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信念，仿佛在說服自己，也在安撫周圍同樣憂心忡忡的村民。大家默默地點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幾個婦人端來了熬得稀爛的粟米粥，裏麵加了些剛在溪邊采到的、被光雨滋潤過的野菜嫩葉。老祭酒極其耐心地，用木勺舀起一點點溫熱的米湯，小心翼翼地喂進陸離幹裂的嘴唇縫隙。
    昏迷中的陸離，喉結極其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極其微弱地吞咽了一點點寶貴的流食。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所有圍在庇護所門口、屏息凝神的村民眼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喜悅！
    “吃了！守山人吃了！”
    “有救了！山神保佑！守山人有救了！”
    低低的歡呼聲在人群中壓抑地響起，劫後餘生的麻木被巨大的希望衝淡了許多。
    夜色，再次降臨。篝火在庇護所外點燃，驅散著山間的寒意。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圍坐在一起的村民們臉上複雜的表情。白日裏那驚心動魄的反擊，金烏衛的狼狽潰逃帶來的短暫狂喜已經過去。此刻，更深的茫然與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頭。
    “我們…我們以前…是不是都錯了？”抱著熟睡孩子的張寡婦，聲音帶著顫抖，打破了沉默。她想起之前對“災星”的恐懼和排斥，想起被驅逐出村的少年如今卻成了守護他們的“守山人”，巨大的認知衝擊讓她無所適從。
    “那個…祈天壇的墨衍壇主…他…他召喚天罰要殺守山人…他才是邪魔嗎？”另一個漢子遲疑地問，白天金烏衛統領口中喊出的“奉磐石新城主令”和“焚碑戮星”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刺，紮在每個人心裏。
    “守山人…傷得這麽重…他…他還會保護我們嗎？”有人看著庇護所的方向，聲音充滿了不確定。
    “磐石城…那些金烏衛…他們…他們還會再來嗎？新城主是誰？為什麽要殺守山人？”更多的人望向磐石城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對未知報複的恐懼。金烏衛那焚滅一切的太陽真火，給他們留下了太深的陰影。
    低語聲在篝火旁彌漫，充滿了困惑、後怕和對未來的深深憂慮。信仰崩塌後的精神廢墟，比戰火的瘡痍更難修複。
    老祭酒坐在篝火邊，沒有參與議論。他布滿皺紋的臉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風幹的橘皮，眼神卻異常清明。他默默地撥弄著火堆，目光時而落在庇護所內那個昏迷的身影上，時而投向遠處那座在星光下沉默矗立的無名巨碑，最終定格在碑身上那道縱貫天地的劍痕之上。
    “天道非枷鎖…人心即永恒…”他低聲念誦著碑文上曾顯現的神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村民的耳中。渾濁的眼中，漸漸凝聚起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徹悟光芒。“石頭砌的聖壇會崩塌，木頭雕的神像會腐朽…唯有心裏認準的道，信守的義，守護的念…才是…燒不毀、打不爛的…真東西！” 他看向庇護所的方向，看向陸離手中緊握的劍鍔，那目光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守山人…他手裏的…就是那道！他身後的碑…刻著的…就是那道！”
    老祭酒的話語，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村民們迷茫的心海中蕩開圈圈漣漪。張寡婦摟緊了懷中的孩子，漢子們握緊了拳頭，眼中的恐懼似乎被另一種沉甸甸的東西壓下去了一些。
    就在這時——
    嗚——！
    一聲淒厲無比、仿佛要撕裂靈魂的尖嘯，猛地從東南方向遙遠的黑暗天際傳來！聲音由遠及近，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瞬間就撕破了山間夜晚的寧靜！
    “又來了！”張鐵猛地跳起來，臉色煞白！
    “是金烏衛！一定是他們搬救兵來了！”人群瞬間炸開，剛剛平複的恐懼被點燃到極致！
    隻見黑暗的天幕盡頭，十數道比之前更加刺目、更加狂暴的、燃燒著近乎白金色火焰的流光，如同墜落的太陽核心碎片，裹挾著焚滅萬物的恐怖氣息，以比閃電更快的速度，朝著鎮界山、朝著無名碑、朝著陸離所在的庇護所——悍然襲來！流光未至，那灼熱、狂暴、仿佛要將空間都點燃的毀滅氣息，已如同無形的海嘯，提前碾壓而至！篝火的火焰被壓得瞬間貼伏在地，村民們的呼吸為之一窒！
    “敵襲！！！保護守山人！”老祭酒聲嘶力竭地大吼，蒼老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轉身就要撲向庇護所！
    然而，那白金色的流光速度太快！幾乎是老祭酒聲音落下的刹那，流光已撕裂黑暗，顯露出真容——依舊是身披赤金翎羽戰甲的金烏衛，但數量更多，氣息更加強大凶戾！為首一名統領，手持一柄燃燒著白金色火焰的巨劍，劍鋒所指，空間扭曲！他的目光如同兩柄燒紅的烙鐵，瞬間穿透虛空，死死鎖定了庇護所內昏迷的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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