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初桃好像看到老太太目光詭異地盤踞在她心口。
    那雙渾濁發綠的眼睛像極了陰冷的蛇，看得她極其不舒服。
    張起靈感覺敏銳，淡漠的黑眸冷冷地望向主位上坐著的老太太。
    他一句話都沒講，但整個人直接站起來和初桃換了個座位，將她纖細的身子遮住大半，也擋去了老太太的視線。
    沒有那股陰冷的目光，紀初桃舒服了不少。
    手被張起靈緊緊握著，源源不斷的熱量順著交握的手心傳遞而來，很快，她冰涼的手就重新變得溫熱。
    陸雲覺得氣氛好像有點怪，但他大大咧咧習慣了，並沒有發現幾人的眉眼官司。
    想到此行他們幾個同學的秘密任務，陸雲趕忙眼神熱切地看向老太太，聲音討好。
    “奶奶，您在村子定居這麽多年，有沒有聽說過因他儂山有個能生長蛇形草的地方啊？”
    他一點沒有避諱紀初桃他們三個還在身邊，直接就把這次秘密的研究項目原料說了出來。
    當然並不是陸雲傻，而是他把胖爺當成了莫逆之交，連帶“愛屋及烏”，對吳邪他們仨都沒了防備。
    不過這次本來就不是什麽大秘密，第一次介紹認識的時候，方教授就說了他們這次是為了研究來的，要帶點東南亞的奇珍異草回去。
    但蛇形草，那是什麽樣？
    紀初桃腦海裏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畫麵。
    山坡上長著一麵隨風搖擺的細長草條，那草不是尋常的綠色，而是類似蛇皮般的青黑色。
    遙遠看去，漫山遍野的青草就像一條條從地底鑽出的眼鏡蛇。
    豐富的想象力讓紀初桃冷不丁地打了個冷顫。
    身體的顫栗順著她的手指傳遞到小哥的掌心，後者轉頭看向她，大手微微收緊，無聲地傳遞著安撫之意。
    聽到蛇形草，老太太放在拐杖上幹枯如樹皮的老手莫名一頓，渾濁發綠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蛇形草？什麽蛇形草？”
    陸雲撓了撓頭，倒也沒有太過失望，他本來就沒想著老太太能知道，隻是聽向南向鵑兄妹倆說起獨目村的從前才想著問上一嘴。
    蛇形草是東南亞特有的一種草。
    雖然它名字叫做蛇形草，但實際上是一種非常罕見以及早已消失在植物大全中的蕨類屬植物，因為過於稀少，所以知道的人並沒有幾個。
    連詢問蛇形草的陸雲都不知道這東西到底長什麽樣子。
    “聽教授說這種草狀似眼鏡蛇的蛇頭，一株蛇形草就最少也有十幾片葉子，就像一條有十幾個頭的眼鏡蛇。”
    陸雲盡可能地描述傳說中蛇形草的模樣。
    他是來之前聽教授說的，因為新的研究項目要采集蛇形草的孢子，所以他們這次要在東南亞之旅中找到這種傳說中的植物。
    但可惜的是，因為蛇形草出現的次數過於稀少，唯一一個有明確記載的還是個孤本古籍中一段寥寥數字的古語。
    所以陸雲也並不知道此行他們到底能不能找到，這種傳說中的神奇物種。
    吳邪手指摩挲著膝蓋，心道這小子說的還真像那麽回事。
    “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什麽樣子像蛇的草，不過山上倒是有不少毒蛇，你們沒事還是不要亂跑，不然被蛇咬了，這邊可來不及送到醫院去。”
    老太太的話可不是唬人的，村子裏下山光開車就要一個多小時，走路下山更是超過三小時。
    要是被什麽品種稀罕的毒蛇咬了，那基本就是與世長辭了。
    常年和植物打交道的陸雲拍拍胸脯，表情自得道。
    “這個沒事，我們每個同學身上都有實驗室裏特製的血清，專門為野外中蛇毒準備的，連蛇王雷王紅我們都不怕。”
    雷王紅？
    吳邪心思一動，這個熟悉的稱呼讓他情緒十分複雜。
    “雷王紅”是他老家那邊對於雞冠蛇的稱呼，雞冠蛇，就是他們在西王母宮遇到的那群野雞脖子。
    野雞脖子可是毒蛇中的帝王，最最毒的品種。
    除了塔木陀，外界的野雞脖子早就消聲匿跡幾十年了，從來都沒人見過，沒想到陸雲還知道它！
    紀初桃也十分驚奇地看了陸雲一眼。
    她心底劃過一絲異樣，不知想到了什麽，澄澈又嫵媚的桃花眼瞬間變得幽深起來。
    四個人裏除了吳邪、陸雲，另外兩個都不是熱愛聊天的。
    因此在紀初桃和張起靈沉默思索事情以後，木屋的大堂裏隻剩吳邪不著痕跡地套話，以及老太太和陸雲時不時的回答。
    氣氛有種難以捉摸地詭異。
    直到胖子端著香噴噴的菜肴從廚房鑽出來時，堂屋才重新熱絡起來。
    “胖叔，你做的菜真好吃！”
    向鵑捧著碗坐在紀初桃另一邊，黑黃的小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今天應該是她最快樂的一天了，認識了兩個好看的哥哥和漂亮的仙女姐姐，還有這麽好的胖叔，還有這一桌子她好久沒吃過的美食。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好吃嗎？好吃那你就多吃點，胖叔就是做給你和你哥哥吃的。”
    胖子的笑容完全稱得上慈祥兩個大字，看的吳邪嘖嘖稱奇，這輩子都沒想過他還能從不著調的胖子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謝謝你，胖叔。”
    向南一臉認真地看著胖子，仿佛要把他的長相印進心裏。
    胖子沒說話，隻是笑著，大手毫不客氣地擼了一把這小子的腦袋。
    孫子孫女開心，老太太幹枯如樹的老臉也多了幾分實感，變得和藹起來，一頓午飯吃的賓主盡歡。
    等下午離開時，兩個孩子還十分不舍。
    尤其是向鵑，抱著紀初桃的胳膊，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淚汪汪的。
    “仙女姐姐，我和哥哥還能去酒店那邊找你們玩嘛？”
    紀初桃眉眼彎彎，放開挽著張起靈的手，摸了摸向鵑的小腦袋。
    “當然可以呀，小鵑沒事的話就可以來樹屋那邊找姐姐和哥哥們，還有胖子叔叔玩，到時候姐姐請你們吃好吃的。”
    仙女姐姐真心實意的邀請，讓向鵑頓時破涕為笑，大力地點了點頭。
    這時，老太太提著個輕巧的竹筐從屋裏慢慢地走出來，裏麵放著各種各樣的蔬菜，還有幾個雞蛋和幾包茶葉。
    她看了一圈，然後將小筐往紀初桃麵前一送，渾綠色的眼睛泛著異樣的光芒。
    “謝謝你們陪小南小鵑玩了一天，家裏沒什麽好東西，這茶是老太婆我自己炒的，你們拿回去喝。”
    向鵑見奶奶給仙女姐姐拿了好幾包茶葉，覺得臉上很有麵子，小小的虛榮心爆棚，也趕忙勸道。
    “姐姐，我奶奶炒的茶都特別好喝，你就拿著吧。”
    紀初桃目光落在那小竹籃上，油綠色的蔬菜將籃子蓋的嚴嚴實實，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揚起一點弧度，看著老太太說道。
    “好，謝謝奶奶，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小哥自覺地伸手接過竹籃，竹籃入手的瞬間，他手指微微攥緊，在空中停頓了一瞬，接著麵色如常地看向對麵的老太太。
    紀初桃眉心一跳，她還沒開口，就聽老太太又說了一句。
    “籃子裏還有些特製的驅蛇藥，你們在這裏會用到的。”
    這句話說的饒有深意。
    少女仔細地念了幾遍後幾個字，和小哥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對著老太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接著同樣回了句話。
    “我們和小南、小鵑有緣，如果他們以後需要任何幫助，都可以隨時聯係我。”
    她的語氣十分真誠，但笑意卻不達眼底，別人看不見，可站在紀初桃對麵，活了大幾十年的老太太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什麽都沒發現一般，老太太拄著拐杖，含笑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直到五個人的背影消失在村口鬱鬱蔥蔥的森林後才收回目光。
    “奶奶，剛剛仙女姐姐是什麽意思呀，我和哥哥為什麽需要幫助？”
    向鵑和向南一人一邊攙扶著老太太，慢慢地往家裏走。
    小丫頭沒懂仙女姐姐和奶奶之間打的啞謎，倒是更成熟點的向南若有所思，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試探地問道。
    “奶奶，您從前說過我和鵑命裏有劫，所以一直不讓我們離開泰國，不讓我們回到祖國，連帶著爺爺也不能回去，現在我們是可以去中國了嗎？”
    聽到這話，老太太腳步一頓，渾濁的雙眼看向攙扶著自己的孫子，眼底閃過憐愛，幹枯如樹皮的手落在向南頭上，輕輕拍了拍。
    她什麽都沒說，但在向南重新攙扶著奶奶繼續向屋內走時，他聽到了一句輕地微不可聞的囈語。
    “時間到了。”
    等把奶奶重新送到東屋的床上躺下，向南和向鵑才退回堂屋，準備收拾下胖叔他們帶來的幾十斤肉。
    眼神不經意間掠過掛著麵具的牆壁，向鵑驚愕地發現，他們家一直掛著的那兩張獨眼麵具，此時此刻已然消失地無影無蹤！
    她趕緊拉住哥哥的袖子，語氣急切。
    “哥，你快看，我們家的麵具丟了！”
    而回到樹屋的紀初桃和張起靈，看著桌麵上擺著的四張獨眼麵具，陷入了無盡的沉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