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坑壁上簌簌滑落的泥土和細碎的石子，不斷提醒著他們處境的危險。
    金一川臉上的那點強裝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角落的凝重和焦急。
    他看著張花朵那雙緊盯著自己、充滿不信任和擔憂的眼睛，又瞥了一眼頭頂不斷掉落的土塊，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花朵，現在真的不是掰扯這些的時候！”他急急地說，“你先上去！我保證，我馬上就能跟著上來！你看到了，我身手還行，對不對？上去不難！”他指了指坑口，又活動了一下肩膀，試圖證明自己的“能力”。
    然而，張花朵完全不吃他這套。她固執地站在原地，甚至反其道而行之“那你先上去！然後把我拉上去！”她的眼神裏帶著倔強，仿佛在說要麽一起走，要麽你先證明你的誠意。
    金一川被她這“無理取鬧”般的提議噎了一下，隨即咧了咧嘴，半是無奈半是調侃地嘟囔了一句“你……看著瘦，分量還挺實在的，我拉不動怎麽辦？別到時候把你胳膊拽脫臼了……”
    “金一川！”張花朵瞬間炸毛！臉頰因為羞惱和憤怒漲得通紅！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居然還敢說她沉？！這簡直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好了好了！”金一川一看她真要急眼，趕緊舉手投降，語氣軟了下來，“一起上！肯定一起上！但總得有個先後吧？我先把你弄上去，然後你再搭把手拉我，這樣最安全，行不行？”他看著張花朵，眼神裏帶著懇求，也帶著對不斷惡化環境的焦慮。
    “那你等一下！”張花朵雖然同意了先後順序，卻並沒有立刻行動。她反而迅速掏出金一川那部沾滿泥漿的手機，屏幕在濕漉漉的手指上滑動了幾下，重新點亮手電筒。然後，她做了一個讓金一川意想不到的舉動——她將光線重新聚焦在坑壁上那些規整的石塊上，並且快速、仔細地對著它們和周圍坑壁環境，哢嚓哢嚓拍了好幾張照片！角度、細節，力求清晰。
    拍完照，她甚至不顧危險，湊近那些石頭，伸出沾滿泥巴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測量起其中一塊較大石頭的長度和厚度，指尖在冰冷的石麵上比劃著，神情專注得仿佛忘記了頭頂正在掉落的泥土。
    “如果說……這裏真的是大墓的外圍結構，”她一邊測量，一邊頭也不抬地說，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異常清晰，“那麽，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那麽精準的坐標？”她終於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金一川，“金一川，過去你騙過我什麽，我暫時可以不問。但這件事，你必須現在、立刻、給我說清楚！”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執拗。腳下的土地似乎又在微微下沉，發出令人不安的輕響。
    金一川看著頭頂簌簌落下的泥土越來越多，坑底那層鬆軟的土也在不安地蠕動，心裏急得像著了火！他真怕下一秒整個坑就塌了！他額頭上滲出冷汗，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緊“別拍了！別量了！姑奶奶！現在太危險了！我們先上去，上去之後我什麽都告訴你！行不行？！”
    “就一句話！”張花朵卻像釘在了原地，舉著手機，手電光柱死死照著金一川的臉，執拗地重複，“你怎麽知道這裏的？！就這一句！”
    金一川被她逼得幾乎要跳腳！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猛地從懷裏掏出那塊剛才被張花朵塞回來的鎏金懷表！他一把抓過張花朵的手，不由分說地將那塊沉甸甸、帶著他體溫的冰冷金屬重新重重地按在她沾滿泥漿的手心裏！
    “答案！答案都在這裏麵！”金一川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氣急敗壞的無奈和托付，他緊緊握著她的手，連同那塊懷表一起攥住，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我都把我姥爺留下的、最要緊的東西給你了！你……你怎麽就這麽……這麽……”他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最終隻憋出一句帶著埋怨的，“……這麽不解風情呢！非要在坑裏問！”
    張花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那句帶著委屈的“不解風情”弄得愣了一下。她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塊在手機光線下泛著幽暗光澤的古董懷表，冰冷的觸感透過泥漿傳到掌心，又抬眼看看金一川那張寫滿焦急、無奈甚至帶著點……可憐巴巴的臉。
    她緊繃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雖然弧度很小，但金一川捕捉到了。她像是終於被他的“誠意”說服了，又像是覺得在坑裏繼續僵持下去確實不是辦法。
    “行，”張花朵終於鬆了口，將懷表緊緊攥在手心，另一隻手把手機塞回金一川手裏，快速說道，“上去。不過，”她指了指坑壁，“我墊後，你先上去！”她的眼神依舊帶著警惕，仿佛怕他耍什麽花樣。
    金一川簡直要被她的固執氣笑了！都什麽時候了還爭這個？！但他也知道時間緊迫，再爭下去隻會更危險。他迅速掃了一眼坑壁，選了一個泥土相對穩固、有草根抓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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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聽你的！我先上！”金一川不再廢話，將手機叼在嘴裏，後退兩步，一個短距離的助跑，猛地蹬地躍起！他的動作幹淨利落，爆發力極強，借著衝力，雙手準確地抓住了坑壁上幾根粗壯的草根和一塊凸起的硬土塊，腳下在濕滑的坑壁上迅速找到了兩個微小的落腳點！腰腹用力，手臂猛地向上一撐！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非常利落。兩秒鍾後，他已經半個身子探出了坑口！
    張花朵在下麵緊張地看著，心髒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見他成功扒住坑沿，她才鬆了口氣。
    金一川一上到安全地帶，立刻轉身趴下，毫不猶豫地將大半個身子探回坑裏，朝張花朵急切地伸出手“快！抓住我的手！”
    坑底傳來更明顯的“哢噠”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土層深處斷裂！張花朵臉色一變，不再猶豫，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助跑兩步，奮力向上一跳！
    金一川的手如同鐵鉗般，精準地抓住了她滿是泥漿的手腕！他悶哼一聲，手臂肌肉瞬間賁起，用盡全力向上一拽！張花朵也借著這股力道，腳蹬坑壁，奮力向上攀爬！
    “嘩啦——！”
    就在張花朵的腳剛離開坑底不到半米時，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一大片坑壁混合著泥土和草皮，轟然塌陷了下去！濺起的泥水甚至打濕了金一川的褲腿！
    好險！
    金一川使出全身力氣，終於將張花朵連拖帶拽地拉出了那個不斷塌陷的深坑！兩人同時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坑外濕漉漉、沾滿泥漿的荒草叢中！
    “呼……呼……”
    劫後餘生的兩人，仰麵朝天地躺在冰冷的泥水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腔劇烈起伏，心髒在耳邊咚咚狂跳，仿佛要掙脫束縛。冰冷的泥水迅速浸透了後背的衣服，帶來刺骨的寒意，卻也奇異地緩解著剛才緊繃到極點的神經。
    張花朵的手還緊緊攥著那塊冰冷的鎏金懷表，金屬硌得掌心生疼。
    金一川側過頭，看著身邊同樣狼狽不堪的張花朵，她的臉上、頭發上沾滿了泥漿，胸口劇烈起伏，眼神還有些失焦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天空，不知何時變得更加陰沉。厚重的鉛灰色雲層低低壓在頭頂，仿佛隨時會再次傾瀉下瓢潑大雨。荒野的風帶著濕冷的寒意，吹過他們汗濕的額角，帶來一陣戰栗。
    兩人躺在泥水裏，一時誰都沒有說話。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荒野中回蕩。剛才坑底驚心動魄的爭執、托付、拉扯，以及那塌陷的巨響，都像是一場短暫而混亂的噩夢。而手中那塊沉甸甸的懷表，和頭頂這片愈發陰沉的天空，都在無聲地提醒著他們事情，似乎才剛剛開始，而且，越來越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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