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試圖複盤一下他們今天上山的情況。
    原本他們隻是在林團和本地向導老頭的指揮下，在安全的山路往山上爬，順便采一些稀奇罕見的花草植物。
    一路上樹林茂密、芳草萋萋，一切看起來都和普通爬山一樣，並沒有什麽奇怪之處。
    除了意外多出來的向導老頭。
    但吳邪也不能肯定這個老頭有問題，因為他們本來就知道，這次方教授他們是公費旅遊。
    很多時候，他們旅行團的十個人並不是一起行動的，方教授會帶著學生們一起去生態園或者鄉下樹林尋找實驗植物。
    這次進山采集，是方教授他們單獨的自由行程。
    隻是林團詢問了他們幾個的意見，所以大家才決定一起爬山。
    篝火堆前，吳邪靜靜地坐在那沒有講話，明火將他的側臉蒙上一層微光，皮膚年輕白皙而富有彈性，和旁皺巴巴的黑瘦老頭形成鮮明對比。
    林竹忍不住暫時忘卻了恐懼，偷偷看了幾眼。
    她覺得這個姓吳的哥哥長得真的很帥，他的臉俊秀又年輕，可眼神卻像一個沉默又富有智慧的長輩，有種莫名的滄桑。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正當林竹的目光又透過火光落在吳邪身上時，吳邪也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
    “怦怦——”
    林竹的心跳頓時漏了兩拍，身上的汗毛也瞬間立了起來。
    整個人如墜冰窟。
    他的眼神，好可怕......
    吳邪不知道自己的一眼將女大學生嚇得魂不附體，他一直在複盤這裏麵的問題，越想越覺得他們今天的一切都太湊巧了。
    但這種湊巧好像並不是針對他和胖子來的，吳邪更傾向是學生團本身就有些問題。
    阿歲是突然失蹤的。
    發現她不見的時候，大雨已經傾盆，濃霧將周圍的可見度下降至零點，他們在林子間打轉，由向導老頭帶著找地方避雨。
    現在看來，他和胖子發現的那種綠色鬼臉似乎那時候就突然出現了。
    吳邪自認識人之術他學得不錯，所以真心震驚的陸雲暫時被他排除了嫌疑。
    這個傻小子沒什麽不對勁，不過他的那幾個同學，好像就有些各懷鬼胎了。
    ......
    樹冠虯結，遮天蔽日的連綿，森綠的樹枝將天空的光亮全部遮擋在外。
    微風夾帶著青草的嫩香和泥土特有的泥腥味，一陣陣從幾人麵前吹過。
    空氣中，還有一種不知道哪裏飄來的臭味。
    少女的鼻翼輕輕翕動，分辨著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霧蒙蒙的眼眸劃過一道暗光，抬起頭望向不遠處密集的叢林，目光似箭，仿佛下一秒就會穿透層層疊疊的樹枝，深深刺進散發腐臭的源頭。
    “有東西來了。”
    小哥淡淡地看了一眼遠處一片青黑、密不透風的樹林，聲音低沉地融進風裏。
    “一百米。”
    進入深山腹地以後，冷隊和老外就已經變成了完全戒備狀態，手牢牢黏在槍栓上，準備一有不對就動手。
    聽到小哥的提醒時，兩人還都有些疑惑。
    然而幾秒以後，遠處的灌木草叢忽然像竄進了什麽東西，水花四濺，帶著雨滴的雜草瞬間被刮倒一片。
    “兩點鍾方向！”冷隊迅速下令。
    兩個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準幾十米外的灌木叢。
    紀初桃隻看了一眼就轉開了目光，反而盯著離他們是有十幾米的一棵高大的樹木。
    這棵樹和周圍其他樹有些不同。
    它是棵極其高大的熱帶樹，樹幹非常地寬，估計要七八個人張開雙臂才能環抱住。
    這樣粗的樹根，說明這棵樹的年齡至少也要上千年。
    然而此刻，這棵樹的樹根密密麻麻地纏繞著無數粗壯結實的氣生根。
    一棵已經完全長成的絞殺榕。
    灌木叢快速抖動，雜草隨著沙沙聲被裏麵不知名的東西撞向兩邊，一條明顯的行進痕跡正朝著幾人飛奔而來。
    子彈上膛的聲音在靜謐的環境中異常明顯。
    手指扣上扳機，正在冷隊準備一秒擊斃灌木叢裏那東西時，樹叢瞬間飛開，一個渾身長滿黑灰色鱗片的動物從灌木叢裏鑽了出來。
    看到它的瞬間，冷隊和老外鬆了口氣，扣在扳機上的手也不由自主放開。
    “兩位老板，沒事，是個黃巨蜥。”
    黃巨蜥是泰北經常出現的巨型蜥蜴品種，和孟加拉巨蜥類似。
    在泰國，巨蜥和街上的貓狗沒什麽區別。
    猛然看到前麵的人類，巨蜥似乎也愣了一下，原本想向前跑的身子停頓了一秒。
    下一刻，好像有什麽東西揪住了它的尾巴，巨蜥龐大的身體瞬間被重新拽進了灌木叢中！
    “來了！”
    小哥瞬間衝了出去，速度快地冷隊他們倆都沒看清，人就已經消失在了灌木叢裏。
    空氣刹那間變得死寂。
    “張老板！”
    冷隊心裏一沉，臉色發青地想要跟上去，卻見一直看著樹的紀初桃轉過頭，輕輕搖了搖。
    “不用追，他就在附近。”
    五分鍾以後，小哥皺著眉空手而歸。
    看到他全頭全尾的回來，冷隊的臉色這才緩和一點。
    要不是老板提前和他說過這位紀老板不是普通人，他早就憋不住發飆了。
    這兩個人簡直像拿這死亡腹地當兒戲！
    “樹林和草叢太密，跟丟了。”
    小哥抿了抿唇，目光一瞬間的幽深。
    察覺到他語氣裏微弱的別扭，紀初桃忍不住露出個笑，勾住他的手。
    “這片林子裏是它們的地盤，不可能馬上找到的。”
    指腹在小哥的掌心微微摩挲了兩下。
    “不過，我發現了一點奇怪的東西。”
    少女的下巴微揚，麵向不遠處那棵巨大的絞殺樹。
    “你看。”
    張起靈的目光順著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很快，他同樣發現了這棵絞殺樹的怪異。
    冷隊和老外一臉莫名，不知道這兩位老板打的是什麽啞謎。
    看了半天，老外忍不住開口問道。
    “紀老板，你說的奇怪的東西，就是這棵絞殺榕嗎？它哪裏奇怪了？”
    絞殺榕是熱帶雨林中最常見的樹木之一。
    這種樹種由鳥類或動物運送至樹上，生根發芽後便會伸展出大量的氣生根把原本的樹木包裹住。
    當氣生根完全覆蓋原樹，被寄生的樹便會枯死，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絞殺榕是樹木的殺手，一旦被它纏上，最後原樹隻會化為氣生根中的一條。
    但麵前這個，隻是一棵樹而已，有什麽奇怪的？
    老外不明所以，抱著槍等著女老板的回答。
    紀初桃沒看他，而是指了指被氣生根包裹的樹幹底部，言簡意賅。
    “裏麵那棵樹，沒有死。”
    一般絞殺榕的樹根都是空空如也的樹洞。
    但從氣生根的縫隙中，依稀可以看到裏麵那棵樹的黑色樹幹，雖然完全被包裹住，但這棵樹卻並沒有像其他被絞殺的樹一樣枯萎。
    反而愈發地粗壯，被絞殺榕緊緊地纏著，卻絲毫沒有變弱。
    兩棵樹像一條河水中互不幹涉的流向。
    “沒死？那可能是沒到時間吧。”
    老外擰著眉說道，他可不認為這是什麽奇怪的地方。
    冷隊雖然也覺得有些莫名，但他下意識開始思考起來，被紀老板的話一刺激，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東西。
    他們倆不懂，小哥卻已經明白過來。
    他直接抽出匕首，走到絞殺榕前割斷了幾根氣生根，露出裏麵一小截樹幹。
    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頓時湧了出來。
    紀初桃蹙了蹙眉，最後還是被這衝鼻的味道惡心地捂住了口鼻。
    看著兩個花錢雇傭過來的人，她毫不客氣地指揮。
    “冷隊長，你們去砍斷一些氣生根，這棵絞殺榕裏麵的樹，應該和那種鬼臉有些關係。”
    最後一句話引起了冷隊的注意，他看了這位天仙似的老板一眼，點點頭，招呼著不情不願的老外一起過去，代替了小哥的工作。
    絞殺榕的氣生根和樹木的樹幹一樣牢固，兩人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割斷了一片比較薄的氣生根。
    隨著樹根的掉落，難聞惡心的腐臭味道愈發明顯。
    那味道就好像已經爛成肉泥的爛魚，上麵爬滿惡心的、不斷蠕動的蛆蟲，讓人極其不適。
    連見慣血腥的行動隊兩個人都忍不住幹嘔。
    “太惡心了，太臭了，fuck。”
    老外捏著鼻子，一邊罵一邊用軍匕首狠狠劃著樹幹。
    很快，被氣生根包裹的原生樹幹露了出來。
    黑色的樹幹上爬滿了一條條白白胖胖的蛆蟲，蛆蟲身上還帶著黑色的粘液。
    這些蟲子蠕動著在樹幹上爬行，似乎在尋找往裏麵鑽的縫隙。
    順著氣根深和原生樹幹的縫隙，一團已經爛的沒邊兒的動物屍體露了出來。
    “臥槽！”
    老外瞬間被嚇得飆出了中國國粹，後退兩步驚悚地指著樹幹底部。
    “隊長！！這有一團屍體！！”
    冷隊黑著臉看了他一眼。
    他們兩個一起砍的氣生根，難道就他能看見，自己就看不見？
    他臭著臉用匕首將那團已經粘在樹幹上的屍體挑了出來，扔在沾著水珠的草地上。
    “紀老板，你是想讓我們看這個嗎？”
    屍體已經分辨不出是什麽動物了，皮毛和骨肉都已經粘在了一起。
    張起靈環著初桃的肩瞬間後退，遠離了那一團爛糊糊的東西。
    這麽多年下來，紀初桃雖然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麵，但愈發靈敏的嗅覺接觸到這個味道時，還是忍不住惡心。
    她轉身將臉埋在了小哥的肩頭，悶悶地說了一句。
    “你給他們解釋。”
    小哥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麵不改色地看著地上的動物屍體，淡淡地給一臉懵的兩人解釋。
    “絞殺榕會把寄生樹叢根部腐蝕，所以長成以後，絞殺榕的底部才會形成氣生根樹洞。”
    “這棵絞殺榕長到現在，看生長的狀態，生長時間至少應該超過了兩百年，但原生樹幹並沒有被蛀空，也沒有什麽損傷，說明這裏麵的樹一直在汲取養分。”
    至於汲取的養分到底是什麽，張起靈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團已經要腐爛成泥的一團屍體。
    “張老板，你是說這棵樹一直在抓路過的動物，把它們殺死以後，再慢慢吸取它們的屍體當作養料？”
    冷隊目瞪口呆。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