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紀初桃第一次看見小哥練功。
    兩人空閑的時間，在杭州南山路上的家中，也會早起晨練。
    甚至她現在學會的大部分身法，也都是曾經小哥手把手教會的。
    在這一方麵，紀初桃對小哥完全是欣賞的。
    他平日晨起練功時便利刃破空、矯若驚龍，如今在火光照耀之下，整個人似乎散發著無盡的光芒。
    眉宇之間凝結著淡然和堅韌，飛身之間盡顯英姿。
    明明感受不到冷熱，少女的麵頰卻和山洞內溫度一樣節節攀升，逐漸變得緋紅瑩潤。
    如同枝頭綻放紅山茶，嬌豔欲滴。
    她下意識伸手按住胸口。
    如果不是有其他人的驚呼聲遮掩，那底下震耳欲聾的心跳一定會暴露在眾人麵前。
    “小天仙兒啊，你究竟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女，怎麽小哥就親你一下，就跟吸飽了精氣似的？”
    “你看看他，搞得這麽帥，讓我們這些人怎麽活啊！”
    話雖如此，胖子的臉上倒是不帶一點嫉妒，反而雙眼放光地看著小哥。
    帥啊！
    真帥呀，他什麽時候也得跟小哥學一學，不能光用一身蠻力！
    到時候他也變得這麽帥，雲彩肯定會喜歡他的。
    紀初桃沒搭理胖子，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泛起粼粼波光，目光一刻沒有從小哥身上移開。
    小哥練習一遍張家身法隻需要十幾分鍾。
    隨著他的動作，石像口中射出的利箭被一一擊落，在石板上鋪設出一條曲折的線路。
    黑金古刀回鞘，火光烈焰也逐漸消散。
    空氣中隻剩下濃重灼人的溫度。
    胖子想叫紀初桃一起過去，還沒開口，就見這小天仙兒二話不說，順著石板一溜煙兒跑到了小哥那邊。
    縱身一躍，直接撲到小哥懷裏。
    “這不是小刀喇屁股，開了眼了嗎，我們小天仙兒竟然還有這麽少女的一麵。”
    胖子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語。
    他一直覺得小天仙兒雖然年紀小，又長了一張仙女似的十八歲的臉，但她有勇有謀，其他各方麵都非常成熟。
    誰成想現在竟然還有這樣可以堪稱為幼稚的一麵。
    老高離他近，將胖子的話盡收耳中，悄咪咪道。
    “胖爺，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別人的看法，紀初桃壓根兒不會在意，此刻她心中的粉色泡泡已經冒了出來。
    緊緊摟著小哥的脖頸，水粉色唇瓣靠近他的耳邊低語。
    “張起靈，你真帥！”
    小哥下意識托住她的腰臀，不讓她掉下去。
    聽到這話，微微一怔，還未給出反饋，又聽她繼續道。
    “我太喜歡你啦！”
    小哥垂下眸，默默收緊手臂，唇角牽起一個弧度，將所有言語壓在心裏。
    我也一樣。
    第二道封石的浮雕密碼在三天後被順利送了進來。
    封石一開啟，一股逼人的冷氣便迎麵襲來。
    冰霜冷氣猶如煙塵入肺，吸入的瞬間整個身體都涼了下來，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呼出的熱氣凝結成白煙。
    這一處山洞明顯小了許多，整個不過五十平，四麵岩壁覆蓋著一層白霜，像是驟然來到冰雪世界。
    山洞盡頭是第三道封石機關，隻是和前兩個不同的是，這上麵沒有一點浮雕，隻是普普通通的岩石表麵。
    “這封石上怎麽沒浮雕啊？”
    胖子往前走了幾步，還沒走到封石麵前，便覺腳下異樣。
    低頭一瞧，他踩著的竟然是一個地麵刻雕。
    “這是什麽？”
    紀初桃被小哥牽著手，此刻能清楚感受到這裏接近零下的森涼溫度。
    不過她身上還有小哥的外套，倒也沒感覺太冷。
    胖子踩著的是甬道中間位置的一個巨大石盤，上麵雕刻著複雜的線條，看起來毫無規律。
    石盤似乎是後移置過來的一個整體石料。
    忽視掉上麵紛亂的線條，整個石盤如同一塊巨大的漢白玉。
    小哥蹲在地上，一雙長指在石盤上輕輕按了按，淡淡道。
    “是寒玉，能延緩腐化。”
    “寒玉？那不是隻有武俠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東西嗎？還真有這玩意？”
    胖子大為震驚。
    紀初桃忍不住笑了下，抬手摸了摸石盤，指尖觸及的溫度似寒冰般透涼。
    頓了一秒，她低聲解釋。
    “寒玉本身是一種結構特殊的礦物質晶體，因為構成的元素特性和晶格振動會導致寒玉時時刻刻吸收周圍熱量進行能量轉換，加上它本身帶有天然的弱磁場，所以這裏的溫度才會越來越冷。”
    “古人用寒玉來達成屍體不腐的目的，其實和木乃伊的原理大致相同。”
    一個是冰封，一個是幹屍。
    當然，擁有這種神奇效果的玉石也不僅僅隻有寒玉，紀初桃曾經在張家看過一本《殮玉秘錄》，裏麵就記載了十幾種天然神效的玉石。
    “合著這裏就是張家的停屍房唄？”
    胖子總結道。
    他可不懂小天仙兒說的啥元素、晶格的，但是和屍體防腐有關，除了停屍房，胖子也想不到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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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初桃噎了一秒，無奈點頭。
    “也可以這麽說。”
    “那我們怎麽過去，第三道封石上也沒有浮雕啊。”
    紀初桃陷入沉默。
    她知道這裏該如何過去，但說出來，張起靈肯定不會同意她來冒險。
    不過幾秒後，她又若無其事開口。
    “這裏有其他機關，我們必須先把機關打開，封石上的浮雕彩繪浮現出來。”
    “這個機關，隻有張家人才能打開。”
    小哥沒有懷疑初桃初桃的話，看著寒玉上麵的複雜線條，他忽然抬手。
    “朱砂。”
    其他人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直接將包裏帶著的朱砂交給小哥。
    這東西在墓裏一向用作驅陰辟邪，為了方便隨時使用，他們帶的也都是成塊的上好朱砂。
    沒成想小哥一拿到，直接捏成粉末，全部塗抹在寒玉石盤的表麵。
    隨著表麵線條紋路被朱砂粉覆蓋填滿時，眾人看見，那些血紅色的線條竟然構成了一副巨大的麒麟踏鬼圖案！
    “謔哦——”
    胖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哥，你們張家可太能研究了，這鬼璽上的圖案都給搬到你們家停屍房了，看來這鬼璽也不應該那麽值錢。”
    畢竟，他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碰到張家樓大門呢！
    鬼璽的事情暫且不提，此刻紀初桃蹲在小哥身邊，勾了勾他的手指。
    在他看過來後，衝圖案一角微微抬了抬下巴。
    “鬼璽上麵缺了的三個戒指孔，寒玉上麵被補上了，那就是第一個指孔。”
    小哥看了眼自己顯著異於常人的發丘指，並攏探入第一個指孔。
    雙指一擰，一陣機關的“卡啦”聲響起。
    紀初桃看見山洞一側平整的岩壁上，突然凹陷進去一大塊方形石板，露出一個類似長方形的洞來。
    眸光微閃，粉唇抿成條線。
    她沒有繼續解釋，而是看著小哥找到第二個指孔。
    雙指並攏探入，用力一擰。
    那長方形的孔洞便升上來一張灰白色的寒玉床。
    “這兩根手指就戳出個床位來，你們老張家有兩把刷子呀！”
    胖子驚奇不已，跑過去看那床位，發現還真和寒玉石盤是一模一樣的材質。
    其他人已經被張家層出不窮的機關開了眼，現在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小哥沒理會他們，不過他似乎也意識到什麽，緊緊抓著紀初桃的手不放，好像放開的下一秒她就會直接消失。
    兩人幾乎亦步亦趨。
    他牽著初桃走到寒玉床旁邊，看著空空如也的玉麵，眸光一沉。
    正想該拿什麽探路，就見胖子從包裏拿出一個沉重的肉罐頭。
    啃了幾天餅幹，胖子現在覺得自己肚子餓得要命。
    這山洞忒冷，他想吃點肉來補充一下熱量。
    罐頭剛拿出來，還不等打開，眼前一隻修長好看的手就直接搶了過去。
    “哎哎，小哥，你搶我罐頭幹啥？”
    “借用。”
    小哥淡聲回答，捏著罐頭盒子直接放在寒玉床上，而後又牽著初桃走回寒玉石盤旁邊，手指探進第三個指控。
    用力一擰，關閉了傳送機關。
    “小哥，你這是浪費糧食。”
    胖子幽幽道。
    “這山洞就一條路，還不是給活人走的，咱放一個罐頭下去能激活封石機關嗎。”
    小哥搖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等了一會兒，他又打開機關。
    然而寒玉床再次升上來時，眾人驚奇地發現，剛剛的那個罐頭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那麽大一個罐頭呢？”
    胖子瞪大眼睛。
    “不會底下有人給我罐頭吃了吧！”
    紀初桃抿著唇，始終沒有說話，小哥也一直牽著她的手不鬆。
    半晌，小哥低聲道。
    “我下去看看。”
    “不行！”
    胖子嚴厲拒絕，下意識看向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紀初桃。
    “你還有小天仙兒呢，你下去她怎麽辦？咱們不知道下麵什麽情況！太冒險了！”
    小哥牽著初桃的手一緊。
    但隻是猶豫一秒，他便將胖子抓到身旁，聲音沉沉。
    “看住初桃，不要讓她亂跑，我下去看看，很快回。”
    叮囑完胖子，小哥又轉向一直安安靜靜的紀初桃。
    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蛋，語氣柔和下來。
    “聽話，在上麵等我。”
    少女點頭後，小哥才放下心，將人交給胖子，他自己則回到石盤，重新擰動關閉機關的指孔。
    “喀拉——”
    機關拉鏈錯位的聲音從寒玉床傳來。
    胖子皺著眉，尋思著等會小哥下去該怎麽弄。
    結果下一秒，手腕子一麻脫力。
    眼角餘光一閃，有重物落地的聲音，而後隻聽到小天仙兒一聲短促驚叫。
    “張起靈，記得救我！”
    再轉頭，就看見小天仙兒側身一撲，直接滾入即將封閉的寒玉床當中！
    “初桃！”
    小哥飛撲過去想要把她拉出來。
    可是機關隻在那一瞬間，即便他速度飛快，在到的時候，那機關也隻剩下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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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縫隙內隻傳出少女的最後一句話。
    “看刀尖！”
    隨後，岩壁合攏，就像從未出現過這個人一樣。
    又是這樣！
    小哥臉色冷得嚇人，攥緊拳頭，馬上轉身想重新啟動機關去救她，卻被胖子一把抱住。
    “小哥小哥，你冷靜一下，你要是下去就沒人救天仙兒了！她讓你救她！！！”
    顧不得手腕被小天仙兒那一下擰得發麻，胖子厲聲阻止小哥去做傻事。
    他們已經下去了一個人，不能再下去了。
    聽到這話，小哥劇烈掙紮的動作逐漸安靜下來。
    沉著臉，麵如冰霜。
    漆黑幽深的眼眸似醞釀著驟雨狂風，恍若下一秒就會將所有一切掀翻。
    沒人預料到情況會是這樣發展，除了胖子和小哥，其他人隻能拚命壓縮存在感。
    誰也不敢在這時候來觸小哥黴頭。
    胖子雙手合十，祈求上蒼。
    “佛祖保佑！哈利路亞！關二爺聖明，小天仙兒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隻要你沒事，我保證——”
    話還沒說完，傳送機關突然自己啟動。
    寒玉床再度出現，原本空無一物的玉麵擺了一件明黃色的物件。
    是剛剛被傳送下去的肉罐頭。
    此時罐頭已經失去原本的形狀，整個被一層類似琥珀樹脂的物質完全密封包裹起來。
    完了！
    胖子腦海裏閃過兩個大字。
    小哥更是麵色冷然，像一塊萬年寒冰，死死盯著那個被密封的罐頭。
    上頭的焦急情況紀初桃自然不得而知。
    此時她已經被寒玉床帶入底部機關之內，模具落下，將她牢牢扣在底下。
    這是張家封存屍體的一種方法。
    一旦寒玉床上有東西傳下來，機關就會自動啟動，在模具之內灌注封體樹脂。
    這種樹脂凝聚極快，且堅固又不易打破。
    紀初桃知道的極清楚，下來卻是第一次。
    當初記憶中，小哥曾經給她砸開過一個被樹脂包裹的石頭。
    普通方法敲砸，幾乎要花上半個小時才能完全砸開。
    但用特殊方法，這個樹脂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殺傷力。
    想到這，紀初桃快速抽出腰間別著的匕首，將刀尖向上立在身前。
    與此同時，一種味道奇怪的液體迅速向她身下填充起來，很快就完全沒過了她的耳朵。
    這是封屍的第一步，紀初桃要在完全密封的樹脂裏憋氣至少五分鍾。
    這對她來說不算太難，深吸一口氣憋住，隨即緊緊閉上雙眼。
    流動的樹脂液體迅速將她整個人都密封在裏麵。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小哥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心髒忽上忽下，無時無刻不在煎熬之中。
    他守在機關旁邊仔細研究，想直接將合攏的岩壁撬開，卻又不敢，怕機關破壞後，初桃永遠被留在下麵。
    他還要救初桃。
    剩下的，出去以後可以慢慢來。
    小哥思緒紛亂，久違感受到一種不知所措。
    這時，“喀拉喀拉”的機關聲突然響起。
    傳送石壁被自動開啟，寒玉床升上來，上麵載著一具完全被密封的堅固物。
    他的女孩此刻正緊閉雙眼，靜靜地躺在最中心。
    同一時間，第三道封石上浮現出一片圖案精致的浮雕模塊。
    “胖子！過來幫忙！”
    小哥大喊一聲，接著和胖子幾個人抬著那具琥珀放在地上。
    琥珀樹脂凝固以後完全是一個光滑的整體，這本來是張家用來保護族人斷手的方法，現在封閉了一個完整的人，讓人看了隻覺無從下手。
    裏麵的年輕女孩似沉睡的美麗公主，是即使隔著厚厚的琥珀樹脂，也難以掩飾的漂亮非凡。
    小哥沒有忘記初桃的最後一句話。
    他冷靜觀察著琥珀樹脂，發現初桃手裏緊握著一把匕首，刀尖向上，距離表層隻有幾公分。
    立刻明白過來她的想法。
    小哥抽出匕首，對準初桃握著的刀尖位置狠狠地垂直插入。
    他力氣極大，對準的又是琥珀樹脂唯一的尖銳受力點。
    僅僅一下，刀尖便直接嵌入樹脂當中！
    原本堅固無比的琥珀突然像蜘蛛網一樣緩緩開裂，再一用力，整塊琥珀直接碎裂開來，露出了裏麵緊閉雙眸的人兒。
    小哥抓住少女的手。
    空氣中的溫度順勢傳遞到紀初桃身上，帶著她從黑暗走向光明。
    她猛地睜開雙眼，大口換著空氣，並且劇烈的咳嗽了兩聲。
    氣息還沒和緩，便被人從地上拉起，腰間被結實的手臂緊緊環繞，大手扣住她的後背。
    隱隱地，少女察覺到那手有些顫抖。
    小哥什麽都沒說，隻是緊緊地抱著初桃，平複著心中那股難言的驚恐。
    他怕自己會永遠失去她。
    紀初桃也任由小哥抱著，絲毫不掙紮。
    抬手輕輕拍著小哥的後背，語氣信任又依賴。
    “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的。”
    ……
    山洞內冷得要命。
    紀初桃把備用的保溫毯分發給其他人，她自己則和小哥依偎在一起，裹著一張保溫毯。
    這東西的隔冷保溫效果比外套要好得多。
    雖然空氣仍舊森涼，但至少沒把他們凍得哆嗦。
    三天以後，第三道封石的浮雕機關密碼被送了下來。
    這一次，來的不是霍家夥計，隨著照片跟來的，還有被夥計抬著藤椅送下來的霍老太太。
    “霍當家的，您這開著跑車送豆腐，派頭不小啊！”
    胖子語氣譏諷，上下打量幾眼身穿防護的霍老太太。
    後者沒搭理他的嘲諷，而是慢慢走到小哥麵前，將傳來的照片遞給他。
    “照片。”
    頓了頓。
    “通過這道門，一切秘密就都能知道了。”
    小哥接過來，同樣也意識到，他們即將正式進入張家古樓。
    他和紀初桃對視一眼，走到浮雕門前麵，按照上麵的浮雕緩緩按了上去。
    看著小哥一個一個按下浮雕，紀初桃眉越來越皺。
    最後一個浮雕按下，她心中的不祥已經到達巔峰。
    石門緩緩開啟，露出了後麵黑暗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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