眼看著幾人笑了兩聲，臉上掛上慣有的笑容，混合著低啞的聲音，幹澀的難聽。
    “你們先走吧，瞎子這還有事呢，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無邪和胖子背起背包，看了一眼黑眼鏡，沉默了一下開口，“那我們就先走了？”
    黑瞎子沒說話，隻是對著三人隨意擺了擺手。
    張起靈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男人，隻能沉默的跟著離開。
    等三人轉身後，黑瞎子的目光死死黏在那道離開的背影上，直到三人消失，目光又重新轉向青銅門。
    但在轉頭的瞬間卻錯過了張起靈投來關切的目光。
    ……
    張起靈跟別人走了。
    他打算等他們走後再離開，這時候出去再碰到，難堪的還是自己。
    世界安靜的好像失去了所有聲音，隻剩這句冰冷的話語在耳邊不斷回響。
    你是誰？
    我是誰呢？
    黑瞎子呆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青銅門，心像是被剜了個口子，一滴滴往下滲血。
    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眼眶酸澀的厲害，巨大的茫然與絕望如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而疼痛。
    張起靈出來了，他的啞巴沒出來。
    那他的啞巴呢？
    茫然的叼了根煙含在嘴裏，火星明明滅滅，煙霧卻在唇邊凝滯，直到燙到指尖才驚覺。
    又重新叼上一根，下頜無意識地顫抖，在任由煙灰簌簌的掉落在衣服上。
    打火機在指間機械地開合，火苗亮起又熄滅，像極了他混沌不清的意識。
    眼神空洞地盯著青銅門，機械地抬手又放下，煙霧在頭頂彌漫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瞎子這才緩過來點勁兒，閉上眼睛直接蜷縮在地上，心口的寒意從骨頭縫往外鑽。
    他其實能接受啞巴的失憶，他都習慣了，撿回去養養就能好。
    或許是喜歡或許是愛，他總是在追逐那道背影。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付出的很多，他是自願的，也沒期待啞巴能給他回應。
    隻不過張起靈現在的這番行為直接打了他的一記悶棍，讓他清楚的意識到，張起靈是能記住別人的。
    某個缺口正在無聲擴大，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瞎子，他所做的是如此的可笑。
    而他隻能看著回憶如潮水漫過頭頂，把他淹沒連掙紮都變得徒勞。
    ……
    這邊三人出了雲頂天宮，站在雪坡上，連綿起伏的山峰，橫臥在大地之上。
    張起靈沉默的望著遠處的雪山，眼神肅穆。
    無邪的目光投向那道身影，沉默半晌，才笑著開口道：“走吧小哥。”
    張起靈看了無邪一眼，又把目光又重新投向出口。
    “再等等。”
    在等什麽他也不知道。
    或許是不想讓男人獨自出來下山。
    又或許是男人最後的表情實在讓他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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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總想等一等。
    而且這裏很危險，他想。
    “是等黑眼鏡麽？他估計從其他口出去了。”
    張起靈不說話了，隻是沉默的看了無邪一眼。
    無邪拗不過張起靈，所幸帶的物資夠，三人在比較幹燥的地方，搭起帳篷，升起火堆。
    最後他們整整等了兩天都不見黑眼鏡從裏麵出來。
    張起靈麵上看不出來，但心底的不舒服越來越重。
    天際線撕開魚肚白，第一縷陽光悄然覆上雪丘。
    張啟靈突然夢中驚醒，臉色異常難看。
    收拾妥當後，鑽出帳篷拿起手裏的飯盒裝進背包，動作帶著一絲急切。
    看著無邪兩人，眼神陌生，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們下山，我去找他。”
    還沒等無邪說話，胖子一個翻身就跳了起來。
    “小哥你這剛出來又要進去？又想扔下我們獨自行動？”
    “一起一起。”
    他可不想剛接到的人轉頭又丟了，那天真又要發瘋了。
    張啟靈沉默的看著兩人，淡淡的說道：“明天在山下集合。”
    無邪和胖子對視一眼，張起靈的強種是有目共睹的。
    最起碼他倆現在都不是小哥的對手，不然說什麽都要把人直接綁下山！
    無邪看著明顯不想讓他倆跟著的悶油瓶，隻能退而求其次。
    “我們不跟著進去，就在這等你們。”
    張起靈也不說話，隻是點點頭，立馬轉身就走。
    “小哥還是這麽瀟灑。”胖子拍拍無邪的肩膀，調侃道。
    “這麽大歲數了，身手還是這麽矯健。”
    ……
    黑瞎子從恍惚中驚醒，太陽穴突突直跳，看著周圍的場景才想起來這是哪。
    青銅門，接啞巴。
    沒接到，人走了。
    晃了晃腦袋，扶著牆踉蹌的站了起來，摸了摸額頭，他好像……發燒了？？
    操，這都什麽事啊？
    氣得捶了一下牆，撐起膝蓋開始挪動。
    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堆上，每邁出一步都要調動全身力氣。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嗡鳴作響，整個人不受控地向前栽倒。
    就在身體即將觸地的瞬間，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托住肩膀，鼻間湧入一股冰冷卻安定的氣息。
    對方掌心的溫度透過滲進皮膚，帶著不容掙脫的力度將自己穩穩托住。
    “小心。”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炸開，混著劇烈的心跳聲，終於讓渙散的意識重新聚焦。
    黑瞎子猛地頓住，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來人。
    啞巴？
    不是走了麽？
    怎麽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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