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官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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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電影《二十七夜》的官方海報橫空出世,瞬間在各大社交平台激起千層浪。官宣的核心,除了備受矚目的主創團隊名單,焦點毫無疑問落在了兩位男主——國民度極高的金一川與實力派戲骨閆濤,以及國民女演員任敏敏身上。
    海報設計頗具心思——全都是剪影。金一川冷峻側影立於荒原之上,閆濤的背影漫步在古舊街巷,任敏敏則是捂住雙眼的造型居於兩者之間。
    當然,因為年齡差的緣故,粉絲們心照不宣地鬆了口氣,看來自家哥哥與女主的情感糾葛基本可以排除。
    然而,新的戰場已然開辟——雙男主的番位之爭暗流洶湧。
    宣傳文案的最後一句被特意加粗:所有演職人員不進行排名,皆為傾心投入《二十七夜》的創作者。
    這行字,既是安撫,也是導演張風帆某種態度的宣示。
    隨著官宣一同發布的,還有隻有內部人員才有的密密麻麻的拍攝進度表。
    為了啃透這份複雜的通告單,張風帆的新任助理張花朵整整熬了兩個通宵。燈光、攝影、美術、服化道、場務……她抱著厚厚的文件夾,瘸著腿和每一個部門,反複溝通確認細節。會議室的空氣裏彌漫著咖啡和快餐的混合氣味,她沙啞著嗓子解釋調度,眼睛熬得通紅。
    作為張導的女兒空降而來,最初並非沒有質疑的目光,但幾輪高效精準的溝通下來,各部門負責人看她的眼神,已從不信任悄然轉為認可——這姑娘,有股子她爸的拚勁,腦子也夠用。
    當她把最終敲定的、幾乎被汗水浸得有些卷邊的拍攝計劃書放在張風帆巨大的胡桃木辦公桌上時,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
    強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將她瞬間淹沒。她甚至來不及走到外間的沙發,隻憑著最後一絲力氣,踉蹌著推開辦公室內側休息間的小門,一頭栽倒在行軍床上。
    那張簡陋的鐵架床,鋪著一層薄薄的墊子,散發著淡淡的汗味和鐵鏽氣息,此刻卻如同天堂。意識沉入黑暗前,她腦子裏隻剩下一個模糊而強烈的念頭:張風帆簡直不是人……!不過,好像也不能這麽說自己的老爸……
    與此同時,張風帆和製片人毛鴻賓也正經曆著另一場鏖戰。為了敲定最後的投資金額,兩人剛剛結束了一場耗時近五個小時的飯局。推杯換盞間,空氣裏彌漫著高檔白酒的辛辣和雪茄的濃烈。張風帆深知,一旦攝影機轉動,他就會被牢牢釘在片場,所有前期籌備的收尾和突發狀況,都將壓在老搭檔毛鴻賓的肩上。
    淩晨兩點,城市的喧囂沉澱下去,寫字樓的走廊隻剩下安全出口幽綠的微光。
    兩人帶著一身酒氣回到辦公室,步履都有些虛浮。
    張風帆解開襯衫最上麵兩顆紐扣,深深陷進寬大的辦公椅裏,用力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毛鴻賓則直奔角落的飲水機,接了一大杯冰水,“咕咚咕咚”猛灌下去,試圖壓下翻湧的酒意和眩暈。
    他晃了晃腦袋,從公文包裏掏出一份還帶著快遞信封潮氣的文件,啞著嗓子說:“老張,幾個院線那邊……感情還得繼續聯絡,這個得你親自出馬,分量才夠。”
    “嗯,跑不了。”張風帆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你接著說,還有什麽想法?趁我現在腦子還沒徹底糊掉。”
    毛鴻賓重重坐下,公文包隨手扔在地毯上,邊角已經磨損得露出了白色內襯。
    他搓了把臉,努力讓眼神聚焦:“我在想……得讓老劉他們宣傳組的小姑娘們,去跟金一川、閆濤的粉絲會頭頭們好好聊聊了。後期的包場鎖廳、路演排期、應援造勢……這些活兒,都得靠她們在後頭使勁兒推,粉絲經濟這塊蛋糕,咱得會切。”他頓了頓,補充道,“特別是金一川那邊,數據組、反黑站、應援站……分工細得很,得找對人。”
    “明白。”張風帆點點頭,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麵上敲擊著。
    如今的影視圈,粉絲力量早已成為宣發環節中不容忽視的一環,尤其是啟用流量明星,如何與粉絲“共舞”,是門大學問。
    “不過,現在的粉絲可精著呢,沒那麽好糊弄了。這事得讓宣傳那邊好好策劃,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容易翻車。”他想起什麽,補充道,“對了,把金媛媛也叫上。她人脈廣,上次跟我提過‘聯動’,說之前那個爆款動畫片就是幾家發行公司聯手炒起來的,資源共享,效果翻倍。咱們也得學學,盤子越大,聲量才越響。那幾個大廠金主爸爸,不也是這麽玩的嗎?”
    “那是自然!咱們最大的金主爸爸不就是他們麽。”毛鴻賓深以為然,又灌了一口冰水,冰得他齜牙咧嘴,“我的意思是,趁你還沒正式開機,咱們再抓緊開幾輪大會,把能敲定的都敲定。”
    他身體前傾,壓低了些聲音,“還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要不要再找幾個海外顧問掛個名?特別是藝術指導和曆史考證這塊,弄幾個響亮的國際頭銜,對海外發行和衝獎……多少有點用吧?哪怕隻是郵件顧問呢。”
    “行,可以考慮。”張風帆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入手冰涼,裏麵的茶水早已冷透。他歎了口氣,放下茶壺,聲音裏透出一種深沉的倦怠,“毛毛啊,你說……咱們這把年紀了,還這麽拚命圖什麽?要不……等這部片子拍完,就真退了吧?找個海島曬太陽去。”
    “退?”毛鴻賓像是被踩了尾巴,聲音都拔高了,“你退得了嗎?想想你家那三個祖宗,結婚的彩禮嫁妝、買房的窟窿,哪個不要錢?我這邊倆閨女還在國外大學裏燒錢呢!哎,真是……生孩子這事兒,絕對得趁早!”他重重歎了口氣,酒精似乎放大了某種感慨,話頭不知怎麽拐了個彎,“說起來老張,你當年……要是素素給你懷的那個孩子沒掉,現在都該奔四十了吧?正好能頂上來幫你扛大梁,咱們也不至於……”
    “提這個幹嘛?”張風帆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揉額頭的動作頓住,眼神瞬間變得幽深銳利,像被觸及了某個塵封已久的禁區。辦公室裏的空氣驟然凝滯,隻剩下中央空調單調的送風聲。
    毛鴻賓自知失言,眼神躲閃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仿佛想拉開一點安全距離。
    他趕緊彎腰從辦公桌下的小冰箱裏摸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遞過去,試圖緩和氣氛:“咳……怪我,怪我!喝多了嘴沒把門。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其實吧,我就是覺得……”他猶豫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些,“你當年,確實有點對不住人家素素……”
    “你到底想說什麽?”張風帆沒接水,目光沉沉地釘在毛鴻賓臉上,帶著審視。
    毛鴻賓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了一下,終於含糊地、幾乎是囫圇地把最關鍵的信息吐了出來:“那個……擬邀請的海外顧問名單裏……有她,錢素衣。”
    出乎毛鴻賓意料的是,張風帆並沒有如預想中那樣暴怒或震驚。他隻是微微怔忡了片刻,臉上掠過一絲極其複雜、難以解讀的情緒,像是遙遠的記憶被瞬間激活。
    隨即,他像是確認了什麽長久以來的猜測,嘴角牽起一絲苦澀而了然的弧度,聲音低沉而平靜:“你也發現了,對不對?”
    “發……發現什麽?”毛鴻賓徹底懵了。
    “花朵,……她和素素……長得越來越像了。尤其是眉眼,還有那倔起來抿嘴的樣子。”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靜的辦公室裏激起無聲的回響。
    就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裏間行軍床上,原本似乎陷入沉睡的張花朵,倏然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她沒有了一絲睡意,隻有一片冰冷的清醒和洶湧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