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一早。
    葉伯常趁著景姍還在睡覺的時候，出了門。
    林素蘭這一次在醫院住了快三個月的時間。
    中途，葉伯常也抽時間去看過。
    隻不過，她也不說話，甚至連看也不看葉伯常。
    跟護士申請探視後，和林素蘭麵對麵的坐著。
    葉伯常買了些水果過來，放在桌上。
    “三爸升職了，現在看著我是點頭又哈腰的。”
    “三媽以前最瞧不上你，昨天還專門問我你的情況。”
    “葉盈以前總是陰陽怪氣。”
    “現在在我麵前也乖得跟條貓咪一樣。”
    “清明前，我都還沒去我爸的墳前看。”
    “他們就先去過了，把老葉的碑擦得幹幹淨淨的。”
    “買了最好的酒，放了最好的煙。”
    “對了，我大姐昨天嫁人了。”
    “她婆家帶了個姐姐過來，想搞事。”
    “結果被打得連命都快沒了，最著最慢的火車滾回老家去了。”
    “說起來，全家上下，除了我爸，就隻有個堂姐對我好。”
    “所以我希望她過得幸福。”
    “好巧不巧，她們兩口中子的領導，我都認識。”
    “他們的日子以後會過得很好。”
    林素蘭煩躁地翻了個白眼，“你跟我說這些幹啥？”
    “他們過得好不好關我屁事。”
    葉伯常點點頭，“那就說點跟你屁事有關的。”
    “彭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節後，我接你出去。”
    “還是上次那家康養一體的養老院，你就住裏麵。”
    林素蘭哼了一聲，“你還曉得接我出院？”
    “一個療程二十天，你讓我在這裏住了三個月。”
    林素蘭瞥了葉伯常一眼，“我這麽麻煩，你幹脆把我弄死算了。”
    葉伯常說，“你要這麽說，我就把你放到你爹媽家裏去，看看你大哥和你三弟，會不會把你弄死。”
    林素蘭抖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她的親兒子能說得出來這麽狠毒的話。
    葉伯常說，“其實我老爸年輕的時候，對你稍稍有原則一點，你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他覺得你在娘家沒受到的關心和寵愛，他都該給你。”
    “結果呢，他把所有的情感、關懷都給了你。”
    “你把所有的怨都給了他。”
    “你是不是沒搞清楚。”
    “當初怕你進文工團一飛衝天的是你的親爹媽。”
    “人一旦進了部隊，自由了。”
    “以後的終身大事就不受他們掌控了。”
    “你過得越好，他們越占不了你一點便宜。”
    “把你都逼瘋了，到頭來，你居然還向著他們。”
    “可笑的是，你病了三十年，到頭來，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爸的身上。”
    “關鍵是你娘家那幫賤貨也這麽騙自己，編織的謊言編多了，連他們自己怕是都忘了，把你逼瘋的是他們……”
    “你清醒的時候，就往娘家跑。”
    “糊塗的時候，我爸又把你接回來照顧。”
    “好處都是你們娘家的。”
    “麻煩都是我爸和我的。”
    “媽，天底的好處不可能讓你們家都占了去。”
    “占了多少，那都是要連本帶利還回來的。”
    葉伯常後來跟醫院聊過這方麵的問題。
    林素蘭偏執，她生病的根本理由，就是把自己的精神世界關在了一個她自己編織的邏輯當中，出不來。
    你告訴她真相，她接受不了現實，於是就把自己關了進去，也就是又瘋了。
    藥特治療後，她好了，在得知真相後，她又不能接受現實，於是又把自己關進去，又瘋了。
    偏執狂的可怕就在於此處，她是不願意走出來的。
    葉伯常說，“過去三十年，我爸沒送你治病。”
    “不是他不想。”
    “而是你爹媽大哥三弟他們不願意。”
    “他們怕你病好了，就會不讓我爸給他們吸血。”
    “可真相是，就算你病好了，他們依然是你家人。”
    “我和我爸都是外人。”
    “你在你娘家沒有得到的愛，在我爸那裏得到了。”
    “你在你娘家沒有得到的照顧，在我爸那裏得到了。”
    “你們家是又窮又橫又不要臉。”
    “偏偏是什麽都沒有的人，還要找什麽都有的人。”
    “我爸就這麽被你們家看上。”
    “讓你們一家子吸血鬼，把我爸當血包吸了三十年。”
    “到頭來，還是我爸錯了？”
    “對了，你們還想把責任推到我的頭上。”
    “既然要我擔責任，那我就隻能給你們動真格的了。”
    林素蘭的臉色越發的慘白。
    可是葉伯常卻一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打算，“媽，以前，總是怕你發病，那是因為照顧你需要人力和財力。”
    “你總覺得發病是你的依仗。”
    “大家都怕你發病。”
    “現在不用怕了。”
    “我有的是錢，別說是這輩子，讓你在醫院裏住三輩子，錢也花不完。”
    “我爸死了，你爸也死了，你病著，你媽也病著。”
    “對了，我去給我爸掃墓的時候，你爸的碑前連根毛都沒有。”
    “還要被爸一直踩在下邊。”
    “他們把你嫁給我爸，那是因為你瘋了，他們覺得你不值錢。”
    “我爸能娶你，也是腦子有問題。我爸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讓你爸在我爸麵前跪著，隻要鳳凰山不倒，他就得跪一輩子。”
    “這些話，你愛聽不？”
    林素蘭嘴皮發抖，“你……你……”
    葉伯常嗬了一聲，“我怎麽了？你不會以為我來看你，是愛你吧？”
    走咯……
    葉伯常把麵前的水果分給了周圍那些早就覬覦許久的病人。
    分給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會說一句，“林素蘭，你兒子好孝順哦。”
    等到葉伯常把水果分完之後，再看著已經眼神慌亂的林素蘭，“這些水果你肯定不想吃。”
    “本來也不是給你買的。”
    “我在你心裏是什麽樣的人不重要。”
    “自有這些大能替我辯經。”
    “我隻要給他們一顆糖，他們都能把我包裝成全世界最孝順的兒子。”
    “而你，原本就是個害丈夫，害兒子的惡毒婆娘。”
    如果你無法分享兒子的快樂，注定一個人承受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