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關於女兒的閑話夠多的了，剛才阿全跟那些說閑話的女人頂撞，她和李爸都聽說了。
    她倆既高興又心疼。
    不過路是女兒自己選的，隻盼她想開些，別鑽牛角尖，好好過日子就行，這些閑話過幾天自然沒人再提。
    “媽，我沒瞎想什麽，有阿全在，我不怕，也不會在意那些閑話，您和爸就放心吧。”
    冰雪聰明的李小茹一眼看出  心思，趕忙先開口安慰起來。
    李媽聽了笑著摸了摸女兒細膩的臉蛋。
    “媽知道，媽也相信你能行。”
    “李小茹同誌，你準備好了嗎？進了這扇門，再出來時你的身份就變了。”
    “李恒同誌，我這兒不用你操心，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你真的準備好了嗎？做好讓我賴你一輩子的準備了嗎？”
    一九五六年的五月十九日，農曆四月初十，星期六，適合結婚的日子。
    李恒原本想把領證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日，但那天是周末，街道辦事處不上班，隻能提前到今天。
    兩人今天特意請了假，已經站在街道辦事處的大門口。
    看著繃著小臉、緊張得仿佛把“緊張”二字寫在臉上的小丫頭，李恒微微一笑，這是他這輩子第二次結婚，怎麽可能不緊張呢。
    就像他剛才說的，進了這扇門再出來，身份就變了。
    不隻是李小茹的身份變了，他的身份也同樣改變。
    自此後，他將為人夫，未來或許也會為人父，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已做好準備，但他深知，定會傾盡全力做到最好。
    “那麽，親愛的葉安寧同誌，我們進去吧。”他微笑著向這位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女子伸出一隻手。
    那微微發顫的小手堅定地伸出去抓住了他的大手，兩人相視一笑，隨後轉身朝街道辦事處的大門走去。
    ……
    半小時後，當他們再次走出大門時，林川有些呆滯地看著手中的那張紙。
    多麽簡陋的結婚證啊，或者說這隻是一個結婚證明罷了，連照片都沒有，隻有兩人的名字、出生日期，以及登記日期。
    如今這東西最大的用途大概就是在旅館住宿時，有它就能同住一室了。
    “哥，你在看什麽？”
    自從剛才拿到這個結婚證明，小姑娘就注意到他一直在盯著看，現在都出來這麽久了還在看。
    “啊？哦，我在想這麽一張薄薄的紙，居然能把咱們倆拴在一起一輩子呢？”
    “還能怎樣？”
    “我覺得總得弄個硬殼封麵吧，就這一張紙也太容易損壞了。還有上麵應該貼上兩個人的照片，不然你怎麽分辨這是誰呀，對不對？
    再說了，這上麵要是能蓋鋼印就好了，就這紅色印章隨便一蓋，我都看不清上麵寫的啥，萬一蹭掉了怎麽辦？”
    聽著林川在那裏嘮嘮叨叨地說著，葉安寧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再次相遇已經一個月了，這是她頭一回見到他這般有趣的樣子。
    “快走吧，我們去供銷社買糖果，待會兒還要給街坊鄰居分發呢。”
    “沒關係，昨天不是都已經跟陳傑交代清楚了嗎？他肯定會提前準備好，待會兒過去交錢拿票就行了。”林川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把那張結婚證明折好，放進自己背著的挎包裏的硬皮筆記本裏夾好。
    看著這個已經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如此細致入微的動作，葉安寧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對他並不真正了解，他的細心讓她意外。
    ……
    “怎麽了？為什麽這樣看著我？”林川把筆記本重新放回挎包裏後，剛要抬頭說走，就發現自己的新婚妻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沒什麽，隻是沒想到你這麽細心。”小丫頭臉上帶著愉快的笑容。
    “這事得仔細點，這可是咱倆的通行證，要是保管不當，到時候解釋不清。”
    “通行證？”姑娘聽著有點懵，一時沒明白啥意思，重複了幾遍才恍然大悟，頓時臉上一陣潮紅。
    “討厭，大庭廣眾之下，胡說什麽呢。”
    “好好好，不在外麵說，回家再講。”
    “回家也不行，太丟人了，你怎麽能這樣。”
    “行，聽你的，不說，咱們走吧，去百貨店。”
    嗬，怎麽可能不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後麵還有更難為情的呢。李恒心裏默默想著。
    但他知道自己的小媳婦兒臉皮薄，也不敢再亂來了。
    相信婚後不久她就會變得大大咧咧，那些大姐大嬸們聚一起，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五斤水果糖，等他們到時，孟軍那邊早準備妥當了。
    “給軍子，這是辦事處發的糖票，兩斤，這是另外三斤的票，還有這是錢。”
    按規定，結婚能憑街道辦的票買兩斤糖，但票有時限，三個月內有效，過期作廢。
    也沒聽說誰不要的。
    “正好合適，對了差點忘記提醒，恭喜二凱哥和小雨嫂子喜結良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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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啦軍子，記得來吃飯哦，中午一定過來，還有阿珠，就在辦事處旁邊的飯館。”
    “放心吧嫂子，什麽都可能忘，就是吃飯忘不了，阿珠肯定到。”
    “行，那你忙你的吧，我們先過去。”
    “好，二凱哥你們慢慢走。”
    原打算找柱子做幾桌菜，院裏擺個兩三桌，請鄰居一起熱鬧一下。
    但從那天發生那事起，李恒忽然覺得沒意思，幹脆直接去飯館訂兩桌，請幾個熟人就行。
    他這麽做另有深意：趁這兩年沒事，就是要張揚些，就是要氣那些愛嚼舌根的人，看看我家條件多好，氣不氣？
    為此，他還費了不少口舌才說服了方爸方媽。
    現在都九點了，他們不敢耽擱，從百貨店出來後直奔家去。
    在這個小巷子裏，王強並沒有急著給鄰居們分糖果。現在有幾戶人家沒人在家，他打算等到晚飯時間再去，那時候大家都應該在，一趟就能送完。
    王強隻邀請了前院的兩家——確切地說是三叔和三嬸，以及劉哥劉嫂；中院是柱子家，後院則是許大哥。
    不過廠裏的這幾個人中午趕不回來，許大哥已經去鄉下了。
    但晚上他們下班回來，王紅也會給他們送一碗肉菜過去。
    對於三叔，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有點小氣，愛精打細算，光是他那天大聲替自己說話，王強就覺得欠人家一份情，這份情必須記住，也必須償還。
    遠遠地，王強就看見三叔站在四合院門口朝著他們來的地方張望。
    不用猜，肯定是等他們呢。
    這個人啊，各方麵都不錯，就是愛貪小便宜、愛算計的習慣讓人不太喜歡。
    不過現在還好些，要不是後麵那幾年，這種習慣可能早就成了大問題。
    想想看，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六口人，在那個艱難時期，他該怎麽辦？
    有時候想想，要是閆三叔不是這麽愛算計的人，他們家在那個年代會不會餓死啊？
    “二強，小紅，你們回來啦！”
    “三叔，您在這兒是在等人嗎？”
    “沒沒沒，我隻是出來透透氣。”閆三叔哪好意思說自己就在等他們，希望能混塊糖吃。
    “哈哈，三叔，抽根煙吧，這是我們的喜糖，先嚐一顆，至於其他的，等下午院裏人都回來，我們再去分。”
    王強從包裏拿出兩塊糖遞給閆三叔，笑著說道。
    “哎呀，祝你們小兩口以後生活幸福，早日生個好孩子啊！”
    “謝謝您！”
    “謝謝三叔，多謝您的祝福。”
    閆三叔已經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提前得了兩塊糖，聽意思下午大家回來還有，嘿，這次沒白等啊。
    “三叔，到時候別忘了跟三嬸一起按時去吃飯，我們就不會再特意來喊你們了。”
    “放心放心，我們一定到。”有飯吃他怎麽可能不來，閆三叔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還提前說了不收禮金，隻是想請朋友們聚聚，這就更沒理由拒絕了。
    李家，趙新宇畢恭畢敬地為嶽父嶽母各泡了一杯茶，並且改了稱呼。
    或許是因為女兒未來的住處離娘家很近，嶽父嶽母並沒有因為女兒出嫁感到半點悲傷，反而笑得合不攏嘴。
    “爸媽，我嫁人了你們一點都不難過嗎？”
    趙小雪有些不滿，她見過不少因為女兒出嫁而傷心落淚的母親，可到了自己這兒，父母怎麽反倒這麽開心呢？
    “有什麽好難過的？咱們兩家相距不到一百米，你以後別天天跑回家打擾我們就算不錯了。”
    嶽父喝了一口女婿敬的茶，將茶杯放在旁邊的桌上，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耐煩。
    “媽，您聽聽我爸說的話！”
    “你爸說得對，以後你們過你們的小日子，想吃飯自己做，不想做就想辦法解決，別老往回跑蹭飯，我們也該享清閑了。”
    說完後嶽母皺眉沉思片刻，隨即補充道：“不過我也閑不了多久，還得給你們帶孩子呢。”
    “哼！我去收拾東西了，不理你們了。”趙小雪跺腳轉身離開客廳。
    見此情景，嶽父嶽母相視一笑，嶽母起身追了出去。
    “新宇。”
    “爸，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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