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幅壁畫裏，建設工程重啟。厲鬼在那個時代顯然還未泛濫成災，當時的人們還有時間和機會。
    “我去，好大一座城！”祝響早已料到他們運輸木材的目的，可他沒有想到，他們建造的這座城市居然如此龐大！壁畫中的地底巨城，占據了一整麵石壁的篇幅。
    祝響盯著巨城壁畫愣住片刻，“這是已經建成了還是預覽圖？”
    “大概是已經建成了吧？”李繼溪猜測道，“古代人民的建造能力，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他們看完第四層的壁畫，繼續往第五層走下去。第五層的第一幅壁畫很單調，是一道長長的黃土路，上麵有很多人在行走。那些人們踵趾相接，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在黃土路上。
    “這應該不是在地底吧？”祝響不明白壁畫這是跳躍到哪裏去了。
    “某種意義上，這就是在地下。”見到祝響投來疑惑的目光，李繼溪指向壁畫上的一個位置，“你看這裏。”
    祝響聞言湊近仔細觀摩，“這是？！”雖然已經掉色，但從描繪的痕跡來看，這顯然是一簇彼岸花！並且這道黃土路兩側，有很多很多的彼岸花。
    “黃土路...彼岸花，這是黃泉路？！”祝響眼裏精光一閃。若是在進入郵局以前，他隻會覺得這隻是藝術創作。而現在的他，天然就對這種東西信上幾分。
    李繼溪已經走到下一幅壁畫跟前，“這一幅是奈何橋。”壁畫裏是一座巨大的紅色橋梁，橫跨忘川的河麵。
    “那下一幅恐怕就是...”祝響越過李繼溪，來到下一幅壁畫。這一幅，描繪的是一塊三人高的巨石，在巨石的旁邊，站著一位身穿古代服飾的女子。
    “三生石與...孟婆。”李繼溪來到祝響身邊，輕聲喃喃道。
    巨石旁邊的女子手持一把剪刀，每當她麵前走來一個人，她就會上前剪一刀。不過從壁畫裏來看，並未見到她有剪掉什麽東西。從她麵前走過的人，或者說是亡魂，依舊是完整的。
    “這是孟婆？”祝響歪著腦袋端詳，然後開口吐槽道：“說好的孟婆湯呢？？？”沒想到他的關注點，居然是在這裏。
    “天天熬湯太累了。”李繼溪聞言回應道。
    祝響認真思考了一下，“也是。畢竟每時每刻都會有人死掉，光靠一個孟婆根本熬不過來。”
    “要我說啊，要是現在地府還在，也該弄個現代化生產線了。”祝響已經走到下一幅壁畫前，“比起被冰冷的剪刀來一下，我死後還是想喝點熱乎的。”
    “咦，你咋不過來？”祝響發現李繼溪還站在原地，看著壁畫怔怔出神。
    “我在想，現在地府沒了，孟婆估計也不在了，為什麽投胎的人依舊沒有上一世的記憶？”李繼溪移步走過來，對祝響說出她剛剛在沉思的問題。
    “嘿，這可就觸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大學裏可不教這個。”祝響連宇宙的盡頭在哪裏都不知道，又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
    李繼溪轉頭看向這一幅壁畫，“這個應該是十殿閻王之一，後麵大概都是各種閻王。”
    祝響與李繼溪在壁畫前並肩漫步，“根據傳說，亡者需要接受每一位閻王的審判，審判的結果決定了他們是去投胎，還是進入地獄受罰。”
    他們繼續往下走去，一路上都是投胎往生的流程。有的人走上輪回台，進入六道往生。有的人下到十八層地獄，接受懲罰。
    所謂十八層地獄，隻是一個統稱。除了大地獄以外，還細分為很多小地獄，由不同的閻王掌管。十八層地獄以外，還有無間地獄，意指受苦永無間斷，永不超生。
    神廟的六到八層，描繪的全是各種地獄景象，一篇都不曾重複。
    “真有地獄嗎？”在下到第九層之前，祝響突然這樣問道。
    “怎麽了？”祝響的問題，李繼溪無法回答，隻能這樣問道。
    祝響看著他麵前的種種地獄景象開口道：“地獄是很後來才有的概念吧？絕大部分壞人，在今生都得不到現世報，所以人們才希望有來世報，或者有地獄去懲罰死後的壞人。”
    “可是好壞善惡要如何定義？是以人類的角度，還是以全體生命的角度，還是以神明的角度？”祝響知道李繼溪不可能給他一個標準答案，但還是如此問道。
    見李繼溪沒有說話，祝響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佛教說殺生就會下地獄，而我們吃肉，即便不是親自宰殺動物，也起碼是為我們而殺。這樣殺生的惡果也有我們的一份，對於動物來說我們就是壞人是惡人，我們會下地獄嗎？”
    李繼溪無奈笑道：“肉食動物和雜食動物都吃肉，要是吃肉就會下地獄，那豈不是世上有一大半的動物，死後都要下地獄嗎？那樣地獄都擠不下了吧。”
    “而且，植物也是有生命的。吃素的人一樣也是殺生，真要下地獄的話，大家一起下好了。”李繼溪好言寬慰道。
    “可是...可是。”祝響有些支支吾吾的，李繼溪顯然沒有安慰到點子上。
    李繼溪看了眼壁畫，“你是...在害怕死後會下地獄嗎？”
    祝響聞言低下頭久久不語，半晌後才艱難吐出一個字，“是。”
    “我是救過很多人，可是也害死了很多人，甚至是對一些人見死不救，甚至是親手殺死過一些人！”祝響抬頭看向最後一幅壁畫，那是無間地獄的景象。
    “以前...我沒有想過這種事情。”祝響的心緒在當下，忽然有些不定，“可是...”
    “可是今天！”李繼溪搶著說道，“你看見了如此真實的壁畫，裏麵的一切都是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事情，連同死後進入地府的過程，連同被押入地獄受罰的景象。”
    “是，當我意識到，地獄大概真的存在的時候，我突然...”祝響說到此處深吸一口氣，“突然心裏有些慌張。”
    短暫的沉默過後，祝響開口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很窩囊？居然會害怕這種事情。”不知怎的，他情不自禁的在李繼溪麵前，暴露出他脆弱的一麵。
    李繼溪與祝響四目相對，“若地獄真的隻是存在於傳說當中，若它真的隻是虛構的產物，肯定任誰都能一笑而過。可一旦確信地獄的存在，特別是我們這種人。生前不得安寧，死後也不能安息。這般結局，又有幾個人能坦然麵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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