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培育世界樹和菩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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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露水凝結在焦黑的世界樹殘幹上,像一串未及墜落的淚。桂逸跪在碎冰與焦土交界處,指腹碾過樹皮上蛛網般的裂痕,掌心的血珠滲進溝壑時,殘幹深處傳來極輕的、類似心跳的震動。十年前埋下的兩枚種子,此刻一株主幹崩裂如遭雷殛,卻在斷口處萌發著冰藍色的新芽;另一株菩提樹的氣根正順著焦木攀爬,葉片邊緣泛著金紅,每片葉子上都凝著米粒大的血珠,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鑽。
他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驚起棲息在菩提樹枝椏間的夜鴉。鴉羽掠過他鬢角的白發時,帶下幾片沾著樹膠的枯葉——那些本該屬於樹木的分泌物,此刻正順著他頸側的皮膚緩緩滲出,在衣領上暈開暗褐的痕跡。掌心的樹根狀紅紋已蔓延至小臂,此刻正隨著遠處傳來的更漏聲,有規律地搏動。
那夜的天象異變從子時三刻開始。桂逸剛把《靈植密卷》翻到“創世之種”篇,觀星台上的青銅渾天儀突然發出蜂鳴,二十八宿的銅鑄星位竟自行轉動,最終在正北天區拚出倒懸的北鬥七星。十九道流星幾乎同時劃破夜空,尾焰顏色各異:紫、金、青、赤……卻在即將墜地時齊齊轉向,如被無形絲線牽引,朝著觀星台中央的他飛來。
阿霧舉著琉璃燈的手劇烈顫抖,燈影在她年輕的麵龐上晃動:“師、師父!那些流星——”話音未落,十九道流光已在桂逸掌心匯聚,灼熱的氣流掀飛他鬢角碎發,卻在觸碰到皮膚的瞬間化作兩枚溫潤的種子。世界樹種子呈深紫,表麵流動的光帶分明是縮小的星河,星軌間偶爾閃過細碎的金芒;菩提樹種子乳白如羊脂,葉脈狀紋路裏嵌著的金點,細看竟是微縮的梵文《華嚴經》。
“《密卷》記載,創世之種需以三界本源澆灌,每寸生長皆遭天道反噬。”桂逸的聲音混著夜風中的銅鈴聲,他凝視著種子緩緩沉入掌心,皮膚下突然浮出樹根狀的紅紋,“而所謂‘三界本源’——”指尖在石桌上輕點,三滴鮮血分別化作清露天)、春泥地)、燭火人),“不過是天地人三才的精魄。”
阿霧看見師父指尖的紅紋正在蔓延,像活物般順著手腕往上爬,而他的瞳孔深處,此刻正倒映著種子裏翻湧的星雲與佛光。遠處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梆子聲裏混著一絲幾乎不可聞的歎息,仿佛諸天在為即將開始的僭越之舉而哀慟。
春分日的雙生園籠罩在茫茫白霧裏。桂逸赤足站在陰陽魚陣中央,腳下是玄冰鐵鑄就的陣紋,北端萬年玄冰融水化作的寒氣與南端聚陽金鏡反射的烈陽在他身側相撞,形成肉眼可見的氣牆。當兩枚種子分別埋入寒域陰魚眼)與陽域陽魚眼)的瞬間,大地突然震顫,雲層中浮現出盤古開天的虛影,斧刃落下處,陰陽二氣如沸水般炸開。
“啊——”劇痛從丹田竄至天靈,桂逸跪倒在地,第一口鮮血噴在冰麵上,將玄冰染成暗紅。種子萌動的力量正在衝刷他的經脈,世界樹的寒氣如千萬根冰針刺入骨髓,菩提樹的陽氣卻似岩漿在血管裏奔湧,兩種力量在心髒處相撞的刹那,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麵:星河流轉、佛國崩塌、凡人在樹下祈禱……
“公子!”阿霧的聲音從霧中傳來,卻像隔著極厚的水幕。桂逸抬頭,看見兩縷嫩芽已破土而出:世界樹嫩芽裹著冰晶,每片幼葉上都凝結著細小的星軌;菩提樹嫩芽頂著金芒,葉片邊緣泛著蓮花狀的光暈。可下一刻,世界樹根部滲出的黑色汁液腐蝕著冰麵,菩提樹葉片上的焦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兩極之力在排斥,陣法即將崩潰。
他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凝成朱砂筆,在兩株幼苗間畫出共生符。符文亮起的瞬間,腦海中響起千萬個重疊的聲音:“妄圖同時培育天道與佛道之根,汝魂魄將永墮無間——”話未說完便被劇痛淹沒,桂逸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鼻腔湧出,伸手一摸,竟是半片冰晶與半片金箔般的碎屑——那是他魂魄的碎片。
阿霧終於跑到近前,卻被眼前景象驚住:師父鬢角的頭發已全白,眼尾爬滿細密的裂紋,像樹皮般粗糙。而他仍盯著幼苗,用沾滿血的手指調整陣紋,寒域的冰麵因他的血氣而融化,陽域的焦土卻因他的體溫而變得濕潤。當兩株幼苗的嫩芽首次相觸時,桂逸聽見自己胸腔裏傳來“哢嗒”一聲,像是某根骨頭永遠地裂開了。
幼苗期的三年,是桂逸與天地靈脈的博弈。世界樹每長高一寸,北俱蘆洲的萬年玄冰就會消融三分;菩提樹每抽一條新枝,南瞻部洲的赤焰山就會噴發一次。他不得不背著青銅藥簍走遍九州,在四大部洲的靈脈節點設置引靈陣,用靈脈導管將地脈之氣引入雙生園——那些導管並非凡物,是用他肋骨磨成的骨管,每根都刻著鎮魂咒。
在北俱蘆洲的冰海深處,他遭遇鎮守靈脈的冰麒麟。那畜生渾身覆蓋著冰晶鱗片,獨角上凝結的寒霜能凍結時間,見到他時發出的咆哮震碎了方圓百丈的冰層。桂逸的衣袖早已被冰水浸透,手中握著用冰棱凝成的長劍,卻在麒麟爪下不堪一擊。左肩被撕開的瞬間,他聞到自己血肉被凍熟的氣味,卻硬是用鎖鏈纏住麒麟角,將本命精血滴在它眉心:“借半片冰鱗,護樹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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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眼中閃過驚詫,卻在看見他胸前樹根狀紅紋時低下頭顱——那是創世之種認主的印記。當半片冰鱗嵌入世界樹根下,桂逸聽見冰層深處傳來古老的歎息:“上古神代後,再無人敢如此瘋魔。”回到雙生園時,阿霧看見他整個人凍成冰棍,肋骨處的傷口還在滲出冰水,卻仍惦記著:“把東震旦洲的引靈陣再加固三分,菩提樹的氣根快碰到東海靈脈了。”
更難的是兩棵樹的“靈識爭奪”。某個月圓之夜,桂逸剛踏入雙生園,就看見菩提樹的氣根已越過陰陽魚陣中線,在世界樹的寒域裏燒出焦黑的痕跡;而世界樹的枝條上,冰晶正凝結成鋒利的冰刃,割破菩提樹的樹皮。他不得不盤膝坐在兩樹之間,以神識溝通它們的靈識——世界樹的靈識是浩瀚星空,每顆星辰都是一個世界的記憶;菩提樹的靈識是婆娑佛國,每片貝葉都刻著眾生的苦樂。
“停手。”他的神識化作人形,在星空中對世界樹靈識說話,卻被無數星辰的引力撕扯得幾乎潰散;轉身對菩提樹靈識合十,又被佛國的慈悲之力壓得 knet 在地。兩種力量同時作用在他神魂上,現實中的身體開始抽搐,眼角滲出金色與銀色的血淚——左眼看見星河倒轉,右眼看見佛陀涅盤,劇痛中他終於明白,所謂共生,從來不是和平共處,而是讓兩種極端在自己體內達成平衡。
當他從神識中退出,發現指甲縫裏已長出細小的根須,碰一下就會滲出樹液。阿霧端來的藥碗在地上摔碎,因為她看見師父的右手背,不知何時已長出鱗片狀的樹皮,紋路竟與世界樹完全一致。
第五年夏至,雙生園的天空被雷雲染成紫金色。世界樹高十丈,樹冠托著漫天星鬥,每片葉子都是一個微型觀星台;菩提樹高九丈九,葉片上的《金剛經》經文在風中吟誦,樹根處的蓮台虛影已能顯化出往生極樂的幻象。桂逸站在觀星台上,看著三十六道天劫雲從八方匯聚,每朵雲裏都翻湧著不同的力量:紫電天道)、金焰佛劫)、銀霜神道)。
第一記雷劈向世界樹,紫電中夾雜著滅世劍意。桂逸來不及結印,隻能張開雙臂擋在樹前,雷光劈開他的護心鏡,在胸前烙下焦黑的雷紋,胸骨斷裂的聲音像枯枝折斷。他噴出的鮮血濺在菩提樹葉上,竟讓葉片瞬間金黃如鎏,經文發出梵唱,替他擋住了第二波餘震。
第二記雷帶著金焰砸向菩提樹,佛焰所過之處,葉片卷曲成灰燼。桂逸咬破三顆本命靈珠,靈力化作菩提樹的“袈裟”,那是用他十年心血凝練的佛力,此刻卻像紙糊的燈籠,在佛焰中滋滋燃燒。他感覺丹田像塞進了火炭,喉嚨腥甜,卻仍笑著對菩提樹說:“當年你在雪山苦修,我便為你護法,如今亦然。”
第三記雷最可怕,是混沌雷,紫電與金焰交織成黑色旋渦,所過之處,空間出現蛛網狀裂痕。兩棵樹的枝條第一次主動纏繞在一起,世界樹的冰晶與菩提樹的金芒在頂端形成太極圖,卻仍擋不住混沌雷的侵蝕。桂逸看見陣法出現裂縫,知道再不用底牌,前功盡棄。
“阿綾,你看,我們要成功了。”他輕聲呢喃,將神魂印記融入陣法——那是他最後的底牌,等於將自己的魂魄與陣法綁定。混沌雷落下的瞬間,他看見亡妻的幻影在樹影中浮現,還是穿著當年的月白衣裙,鬢角別著桃花。劇痛中他笑了,任由混沌雷劈中胸口,卻在倒下前將最後一絲靈力注入樹根:“共生共死,方得始終。”
當雷雲散去,兩棵樹的枝幹上都纏繞著對方的枝條:世界樹的葉片間閃爍著佛金光點,菩提樹的根係周圍凝結著冰晶。而桂逸躺在血泊中,發現自己的頭發已全白,發間纏繞著樹藤,左胸的傷口裏,竟長出一片半冰半火的樹葉——那是兩棵樹給他的“共生之證”。
天劫後的每個月圓夜,桂逸都會被幻象折磨。世界樹的年輪裏,亡妻的麵容時隱時現,有時對他笑,有時卻流著淚搖頭;菩提樹的葉片上,無數個自己在說話,有的說“停下吧,阿綾若知你如此,必不願醒”,有的說“隻差一步,本源即將凝聚”。最可怕的是身體的變化:右手小臂完全石化,樹皮紋理下能看見淡紫色的樹液流動,指甲變成深灰的角質,輕輕一劃就能在石桌上留下痕跡。
“師父,喝藥吧。”阿霧捧著藥碗的手在抖,碗裏是用她自己的血熬的鎮魂湯——桂逸早已無法吸收普通靈藥,隻能靠親近之人的精血維持。桂逸卻搖頭,目光落在雙生園外的遠山:“你看,世界樹的枝條已經觸碰到天河,再過三月,就能接引星界靈氣。”他沒說的是,當枝條觸到天河的瞬間,他在樹影裏看見亡妻的裙擺掠過雲端,就像那年他們在雲海閣觀星,她踏雲而舞的模樣。
某日深夜,他在藏書閣翻閱禁書《奪天籙》,試圖找到分割魂魄的方法。割魂術需要用本命金刀將神魂分成三份,每份都要承受萬蟻噬心之痛。當第一刀落下,他咬住袖口不讓自己慘叫,血珠滴在書頁上,竟讓古老的文字活過來,在他眼前組成亡妻的幻影:“逸郎,莫要執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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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當年你替我擋下星墜,魂飛魄散前說想看我培育出連接天地的神樹。如今樹將成,你卻要我停下?”第二刀落下時,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體內分離,一分為二的神魂分別融入世界樹與菩提樹,現實中的身體卻劇烈抽搐,背後浮現出兩棵樹的虛影,樹根從脊椎處生長出來,順著尾椎鑽進泥土。
裴照臨找到他時,他正蜷縮在閣樓角落,背後的樹根已穿透地板,在樓下形成枝椏。“你看看你的手!”裴照臨按住他石化的手腕,觸感像百年老槐,“靈植共生症已入膏肓,再繼續下去,你會變成樹的養分!”桂逸抬頭,眼中星光與佛光交纏:“你可知,昨天菩提樹的葉片上,顯化出阿綾的往生咒?她在等我,等我用這身子,為她鋪就還魂之路。”
第十年驚蟄,雙生園的天地靈氣濃稠如蜜。世界樹的樹冠已插入雲端,枝葉間能看見各界投影:仙域的蟠桃盛會、魔域的血河之戰、人間的春耕景象;菩提樹的樹幹上,三千佛國圖景輪轉,每片落葉都化作金色貝葉,上麵記載著某個凡人的前世今生。而在地下三千丈,兩棵樹的根係已糾纏成太極圖,中央閃爍的金色光團,正是封存在本源裏的亡妻魂魄碎片。
天道的懲罰比預計來得更早。三十六道滅世金輪撕裂雲層,每一道都刻著天道法則,所過之處,靈氣被抽幹,觀星台的飛簷開始崩裂。桂逸站在雙生園中央,看著金輪緩緩降下,知道這是天道對“人造創世之樹”的最終審判。
他解開腰間玉佩,那是亡妻臨終前塞給他的,裏麵封存著她最後一縷殘魂。“阿綾,別怕,我來了。”將玉佩埋進樹根的瞬間,世界樹與菩提樹同時發出清鳴,枝葉向中央聚攏,形成保護罩。桂逸取出七十二枚本命靈珠,每一枚都刻著他的生辰八字,那是他用十年時間,從自己每條經脈裏提煉出的精魄。
第一枚靈珠捏碎時,他感覺左臂失去知覺——那是連接世界樹的靈脈。血液順著觀星台的二十八宿紋路流進雙生園,世界樹的枝條突然瘋長,纏住第一道金輪,卻被金輪上的法則切割得枝葉紛飛。桂逸笑了,又捏碎十枚靈珠,右肩傳來劇痛,卻看見菩提樹的蓮台虛影擴大,擋住第二道金輪。
“桂逸!”阿霧的哭喊被雷聲淹沒,裴照臨試圖破陣,卻被陣法反彈,咳出鮮血。桂逸已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他的視線裏隻有中央的本源光團,以及光團中逐漸顯形的人影。第三十枚靈珠捏碎時,他的雙腿化作木屑,身體倒在樹根上,卻感覺有根須鑽進傷口,貪婪地吸收他的血液。
滅世金輪越來越近,最後六道金輪合並成天道之眼,瞳孔裏是冷漠的法則洪流。桂逸知道這是最後時刻,咬破舌尖,在眉心畫下共生符——那是當年讓兩棵樹共生的符文,此刻,他要讓自己與樹共生。當金輪落下,他張開雙臂,用身體擋住致命一擊,左肩直接被削掉,露出下麵閃爍著星光的木質軀幹——不知何時,他的身體已半樹化,骨骼是木質的,血管裏流淌著樹液。
“逸郎……”終於,他聽見了那個魂牽夢繞的聲音。本源光團中,亡妻的虛影伸手觸碰他的臉,盡管虛幻,卻讓他笑出淚來。最後一枚靈珠捏碎,他的神魂化作光點,融入兩棵樹的根係,在本源光團周圍形成保護網。當第三十六道金輪落下,世界樹與菩提樹同時爆發強光,枝葉交織成巨大的樹冠,擋住了滅世之威。
三天三夜後,雙生園的雷雲散盡。焦黑的世界樹殘幹上,冰藍色的新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斷口處滲出的樹液,竟在地麵匯成小小的湖泊,湖麵上倒映著星界與佛國的景象。菩提樹的藤蔓纏繞著世界樹,每片葉子都在流淌金光,在兩片樹葉的交疊處,清晰地浮現出桂逸的麵容,唇角微揚,似在守護,似在等待。
阿霧跪在廢墟裏,手中握著一片帶著血痕的菩提葉,葉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字跡:“吾以身為肥,育汝成林;吾以魂為引,渡卿往生。”淚水滴在葉麵上,金芒閃過,字跡化作光點鑽進她眉心——那是桂逸留給她的最後一縷神識,帶著對徒兒的歉意與祝福。
裴照臨站在觀星台頂端,望著天邊新出現的雙星。紫星與金星相互環繞,星軌組成樹的形狀,偶爾有流光劃過,像極了當年的星墜之夜。他忽然想起桂逸曾說過的話:“天地萬物,皆有代價。她用命換我生,我便用一生,為她種出能複活的樹。”
雙生園的土地下,桂逸的身體已與樹根完全融合。他能感覺到世界樹的根係在吸收星界靈氣,菩提樹的年輪在凝聚佛國之力,而在本源核心,亡妻的魂魄正在兩種力量的滋養下逐漸凝實。當她第一次睜開眼睛,看見的將是兩棵參天大樹,枝葉交織成穹頂,而在樹的年輪裏,在每片樹葉的脈絡中,他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著,永遠守護著這個用十年血淚換來的奇跡。
風過時,樹葉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輕聲訴說:愛到極致,便是將自己化作養料,讓所愛之人在自己的生命裏,重新綻放。而雙生之樹的枝葉,將永遠在天地間伸展,向世人講述這個關於執念、關於犧牲、關於超越生死的培育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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