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越禮沉浸於她乖順的倚靠中，一時竟有些晃神。
    “回哪裏？”
    夏微聞著他身上的冷杉香，逐漸清醒過來。
    抬起頭。
    那張絢麗精致的臉，影影綽綽朦朧在她的眼淚中。
    賀越禮的五官輪廓沒有絲毫變化。
    隻是眼神和氣質天差地別。
    而此時，他溫柔得仿佛是自己最親密的那個人。
    她捧起他的臉，“賀越禮，我好想你，我好擔心你。”
    她的手心溫涼柔軟，貼上自己的皮膚，令他貪戀。
    賀越禮擦拭掉她臉上的淚，望進她水霧瀲灩的眸中。
    她的眼睛最是清澈，藏不住任何事。
    夏微此時的眼神，賀越禮在她生病時見過。
    那時她喊的是周靳的名字。
    而現在，她透過他，再看另一個自己。
    賀越禮心緒錯綜複雜的交織在一起。
    他嗓音微啞，“為什麽要回去？”
    夏微吸吸鼻子，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落下，“因為我愛的人都在那邊。因為我在那邊真的過得好開心。”
    她的眼淚和字字句句，一下下砸在賀越禮心上。
    心驟然下沉。
    他明白顧予晴去世對夏微的打擊很大。
    但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連求生欲都沒了。
    眼睜睜看著她被海浪淹沒時，賀越禮當時想，如果這三年是周靳陪著她，她一定不舍得死。
    是他做錯了。
    他一定要救活她，彌補她。
    賀越禮垂下眼睫，眉宇間情緒複雜，“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麽讓你回去。”
    夏微抬手胡亂的擦著臉上的眼淚，“一定有辦法的。”
    她啜泣著，如實說，“其實我剛才在摩天輪上看到那邊的賀越禮了。明天一早，我想去找住持，他既然能算到我醒過來的時間，就一定可以幫我找出回去規律。”
    賀越漆黑的眼睛逐漸平靜下來，落在她哭花的臉上。
    眼睛，鼻子，臉頰都浮上胭紅。
    他深呼吸三次，認輸般合了合眼，語氣又沉又緩，“好，我陪你一起去。”
    夏微怔怔望進他眼裏，漂亮的淚眼中亮起驚喜的光芒。
    她彎起唇角，抱住他勁瘦的腰，靠在他懷裏，“賀越禮，謝謝你。”
    賀越禮發現她要麽不哭，一哭就停不下來。
    淚水浸透襯衫前襟，沁在胸口的皮膚上，又癢又麻。
    等待烘幹時。
    夏微窩在沙發裏查天氣預報，打算清晨五點就出發。
    她調好鬧鍾，看見賀越禮還在講電話。
    說的是法語。
    她把頭靠在抱枕上，安安靜靜聽著。
    陌生的商務類詞匯聽得她昏昏欲睡。
    哭腫的眼皮打了會架，不知不覺就合上了。
    賀越禮從落地窗的反射中看見她的影子。
    身體歪著，雙腿彎曲，占據著沙發的角落。
    哭紅的小臉，枕著霧霾藍色的抱枕。
    賀越禮降低音量，幾句話結束通話。
    他放輕步子走到沙發邊，拿過沙發毯，替她蓋上。
    她睡得很安穩，毫無防備。
    賀越禮看見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還停留在鬧鍾頁麵上。
    他給陸桀發去消息。
    讓他取消明天所有會麵。
    再去老宅拿一套早幾年穿的休閑裝放在車裏。
    最後把車停在熙華公寓的車庫。
    距離烘幹還有些時間。
    賀越禮一手解開襯衫紐扣，一手扯鬆領帶。
    脫掉腕表。
    把東西丟進單人沙發中。
    拿著香水，走進客衛。
    洗完澡，他穿上黑色浴袍。
    烘幹機發出結束運作的滴聲。
    賀越禮抱著四件套，回到主臥鋪床。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幹過這事了。
    光是鋪床單就因為弄錯方向，鋪了兩次。
    好不容易把兩個枕頭塞進枕頭套中。
    他目光測量起薄被和被單，思考長短對應方向。
    夏微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來吧。”
    這可能是賀越禮的唯一短板，不會鋪床。
    不是弄錯方向，就是弄錯正反麵。
    賀越禮站在床邊。
    看著夏微將被套翻過來，將薄被鋪在被套之上。
    他說，“我幫你吧。”
    夏微捏住一個被角，“好啊，你拿住下麵那個。”
    賀越禮跟著她的指使照做。
    夏微看他穿著浴袍，問道，“我還沒買你能穿的衣服。”
    “我讓陸桀送過來了。”他沉聲道，“明早是要五點出發嗎？”
    夏微點點頭。
    賀越禮的嗓音在昏暗的燈光中別有幾分慵懶，“那我今晚在這裏睡。”
    夏微手微微頓了下，輕拍兩下被子，“好。”
    賀越禮點了下頭，轉身走出主臥。
    夏微猜他應該是要去睡沙發。
    拿著自己的換洗衣物走進浴室。
    再出來時，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床邊。
    俯身正在床頭櫃上擺弄什麽。
    雨停霧散，清冷月光透過窗簾縫隙，不偏不倚投影在黑色浴袍上。
    賀越禮站直身體，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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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微穿著一套奶杏色家居服。
    上衣加短褲，顯得格外溫柔。
    小臉瑩白水潤。
    嘴唇泛著淺粉色的水光。
    乖巧得站在那裏，就讓賀越禮不覺心跳加速。
    賀越禮沉下語調，隨意指了下床頭櫃上的酒紅色玻璃瓶，“香氛很好聞。”
    夏微思索半晌，輕輕“哦”了聲。
    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進去。
    賀越禮眉宇微蹙，眸光掃過她的臉，“那.....晚安。”
    走出兩步，身後響起清甜的聲音。
    “你要睡哪？”
    賀越禮沉了口氣，“還有四個小時不到，不打算睡了。”
    夏微咬了下唇。
    他人高馬大睡沙發肯定難受。
    這房子是他的，床都是他鋪的。
    她現在的行為屬於鳩占鵲巢。
    再說，麵對這張臉，她不想讓他走。
    夏微躺在枕頭上，把被子拉高，遮住半張臉，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問道，“床挺大的，你要不要在這裏睡會兒。”
    賀越禮駐步，目光停在她臉上，語調低緩，“你確定？”
    夏微抿著唇，極輕的說，“之前你喝醉的時候，不也一起睡過一晚。”
    床頭櫃上的燈光暈出曖昧的暖黃。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烏木玫瑰香味。
    夏微覺得臉發燙，拉起被子蓋住腦袋。
    側過身，背對著他，又往床邊挪了挪，空出大半床位。
    表明態度。
    隨便他睡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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