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先生真是好興致，這三個月跑來跑去，指點這個，指點那個，不如指點指點我。”
    楚惜微雙手背後，俏生生的跟在周宸身側。
    這位楚隊年紀比周宸要大個七八歲。
    但畢竟境界都不低，大家看起來個頂個的年輕。
    “我這是在觀察天夏情況，什麽興致不興致，悟道懂吧。”
    “不太懂，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有點難跟上萬古宸先生思路。”楚惜微輕笑。
    “你還敢打趣上我了。”
    周宸眉頭一揚。
    “我哪敢啊，我隻是個小持劍人，您可是兵祖。”
    楚惜微倒是沒有像其他人那般對周宸又敬又畏。
    “這些天跟著我到處轉悠下來，有什麽感想嗎？”周宸問道。
    “啊？”楚惜微愣了愣，“這是在……考我政治？我是武將，不善言辭的。”
    “你盡管說。”
    “……”楚惜微稍加思索，組織語言道，“徹落實兵祖大人兵擊發展理念，持劍人持續推動兵擊修煉方式改革，深層次，多維度對兵擊展開剖析，確立《基礎兵式發展綱要》，力求各大學子能夠深入感悟兵祖理念，掌握兵擊要領……”
    “停停停。”周宸哭笑不得，“你這叫不善言辭？我是問你真實想法，你知道我性格的，說真話就行。”
    “真實想法的話……”
    楚惜微反而有些茫然，沉默片刻，開口道，“高層而言，其實是有些兩難的。”
    “你對整個白星文明都有大恩，這點大家都很清楚，也沒有人會想抹去你功績，可太過耀眼的光芒，這就導致有些……”
    她有些頭疼，欲言又止。
    “過分的個人崇拜。”周宸幫助她補齊後半句。
    楚惜微又是陷入沉默。
    良久，幽幽道，“其實這一點，在這麽些年對抗勳王的過程中是有所緩解的，大家漸漸知曉要靠自己，要靠兵刃力量而非迷信個人。”
    “誰能想到決戰那日，大家看到一株虛幻巨樹，並且從中獲得了實實在在兵擊賜福之力，這種異象將你個人名望推舉到另一個高峰。”
    “尤其是那天結果你一回來……星空中帶著兩具浩浩蕩蕩屍體現身，各地天文愛好者都捕捉到了，白星可以說一下子民聲沸騰。”
    “甚至都快衍生出一種：兵祖崇拜教會，認為隻要有兵祖大人庇佑，這世上就沒有無法解決的敵人……”
    她這一口氣真說了不少。
    周宸聽的苦笑連連。
    就跟拜神像似的。
    南方沿海地區較多，家家戶戶拜媽祖，拜關公之類，周宸這種頂級“真神”，形象好到炸裂，又實打實的拿力量說話。
    換你在白星，也得在家裏給周宸立個小像供起來。
    這就是活神明啊。
    “我感覺我得先死一下子，才能解決這種崇拜。”
    周宸無奈笑笑。
    “誒誒誒，別亂說話，一語成讖。”楚惜微連忙製止。
    你看。
    你多少也有點個人崇拜。
    “好處倒是有，大家目標一致，凝聚力強，不容易被分化，遇到危機也會有信念。”
    周宸緩緩道，“可這樣同樣導致不相信自己，總寄希望於我，而我不可能總在，更加關鍵的……這是自我設限啊。”
    “兵擊修煉者，如果最相信的不是手中兵刃，那又談何入七境，甚至展望更高呢。”
    二人此刻走在一座名為“曦城”的小縣城裏。
    規模比當初雲津城要稍大些，這已經算是天夏比較小的城市了。
    【修行兵擊，走上人生巔峰！】
    【貫徹落實兵擊理念，我們要在兵擊帶領下走向高峰！】
    【兵祖大人，天夏我們唯一的信仰！】
    依舊隨處可見關於兵祖大人的標語。
    “你知道我看見這些想起什麽嗎？”
    周宸目光微眯，道，“讓我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時候我在雲津城，到處是什麽紅櫻會，明光集團標語，誇張的不行。”
    “我在墟實之境那會到了一個名叫星械城的地方，剛一進去，也是各方麵宣傳標語，所有人視若無睹，有的還會再暗地裏吐幾口唾沫。”
    “我現在看到它們，就感覺自己是什麽給全民洗腦的邪惡反派，懷揣著某種不良動機，這連在一起，就是反動機派，那我不純成畜生了嗎？”
    周宸也劈裏啪啦一口氣說了好多。
    他將道路兩側各種建築都看在眼中，越發有種說不出的茫然。
    “我感覺，兵擊不該是這樣的，百兵之路，應是更加璀璨，百花齊放的路。”
    話音落，周宸緩步向前行進。
    楚惜微幾次張了張嘴，最後又不知道說什麽隻好將嘴合上。
    “可是……從你帶回來的淨土資料來看，很多文明也是這樣做的。”
    楚惜微低聲道，“超凡時代下，個體資質差異必然會導致較大境界差距，一個合格的超凡文明，需要足夠優秀的超凡領袖，包括你說的月精靈，暗精靈，或者是剛剛戰勝的氣族勳王，都是如此。”
    二人走著，來到一處少年宮旁。
    透過欄杆縫隙，能夠看到操場中的少年少女們在老師帶領下整齊站開，喝聲連連修煉兵擊。
    “我有時候甚至在想，如果我隻是把兵擊大基礎交給大家，而我銷聲匿跡，兵擊會是怎樣一副畫麵呢。”
    “啊？？？”
    楚惜微沒想到周宸還真往這方麵深想，連忙道，“怎麽可能啊，兵擊是你創造的兵擊，在你帶領下，上限抬高了不知道多少，單靠大家自行摸索，進度會慢的誇張。”
    “好吧，我是在說另外一些方麵。”
    周宸無奈笑笑。
    楚惜微抿了抿嘴唇，柳眉蹙起。
    或許她大概知道了周宸的意思，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畢竟沒有發生的事情，誰也沒法設想。
    而白星目前狀態，看起來還是很好的，尋常文明根本沒法來碰瓷。
    發展三百多年，沒到三百五十年的超凡文明能做到這一步，簡直是奇跡再現。
    “轉悠了三個多月，該回去了。”
    周宸輕聲開口，不再多想。
    ——
    中州，訓練場。
    他將傳承樹重新喚出。
    大樹蓬勃而有生命力，一個又一個氣泡在眼前滑動流過。
    周宸站在原地，腦海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忽然。
    他眉間微動。
    高塔，有來自淨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