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記憶流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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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抬頭,褪色的牆紙突然顯影出“我”的童年畫像,但畫中人的雙手正保持著此刻劉之言抓扶欄杆的姿勢。
這個“我”的樣貌與畫像上的屋主簡直一模一樣,但不知從何時起,劉之言感覺自己竟然與這位家主在某個時空重合了。
某些不屬於他的回憶像是浪潮一般鑽進他的腦袋,即便他想用力掙脫,卻隻是越陷越深。
緊接著,橡木門流淌出的黑暗脊椎突然纏住他的小腿。
那些骨節凸起處裂開細縫,露出微型版本的家族肖像畫——每張麵孔的瞳孔都在滲血。
懷表表麵的灰燼凝聚成飛蛾振翅而起,鱗粉在空氣中灼燒出五線譜狀的焦痕。
直覺告訴劉之言,這個房間裏肯定還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家族秘密。
可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是一直都存在,還是當他們今天來到這裏時才突然浮出水麵的呢?
這兩種不同的猜想必然會導致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其一,如果一直都存在,那很可能是王宮的人想假借這個房間裏的詭物遺留殺死他們這群嫌犯。
其二,如果隻是今天才出現,那現如今的這個王宮當權者,背後的家族必定另有隱情。
劉之言能夠獨立思考的時間越來越短,因為那些記憶的入侵越來越深,他的思緒仿佛沉入深海,越來越尋不到方向。
棺材書架的柏木板開始滲出樹脂,那些琥珀色的膠質裹住他的手背,將藏書室兩百年的閱讀記憶灌入神經——
祖父的雪茄煙霧正在我肺部凝結,曾祖母的香水味從自己袖口飄散而出。水晶吊燈的人形剪影集體轉向東方,他們的肢體語言複刻著我童年墜樓時的姿態。
珍珠骨手突然爆裂,飛濺的珍珠在牆麵彈跳成星象圖軌跡。某顆嵌著曾叔祖父肖像的珠子滾入黑暗,門內頓時響起絞盤轉動的轟鳴。
整座閣樓開始九十度側轉,波斯地毯化作垂直的深淵,棺材書架在重力異變中紛紛彈開棺蓋。
亡者們的藏書傾瀉而出,《昆蟲解剖圖譜》的書頁化作真正的鞘翅目蟲群,《航海日誌》的墨水在地麵漫成黑色潮汐。
我抓著青銅燭台勉強固定身體,卻發現燭淚正逆流回燈座,凝結成自己出生那天的日期數字。
彩繪玻璃的碎片懸浮在空中,每塊琉璃都映照出我不同年齡段的樣貌。
最靠近額頭的碎片裏,十五歲的我正在閣樓窗邊寫信——但現實中的東牆上確實浮現出泛黃信紙,未幹的墨跡正是我此刻的筆跡。
暗紅帷幕的血管紋路突然爆裂,腥甜液體在空間翻轉中凝成懸浮的血珠。
每顆血珠內部都蜷縮著嬰兒形態的透明人影,他們的臍帶相互纏繞,最終連接到那扇橡木門流淌出的黑暗脊椎。
懷表在掌心劇烈震動,表盤玻璃浮現出我從未見過的母親麵容——她的嘴唇正在與我同步翕動。
棺材裏滑出的羊皮紙突然裹住我的右臂,發黃的契約文書顯現出血緣譜係圖。
當看清最末端那個用飛蛾翅粉標注的名字正是自己時,所有威尼斯鏡同時發出尖嘯,鏡中倒影集體伸出手臂將我拉向中央。
在墜入鏡麵漩渦的瞬間,我看到橡木門內的黑暗脊椎收束成dna螺旋結構,閣樓所有異變元素都在其中絞合成家族血脈的雙鏈。
水晶吊燈最後閃爍的琥珀色光芒裏,十七個世代的亡者正透過我的視網膜凝視世界。
————
故事到這裏戛然而止,所有的物體和聲音都恢複原狀,但劉之言還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並未從剛才那個時空中走出去。
他越來越確信一件事這裏的確保留了一個扭曲的小空間,它像是被定期封存的詛咒,在特定的條件下會被觸發解封。
而他就是那個觸發特定條件從而解封這個詛咒的人。
他在腦中不停回想今天在酒桌上吃飯的所有來賓,當然是因為他閑來無事把所有人都看了個遍,碰巧他記憶力還超好。
但沒有一張臉能和畫像上的屋主人對得上。
不應該的,這副畫像上的男人最多不過三十出頭,而且通過代入他的視角,加之這詛咒裏傳來的記憶回響,以此可以推算出屋主人現今不會超過四十歲。
這間屋子如此氣派,在偌大的皇宮內獨立成樓,祖上一定是什麽達官顯貴。
可屋主人去哪了呢?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問題的答案,空間內所有的東西就像靜止又突然啟動的時間開始轉動,它們在劉之言眼前極速旋轉,逐漸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差點要把他也卷進去。
漸漸的,他看清楚了鏡麵漩渦深處並非虛空,而是一座倒置的禮拜堂。彩繪玻璃在天花板投下血月般的光斑,祭壇上擺放的不是聖經,而是一本用嬰兒皮膚裝幀的家譜。
我的手指剛觸及書頁,就聽見閣樓所有棺材同時發出啼哭。
家譜扉頁的羊皮紙突然活過來,顯露出初代祖母分娩時的場景。但產床四角站著四位持燭的接生婆,她們的麵容與威尼斯鏡中的倒影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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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新生兒發出第一聲啼哭時,接生婆們同時吹熄蠟燭,將黑暗注入嬰兒的瞳孔。
祭壇後的十字架突然扭曲成dna雙螺旋,每個堿基對都由微型棺材組成。棺材裏沉睡的嬰兒們集體睜開眼睛,他們的視網膜上映照著曆代家族成員的死亡瞬間。
我的虹膜開始灼痛,視覺神經正被強行接入這個死亡記憶數據庫。
暗紅帷幕的血管紋路在祭壇上方重新編織,形成巨大的子宮輪廓。
那些懸浮的血珠重新排列成胚胎形態,臍帶連接著禮拜堂地麵的裂縫。裂縫深處傳來銅管琴的轟鳴,演奏的正是我出生時產房播放的安魂曲。
水晶吊燈的最後一塊棱鏡墜入裂縫,折射出初代祖母臨終前的記憶畫麵:她並非死於難產,而是自願將靈魂注入家族血脈,用永生詛咒換取後代的延續。
每一代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都是在重複她與魔鬼契約時的誓言。
棺材書架的柏木板突然全部碎裂,露出內部嵌套的無數微型禮拜堂。
每個祭壇上都擺放著同樣的家譜,書頁間夾著曆代成員的乳牙與胎發。我的牙齒開始鬆動,發根傳來被拔除的劇痛,身體正被分解成新的標本填入書頁。
橡木門流淌出的黑暗脊椎突然收縮,顯露出初代祖母的畫像。
她的珍珠項鏈正是由曆代成員的骨灰凝成,每一顆珍珠裏都囚禁著一個未能逃脫輪回的靈魂。
當最後一顆珍珠浮現我的麵容時,整座禮拜堂開始坍縮成奇點。
在意識消散前的刹那,我聽見自己的啼哭聲正從產房傳來,四位接生婆手持蠟燭站在床邊,她們的麵容與鏡中倒影完全一致。
黑暗重新注入瞳孔的瞬間,我理解了永世輪回的真相:每個家族成員都是初代祖母的轉世,而這座閣樓是她永恒的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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