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葉婉清與韓少雲並肩踏入屠宰場，刹那間，一股腐臭與血腥交織的刺鼻氣味如洶湧澎湃的潮水，鋪天蓋地般席卷而來，瞬間填滿了他們的鼻腔。
    那氣味濃烈得仿佛有實質，直鑽進胃裏，攪得人一陣翻江倒海，惡心感瞬間湧上心頭。
    “我感覺，咱倆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就是在剛吃完飯後就來這裏。”葉婉清緊緊捏著鼻子，聲音悶悶的，她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腳下的地麵濕漉漉的，混合著血水、汙水以及不知名的黏液，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響。
    “嘶……不應該啊！”
    韓少雲摸著下巴，眉頭緊鎖，目光投向遠處。隻見水泥地麵上，各種動物骨骸雜亂無章地堆積如山，無數蒼蠅在其間嗡嗡亂飛、盤旋纏繞。
    在雲中君的助力下，不過短短一個小時，他們便馬不停蹄地走訪了城市中的四個大型屠宰場。然而，結果卻大大出乎韓少雲的意料。他們運用精神力仔細探查了每一家屠宰場的地下，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魂珀蕨」的氣息。甚至，除了潑灑在地麵的血水，屠宰場內也並無任何埋藏著大量腐肉骨骸的土壤。
    “欸！你們倆是幹啥的？！”
    一道中氣十足的喝問聲驟然響起，隻見不遠處一間屋子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男人皮膚黝黑，雖然挺著一個大肚腩但肌肉結實，此刻正滿臉狐疑地打量著突然出現在院子裏的葉婉清和韓少雲。
    “大叔，我們……”葉婉清頓了頓，大腦飛速運轉，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合理的借口，“我們是瀚陽師範學院的大學生，正在做一個關於屠宰場家禽剩餘殘肉以及骨骸處理情況的調查，所以想來您這兒了解了解情況。”
    “啥啥處理調查？”
    男人很明顯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詞匯，撓了撓頭，一臉茫然地又開口問道。
    葉婉清趕忙再次重複了一遍：“就是關於屠宰場裏那些剩餘殘肉和骨骸的處理方式，也就是您賣完肉之後剩下的那些邊角料，大叔，您一般都把它們怎麽處理啦，是埋在什麽地方了嗎？”
    “邊角料？那可都是能賣錢的好東西呢，現在誰還隨便埋地裏啊。”男人擺了擺手，笑著解釋道，“我們把家禽殺了之後，能吃的部分都送去菜市場賣了。剩下的那些碎肉和骨頭，我們都會仔細收集起來，等工廠的人定期來收。”
    “他們花錢買這些廢料，有什麽用嗎？”韓少雲好奇地問道。
    “咋能沒用呢！”男人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人家工廠裏，把這些收來的廢料一股腦兒地倒進大型絞肉機裏麵，經過一番攪拌粉碎，嘿，那可就大變樣了，搖身一變成了動物飼料或者魚餌。你別看最後做出來的一小包東西不起眼，有時候賣的價錢都快趕上我們賣出去的肉了！”
    韓少雲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追問道：“那這些工廠來收邊角料，一般多久來一次？每次收的量大概有多少？”
    男人思索片刻，撓撓頭說：“這也不固定，有時候三天來一回，有時候得等個五六天。每次收的量嘛，得看我們這段時間宰殺家禽的數量，要是趕上旺季，一天宰殺的家禽多，那他們收的邊角料自然也多，滿滿當當能裝好幾大車呢。”
    葉婉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問：“那您知道這些工廠都分布在哪些地方嗎？離咱們這兒遠不遠？”
    男人咧嘴一笑：“這我還真不太清楚具體位置，不過聽那些來收貨的人說，有的在城東，有的在城西，離咱們這兒有遠有近。不過他們都有專門的運輸車，路遠點也不耽誤事兒。”
    ……
    另一邊，暮色像撒了孜然的饢餅，將瀚陽老城染成暖金色。
    巷口那間"買買提烤肉王"的霓虹燈牌明明滅滅，風過時，門框旁的風鈴叮咚作響，與電動抽油煙機的嗡鳴不斷交響著。
    褪色的搪瓷盆裏堆著現宰的羊後腿肉，刀痕處滲出的血珠凝成紫黑，在不鏽鋼砧板邊緣蜿蜒成赭紅溪流。十六歲的古麗垂首坐在鐵盆前，塑料手套被羊油浸得發亮，她手指快速翻飛，將鐵釺子精準刺穿鐵盆內的菱形肉塊。
    “刺啦——！”
    隨著中年男人將手裏的一大把烤串放在烤架上，他手中的鐵釺翻飛如蝶，羊油滴落炭火時濺起細碎的金星，水蒸氣帶著羊肉串飄搖的香味，不斷的在空氣中飄散。
    "羊肉串好啦！裏麵的客人坐唦——"母親帶著碎花頭巾在油煙裏穿梭，長時間的忙碌，讓她的臉頰有些發紅，額頭也帶著些沒來得及擦拭的汗水。
    "古麗！肉串要空盤了！你先給父親送過去一些！"母親朝鐵盆方向揚聲。
    “我知道了！”
    迪麗努爾將最後一串羊肉浸入洋蔥水，穿肉的鐵盆已見底，她捶著發酸的脖頸抬頭，視線卻陡然間撞上父親隔著煙火望來的目光。
    "努爾，我這兒還有餘貨。"男人的聲音混著炭火劈啪，"你先把盆裏的那些穿完，不用著急。"
    “哦，好的，爸爸。”迪麗努爾輕聲應了一聲，隨後又微微低下頭，專注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靈巧的手指在食材間穿梭。
    這時，門楣上的銅鈴清脆地又撞響了一聲。
    隻見一位穿著灰夾克的老張頭慢悠悠地踱了進來。他剛一進門，鼻尖就微微翕動起來，臉上露出一副誇張又陶醉的表情，笑著說道：“阿依古麗，這香味兒啊，隔著三條街都能把人的魂兒給勾了去！”說著，他摘下那頂磨得有些發亮的皮帽子，露出被風沙染成麥色的額頭，額頭上還帶著幾道淺淺的皺紋。
    此時的婦女正忙著將新烤好的羊腰子小心翼翼地碼進搪瓷盤裏，聽到老張頭的話，她連忙轉身，手裏還舉著記賬本，快步走了過來。
    “張大哥來啦！快坐快坐！今兒這羊啊，可是天不亮就宰的，新鮮得很呢！”
    老張頭搓著手在塑料凳上落座，眼睛黏在滋滋冒油的烤架上，嘴裏還忍不住讚歎道：“哈哈哈！要說這羊肉的鮮嫩，還得是你們家！給我先來五串烤羊腰子，十串羊肉串，還有那烤羊排，也給我來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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