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賣掉車子的黃誌誠離開了家門。先乘巴士，再換兩次地鐵，耗時近一個小時，將近九點時，才抵達警局。
    還未正式投入工作，他已經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要將他壓垮。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緩緩朝辦公室走去。
    到達自己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隱約能聽見辦公科室內反黑組的同事們正談笑風生。
    “聽說了嗎？黃sir這次能保住職位，可是付出了不少代價啊！”
    “嘖嘖，那些高層真是手段毒辣，居然能這麽硬撐。”
    “看他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估計這次損失慘重。”
    聽到這些話，黃誌誠臉上毫無波瀾。如果是在平常，他一定會處罰這幾個閑聊的同事讓他們去外勤一天。可如今，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在警局待多久，說不定六天後就要以囚犯身份入獄了，還是別樹敵太多為妙。他低頭沉默地繞過幾個警員，走向辦公室。那幾位原本有說有笑的同事，在他默默走過後，一個個目瞪口呆。
    然而，等黃誌誠進入辦公室許久，裏麵卻悄無聲息。幾人互相交換眼神，趕忙聚在一起。
    “這是怎麽回事？他竟然沒發火？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黃sir嗎？”
    “剛才我回頭一看，他臉色陰沉得嚇人。”
    “你們說會不會是我們猜對了？他這樣子確實像要付出巨大代價。”
    同事們開始議論黃誌誠反常的表現。
    辦公室內，神情沮喪的黃誌誠擺弄了一會兒手機，屏幕上是他妻子發來的消息：
    “黃誌誠！我當初選擇你，並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也並不覬覦你的權力，隻想有個溫馨的小家！可現在，你竟然要賣房賣車？”
    "你瘋了……簡直瘋了!"
    "我帶著女兒回鄉下了。"
    "暫時別聯係了。"
    看到這條信息，黃誌誠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碎了。妻子不理解他，連孩子都帶走了。如今，他不僅失去了家庭，還得背負債務！
    更糟糕的是……
    煩躁的他把手機丟在一旁，伸手去掏煙盒，卻隻摸到空蕩蕩的一片。他愣了幾秒，隨即一股深深的絕望襲來。他用力把煙盒捏成一團，狠命摔在地上，雙手抱頭，整個人縮在椅邊，仿佛這樣就能避開現實……
    但現實不會等他。
    大約二十分鍾後，辦公桌上電話驟然響起。黃誌誠恍惚地站起來接通："喂？"
    電話那邊，約翰斯的聲音冰冷且不耐："黃誌誠，馬上來我辦公室。"
    黃誌誠心裏一沉，明白肯定沒什麽好事。掛掉電話後，他在屋裏來回踱步，思索著約翰斯找他的原因。反複揣測，隻有一個可能性——錢！
    他現在賣了車，再加上存款，湊了五十萬。離五百萬的目標還差四百五十萬。這對現在的黃誌誠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他還是深吸一口氣，拿起外套，拖著沉重的步伐，快步走向辦公室門口。
    剛開門，整個科室的人都在注視著他，那些目光讓他心裏直發毛。他愣住片刻，略顯窘迫地加快腳步，朝約翰斯的辦公室走去。
    進了辦公室，黃誌誠敲了敲門，走進去。約翰斯坐在辦公桌前，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而是彎腰從地上提起一個皮箱，放在桌上打開。
    裏麵全是翠綠的鈔票。
    黃誌誠一時沒反應過來。
    約翰斯冷冷說道：
    "黃sir，昨晚我想了很久。"
    "這件事完全與我無關。"
    "可是，就因為你的緣故，我不得不拿出五百萬。你覺得這公平嗎？"
    黃誌誠立刻微微皺眉，心中已大致明白過來。
    這洋人……
    難道現在連一分錢都不打算出了？
    看著毫無動靜的黃誌誠，約翰斯冷哼一聲。
    "你知道嗎，"
    "五百萬放銀行裏，一天能有多少利息？"
    "四千五百港幣！"
    約翰斯提高音量："光是利息都比我工資高！"
    "我要是提前把這筆錢交給布政司長。"
    "到時候你要是還不上怎麽辦？"
    約翰斯臉一沉。
    反手將箱子裏的錢往前一推："這是百萬。"
    "我最多隻能出這麽多。"
    "剩下的九百萬，"
    "全都得你自己想辦法。"
    "盡快湊齊，然後交給布政司長。"
    聽罷，黃誌誠真急了。
    本來嘛，
    賣了房子後，
    離自己的五百萬目標，
    還可以借點錢，貸點款。
    他想著，
    先把給布政司長的五百萬應付過去。
    約翰斯的五百萬，
    以後再說，
    能貪就貪，能撈就撈。
    趕緊還上就行。
    沒承想。
    這貪婪的洋老頭。
    居然一分不出？
    黃誌誠趕忙說："sir！"
    "我現在最多隻能籌到五百萬左右。"
    "九百萬，這根本不可能啊。"
    "sir，給我點時間。"
    "五百萬您先墊著，"
    "我保證一定還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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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現在就可以寫借條，立字據。"
    "sir，您放心，我絕對不跑！"
    這簡直是要了他的命啊。
    短短幾天，
    湊九百萬？
    就算把黃誌誠全身零件拆了賣了，
    恐怕也湊不夠這麽些錢。
    可，
    坐在辦公桌後的約翰斯卻以一種輕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
    就像在看廢物一樣。
    "黃誌誠，"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也沒少這麽做。"
    "別忘了，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根本不用出這麽多錢！"
    "憑什麽讓我用自己的錢來替你埋單？"
    黃誌誠還想再說些什麽。
    卻被約翰斯直接打斷："管你用什麽法子，我最多出這一百萬。"
    "這一百萬算我借給你的。"
    "利息按銀行的3.5算。"
    說到這裏，約翰斯似乎想到什麽。
    聲音突然提高，嚴厲警告："如果你隻拿出五百萬..."
    "到時我會跟布政司張說，這筆錢是我的，至於黃誌誠的那份，他不願意付。"
    "別妄想逃，隻要離開港島範圍，我就控告你挪用公款。"
    "到時候，你的家人也會被調查。"
    "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聽罷，黃誌誠額頭滲出了冷汗。
    可以說，約翰斯的話完全封死了他的退路。
    ...
    此時此刻，他隻有一個選擇——籌錢！
    九百萬！
    短短幾天內，不足六天。
    五天……
    九百萬？
    黃誌誠深吸一口氣。
    默默拿起桌上的百萬現金，正準備離開。
    然而，約翰斯大喊："你幹嘛去？"
    "在欠條上簽名！"
    黃誌誠轉過頭去，看見約翰斯一臉嫌惡地遞過來一張欠條。他呆滯地瞄了幾眼，便從口袋裏拿出鋼筆，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緊接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後，黃誌誠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他的現狀與被洋人當作寵物有何不同？！他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砰——！！”聲。
    “該死！”
    宣泄完情緒後，黃誌誠慢慢坐下，雙手抱頭陷入沉思。完了……真的完了……該如何扭轉局勢？如何擺脫外國人的掌控？難道……自己真的隻能低聲下氣向韓立借錢了嗎？
    想到這裏，黃誌誠滿是抗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拿出手機，翻出那些大小不一、名為“朋友”的混混們逐一撥打電話。沒辦法，現在能借多少是多少。他名下沒有任何資產，又急於賣掉房子車子，銀行那邊估計連一分錢都不會批給他。
    很快，辦公室裏傳出了黃誌誠的聲音："喂？黑蛇，是我，黃誌誠。"
    "最近……" 黃誌誠猶豫了一會兒，實在說不出口。但在巨大壓力下，他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黑蛇，最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借點錢？"
    電話另一端的黑蛇起初並不在意，但聽到借錢二字，頓時來了興致："黃sir，你怎麽突然想到問我借錢啦？需要多少？兄弟能幫多少幫多少。"
    黃誌誠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大概……一百萬？"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隨後直接掛斷了。
    黃誌誠深吸一口氣，不信邪地撥通了下一個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喂，大虎，是我黃誌誠。"
    "能不能跟我借點錢？五十萬差不多夠了。"
    電話那頭的大虎瞬間慌了："喂，黃sir，你是不是搞錯了？"
    最近我的營生全讓你們警局給毀了，現在我自己都快顧不過來啦！” “頂多一萬，要不要？” 黃誌誠陷入沉思……這一萬？
    這簡直不夠塞牙縫的。
    然而，再少也是肉啊。
    他語氣溫和地說：“行，多謝。我這就過去取。”
    結果，
    電話那邊的大虎在掛斷之前終於忍不住了。
    狂笑不止。
    這不可能吧，
    威震一方的黃誌誠，
    如今連一萬塊都要向我借？！
    黃誌誠，你也有今日啊？
    聽著那笑聲漸遠……
    黃誌誠鐵青著臉，默然不語。
    短短幾分鍾內。
    他又撥出了一通接一通的電話。
    毫無例外。
    從前那些對他畢恭畢敬的人，
    一口一個黃sir。
    如今，
    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
    知曉他即將敗落。
    提及借錢，
    全都推三阻四。
    甚至那些曾主動奉上錢財之人，
    此刻也不敢多與黃誌誠交談。
    整整一個上午。
    黃誌誠打了三小時的電話。
    最終……
    才湊到二十萬。
    二十萬啊！
    要知道，
    過去的自己想要二十萬，
    不過是打個電話的事兒。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按摩著太陽穴。
    二十萬，加上自己的五十萬……
    再加上鬼佬約翰斯的一百萬。
    目前總計一百七十萬。
    離目標依舊遙不可及。
    看來，房子得盡快出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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