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生日是四月的十八號。
    那天天氣非常好，陽光燦爛地灑下來，空氣中帶著春天的味道，野草的清香順著微風拂過發絲，連人的眉梢似乎都多了幾分明媚。
    雨村的瀑布聲落在耳朵中令人十分舒心，在院子中坐聽落水聲，就能發呆一整天。
    生日活動要在下午舉行，所以吃完早飯，紀初桃便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小哥身後，和他一起給花園澆水。
    粉白的小臉帶著燦爛的笑容，一身淡綠色的長裙仙氣飄飄，整個人就像從森林中走出來的林間精靈一樣。
    “我們今天直接就在鎮上吃嘛，這樣就不用做菜啦，胖子今天是壽星。”
    紀初桃抓著水槍，在小哥的指導下開始給花園澆水。
    陽光在水的折射下形成一道道絢爛的彩虹，院子裏的景色美得有些夢幻。
    倒不是紀初桃怕麻煩所以才不做，而是她到現在為止沒做過菜。
    吳邪和胖子不讓她做，一般交給她的都是洗洗菜、刷刷螃蟹的工作。
    小哥倒是會炒菜，但水平肯定是比不上飯店的。
    所以幹脆到飯店裏訂一桌，比在家裏他們幾個鼓搗強。
    “好，吃烤全羊吧。”
    小哥說道。
    胖子最喜歡擼串和烤全羊，尤其愛吃烤腰子，以前出去吃飯的時候，胖子高低都要吃好幾串大腰子。
    “好啊，這次我們可以換一家帶燒烤的去吃。”
    紀初桃眉眼含笑，心頭柔軟至極。
    張起靈從來不會過多的去說什麽話，但是他會記得胖子愛吃什麽東西，會救吳邪，會幫助瞎子擺脫背上的仙物，會帶著小夥伴的骨灰前往雪山聖地。
    他什麽都不說，但他又什麽都記在心裏。
    少女關了水槍，猛地撲到小哥懷裏，嬌嫩細膩的小臉不住地蹭著他的胸膛。
    這是她的張起靈。
    最好的張起靈。
    被老婆投懷送抱的小哥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小姑娘的想法總是突如其來的，但他喜歡這種感覺，也喜歡獨屬於他的桃花。
    院子裏的花澆完水，小哥剛想抱著初桃先回隔壁休息一下，但吳邪突然開門喊了他們倆一聲，聲音十分激動。
    “小桃子，小哥！！雲彩，雲彩醒了！”
    雲彩醒了？！
    紀初桃瞬間愣了一下，她以為這麽長時間以後，雲彩不會再醒了。
    她之前把血喂給雲彩已經很多了，但那時候她一直都沒醒。
    沒想到現在，竟然在胖子生日這天醒了過來，胖子算是雙喜臨門了。
    但很快，她和小哥發現吳邪的表情並沒有特別開心，甚至是有些憂慮。
    “怎麽了？”
    紀初桃趕緊從小哥身上跳了下來，沒忘了牽著他的手，快步走到吳邪身邊。
    吳邪暗中摳了摳手指，不知道該怎麽說，總覺得太狗血了。
    糾結了半天，沒回客廳，而是帶著他們倆去了葡萄架。
    三人坐下以後，吳邪才鄭重其事開口。
    “剛剛阿貴打電話來，說雲彩已經醒了，但是……她失憶了，已經不記得我們了，也不記得……胖子。”
    不說紀初桃，連小哥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都是一愣。
    胖子有多喜歡雲彩，他們三個都是有目共睹的。
    雲彩成了植物人以後，胖子就駐守在巴乃，給阿貴叔蓋房子、在巴乃辦學校，還蓋了電影院，積累下來的豐厚家底，在那些年都敗得差不多了。
    這才以至於有時候手頭捉襟見肘，幾度都差點把北京的鋪子給盤出去。
    每個月還會給阿貴打一筆錢，錢不多，一萬塊，但足夠阿貴好好生活，醫院的療養費和護工費也全是胖子出的。
    他是真的喜歡雲彩，不是開玩笑。
    “胖子他——”
    紀初桃黛眉微微蹙起，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
    她想問胖子是不是很難過，是不是想過去找雲彩，但這些問題是顯而易見的，如果雲彩沒有失憶，她當然不會去阻攔。
    可現在，雲彩竟然完全不記得他們……
    小哥也同樣皺起了眉，他很少出現這種表情，現在是真的擔心胖子。
    胖子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受很大的打擊。
    吳邪看著擔憂的兩個人，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又何嚐不擔心胖子呢，如果電話是打給他的還好，但是這電話是阿貴打給胖子的。
    “他現在在房間裏呢，我也不知道他怎麽考慮的。”
    剛剛胖子一瞬間心碎的樣子，吳邪看的一清二楚，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胖子。
    三人頓時陷入了沉默當中，這種問題擺上來以後，他們都知道胖子會怎麽選擇，他不是二十多歲的小年輕了，可以為愛衝鋒。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哪怕有信心再活三十年，胖子也不會選擇再出現在雲彩麵前。
    胖子一直都沒從房間出來，瞎子和小花一早就上山去了，現在還沒回，紀初桃他們三個就一直坐在葡萄花架下麵，沉默著。
    微風吹過綿綿柔潤，帶著令人舒適的暖意，但此時此刻，他們的心情都算不上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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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貴的電話很快又打到了吳邪的手機上，他看了小桃子和小哥一眼，按下了接通鍵，又打開免提，聲音有些發澀。
    “阿貴叔，怎麽了？”
    “吳老板嗎？哎呀，胖子他剛剛給我打了一大筆錢，這我不能收啊。”
    “你看這麽多年他給家裏蓋房子幹活，還負擔著雲彩全部的護理費，每個月還給我打錢，這錢我真不能要。”
    阿貴的聲音明顯透露著惶恐。
    紀初桃心下了然，同時又為胖子而難過，小哥緊緊握住她的手，抿著唇沒說話。
    “他給你打了多少錢？”吳邪問道。
    阿貴在那邊又查了一遍，顫抖著說道。
    “兩千萬，吳老板，胖子給我打了兩千萬，要不你們快來吧，這錢我不能收，正好雲彩醒了，你們也來看看。”
    三人立刻明白過來，胖子是把身上大半的錢都打給了阿貴。
    兩千萬，足夠阿貴和雲彩風風光光、衣食無憂一輩子。
    “收著吧阿貴叔，這筆錢夠你和雲彩好好生活的，在市裏買一套房子，帶著雲彩好好做複健，也許等雲彩完全恢複了，我們會去看她，現在……現在我們走不開。”
    吳邪眼神有些幽暗，啞著聲音回答。
    紀初桃手攥得很緊，在沒察覺的情況下，指甲幾乎快嵌進了手心。
    小哥心疼地將老婆的手撫平，但雪白的掌心還是留下了五個清晰的指甲印。
    電話掛斷，三人相互對視遲遲沒有說話，彼此都明白了胖子的選擇是什麽。
    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這個選擇對胖子來說。
    太殘忍了。
    涉及到最好的兄弟，連吳邪都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讓胖子好受一點。
    “小桃子，現在怎麽辦？胖子他——唉。”
    紀初桃微微搖了搖頭，小手搭在小哥的掌心裏。
    “等。”
    他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等。
    既然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胖子他，會想通的。
    三個人又陷入了沉默當中。
    黑瞎子和小花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他們三個的氛圍很詭異，而且胖子的人也不見了。
    瞎子看了看手機時間，他們是卡著點回來的，按道理應該收拾東西準備去鎮上了。
    怎麽現在一個都沒動彈？還都是一臉凝重的樣子。
    “你們這是在玩木頭人？”瞎子疑惑地問道。
    吳邪把胖子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隨後剛回來的倆人也沉默了，黑瞎子兩手拍在吳邪和小哥的肩膀上，烏黑的墨鏡被太陽晃出了金光。
    “越到這個時候，咱們越應該給胖子弄點東西發泄一下，我看也別去按摩了，弄點酒給他灌倒，喝醉了就能忘記很多事。”
    “是啊小桃子，瞎子說的對，今天我們就在家吧，吃的叫外送過來。”小花也勸道。
    紀初桃點點頭，剛拿出手機，就聽到一聲關門聲。
    五個人抬頭望過去，發現是他們擔心的胖子出來了。
    胖子表情看起來沒什麽不對的，甚至連頭發都已經精心打理過，走過來時身上飄著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
    “哥幾個這是在這幹嘛呢？”
    胖子聲音也很輕鬆，和平常沒什麽區別。
    紀初桃立刻看向小哥，後者十分鎮定，接到老婆的眼神以後，微微停頓了一瞬，隨即說道。
    “看烤全羊，吃麽？”
    一聽烤全羊，胖子一屁股擠走瞎子，坐到了吳邪身邊。
    “吃啊，烤全羊，大腰子，再來點陳年老酒怎麽樣？”
    紀初桃不動聲色地看向他的臉，雖然已經精心打扮過，但她還是能看見胖子眼睛裏殘留的血絲。
    不過少女什麽都沒有說，目光掃過吳邪瞎子和小花，示意他們別沉默，自己也開口道。
    “不是還有一個八十年的茅台嗎，就開這個。”
    那是胖子眼饞了老久的一瓶陳年茅台，九八年的第一批，裏麵還有一枚金幣。
    包裝非常精致豪華，光是買來就花了小幾十萬，一直放在隔壁的酒櫃裏沒動。
    平常胖子就隻能瞻仰一下。
    當然不是他買不起，而是喜歡這種觀摩的感覺，一杯酒就幾千塊錢，他可舍不得喝。
    “天仙兒，那麽老貴的酒，咱們就用烤羊腿打發了？太浪費了吧！”
    小哥看著胖子，認真詢問。
    “那你想吃什麽，都可以。”
    小哥這種異常關心連胖子都意識到，他們應該是知道雲彩醒來了，怪不得表情這麽奇怪。
    “你們不會是在擔心我吧？雲彩醒了是好事兒啊，咱們應該慶祝一下，正好還是我和天真的生日，走，出去按摩！”
    不等他們說話，胖子又補充了一句。
    “別把我看扁了，胖爺不是一般人，這把年紀了什麽沒見過，不至於因為雲彩把我忘了就要死要活。”
    紀初桃他們又何嚐不明白呢，隻是作為朋友、兄弟、家人，他們都不想讓胖子難過。
    吳邪直接抱住胖子，大力地拍拍他的後背，掩飾地吸了吸鼻子。
    “胖子，我們都是跟你在一起的！”
    胖子臉上帶笑，任由吳邪抱著，嘴硬道。
    “別來這套啊，胖爺我可不吃這一套，今天好酒大餐都得給我安排上，還有瞎子，咱們之前說的泰式按摩。”
    “成啊，那胖爺，走著？”
    瞎子做了一個迎賓的手勢。
    小花一直都沒說話，最後也給了胖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紀初桃將茅台從酒櫃裏拿出來，放到車後備箱裏，輕輕拍了拍盒蓋。
    今天就要用它來安慰一下胖子受傷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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