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露克蕾西婭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細微的響動。
    小巴蒂大概醒得比平時更早，她能想象到他在找那本書時的焦慮。
    果然，沒過多久，她就聽見他開門的腳步聲。
    然後是藏書館傳來的翻找聲，雖然很輕，但在清晨的寂靜中格外清晰。
    露克蕾西婭輕輕歎了口氣。
    早飯時間快到了，她得在小巴蒂更著急之前把書還給他。
    但要怎麽開口呢？
    當閃閃端著藥和早餐進來的時候，她正坐在床上抱著膝蓋想這個問題。
    “小姐今天氣色好多了！”家養小精靈高興地說：“少爺剛才還在問您的情況呢。”
    “巴蒂醒了？”
    “少爺一大早就去藏書館了，”閃閃歪頭想了想：“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露克蕾西婭抿了抿嘴。
    她知道小巴蒂在緊張什麽，要是讓父親發現那本書，肯定免不了一頓責罰。
    但他向來謹慎，昨晚居然會把書落在藏書館，一定是太累了。
    正想著，她的房門被輕輕推開。
    小巴蒂端著一杯魔藥走進來，神色如常，但她看得出他眉間的一絲緊繃。
    他的聲音和之前一樣平靜，“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嗯。”她點點頭，起身接過魔藥。
    這次的顏色稍微淺了些，看來是根據她的恢複情況調整了配方。
    小巴蒂在床邊坐下，像是要說什麽，又欲言又止。
    露克蕾西婭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大概是想問問她昨晚有沒有去過藏書館，但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巴蒂，”她輕聲說：“我昨晚睡不著，去藏書館想找本書看。”
    他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她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那本書和筆記，“我看見這個放在桌上，然後…我聽見父親的房間裏有響動，我怕他看到就拿走了。”
    小巴蒂的表情有些複雜。
    他盯著那本《古代黑魔法溯源》，似乎在思考該說些什麽。
    他語氣有些生硬的開口：“我…”
    “是本很有趣的書。”她打斷他，指著書中一頁說：“尤其是這裏說的，關於古代巫師對魔法本質的理解。”
    小巴蒂愣了一下。
    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說。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試探，“你都看過了？”
    露克蕾西婭點點頭，故意把聲音放的輕了一些。
    “我覺得寫得很有道理。魔法本身沒有好壞之分，關鍵在於使用的方式。就像…就像我們花園裏的那些植物一樣，有些能治病，有些能製毒，但它們都隻是在遵循自然的規律，不是嗎？”
    小巴蒂認真地看著她。
    她知道這個比喻有些幼稚，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貼切的說法了。
    “你不覺得…”他停頓了一下，抓了抓頭發，“不覺得這些東西很可怕嗎？很危險？”
    “我更好奇你為什麽會對這些感興趣，”露克蕾西婭搖了搖頭，“是因為想了解魔法更深層的原理嗎？之前我對魔法能量的流動不理解的時候，你就幫我講的很細致。”
    小巴蒂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鬆動。
    他沒想到她會直接說出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
    那些斯萊特林的學生有的隻是刻意在鑽研黑魔法的用處，但他卻覺得這反而會得不到要領，才想著多了解一下。
    但露克蕾西婭似乎真的理解他的目的。
    “在學校的時候…”他慢慢說：“我總覺得課本上教的太過膚淺。在我看來，魔法不應該隻是簡單的咒語和使用魔杖的手法，一定有更本質的東西…"
    “比如力量的來源？”
    露克蕾西婭的比喻讓他忍不住嘴角掛上一絲笑意，“對，但大多數人隻會說‘這是黑魔法，很危險’卻從不去想為什麽。”
    小巴蒂把筆記合上，低頭沉默了幾秒，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父親也總是說，‘黑魔法會腐蝕人心，一個正直的巫師不該碰這些東西’。但他們從來不解釋，為什麽古代巫師能駕馭這種力量，而現在的人卻被它影響…”
    露克蕾西婭能聽出他語氣裏的失落。
    對小巴蒂來說，克勞奇先生的話一向是規則，是準則。
    但在這件事上，他似乎第一次感到了懷疑，而這種懷疑卻得不到論證，隻能自己偷偷地去研究。
    露克蕾西婭低頭喝了口魔藥，猶豫著該怎麽安慰他，便輕輕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語氣和往常一樣柔和。
    “也許是因為現在的巫師太習慣用魔杖了？布特教授曾經說過，現代巫師更傾向於使用標準化的咒語和魔杖，畢竟這樣更容易掌控，也更適合教學。但那本書我覺得寫的很對，我們應該注重感受魔法，而不是強行控製它。”
    小巴蒂側過頭注視著她認真的神情，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我也覺得現在的咒語都太…太機械了。”
    “但你的研究很謹慎，都是在探討原理，而不是盲目追求力量。”
    他又看了她一眼：“你不會告訴父親？”
    露克蕾西婭有些吃驚他為什麽會這樣問：”當然不會，這是你的秘密。況且，了解不等於使用，研究也不等於認同。這本書我也看了不是嗎？”
    小巴蒂的表情鬆動了些。
    他伸手拿起書和筆記，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床頭櫃上：“你想看完的話，可以留著。我晚點再來拿。”
    露克蕾西婭眨眨眼：“真的？”
    “但要記得收好。”他板著臉說，“別讓任何人看見，閃閃也不行。”
    她點點頭。
    小巴蒂站起身，似乎覺得這個話題該結束了。
    但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下來。
    他回頭看向一直對他微笑的露克蕾西婭，輕聲說：“你真的…你真的好像明白我在想什麽一樣。”
    這不是個問句，更像是一個驚訝的發現。
    露克蕾西婭看著他的背影，再次輕輕笑了笑：“因為我也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所以現在這就是我們共同的秘密了，我是不會告訴父親的。”
    小巴蒂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她看見他的肩膀放鬆了些。
    他關上門的時候，動作也比平時更輕。
    露克蕾西婭鬆了口氣，輕輕摸著那本古老的書籍。
    這大概是他們之間最深入的一次談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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