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常把茶杯端起來，不是要喝水。
    而是拿在手裏暖暖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
    中年男人壓壓手，“行了，又不是真想喝水，端什麽杯子？”（又不是真的害怕，裝什麽？）
    葉伯常這才把茶杯給放下。
    旁邊傳來連慣的琴聲，中年男人露出欣慰的表情，收回目光，再接著跟葉伯常如同閑聊一般。
    “你這個年輕人，有點怪。”
    “有著跟年紀不相符的狠辣。”
    “該忍的時候忍，該狠的時候狠，該穩的時候也很穩。”
    “渣土車堵大門……”
    葉伯常的眼皮跳了一下子。
    中年男人笑了一下，“簡單粗暴倒也實用。”
    “把我們這幫幹部的本質看得很清楚。”
    “不過，你這種算無遺漏的本事，會讓人害怕的。”
    “恐懼會使人抱團。”
    “一旦出現這樣的後果，你打算怎麽處理呢？”
    葉伯常捋了捋，中年男人大概是想點一下他。
    葉伯常也不急於表達想法，而是看看中年男人還有什麽想說的。
    果然，他便接著說了一句，“他強任他強……”
    這不是譚品超的台詞嗎？
    靠……譚品超跟葉伯常說的話原來是這位領導讓他轉達的。
    中年男人說，“設計院與其說是事業單位。”
    “其實也是半個官場。”
    “多看，少動。”
    “你們院長在處理付陽的問題上，算是一個很典型的手法。”
    “不過，你得考慮到他的身份。”
    “民間有種說法，說是打蛇務必要打死，如果打不死，它會報複。”
    “所以，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葉伯常說，“認真完成院裏交付的工作。”
    “帶領第二項目部再創佳績。”
    “配合領導的工作，搞好團結。”
    “為設計院爭先評優多做貢獻。”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朝官官那邊看過去，“你啊，多少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你如果沒運氣，早就死了。）
    官官剛彈完琴，抬頭朝薛露看去。
    視頻裏，薛露不斷在回頭朝後看。
    情急地喊了一句，“官官，今天就到這裏吧，老師這邊有點事。”
    神色匆忙地關了視頻，官官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葉伯常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沒有慌亂，而是拿出手機給薛露撥了過去。
    一連打了三通電話，都沒有人接。
    這時候，葉伯常終於有點急了。
    中年男人看看葉伯常的狀態，“需要我幫忙嗎？”
    葉伯常看看中年男人，“不好麻煩領導。”
    “佳語姐，我要先走了。”
    翟佳語點點頭，葉伯常正要離開的時候，還過去抱了抱官官，“我先走了，明天這個時間，要準備守在鋼琴邊，露姨還會出現在那個裏麵喲！”
    官官本來有點難過的，但還是強忍著傷心衝葉伯常點了點頭。
    這個時間，中年男人已經寫下了一個人名，和一個電話號碼遞給葉伯常，“到了三亞，如果有需要，就打這個電話。”
    “他能幫你解決麻煩。”
    葉伯常看了看手機號碼前麵寫了一個田字。
    葉伯常道了謝，匆忙離開野趣。
    院內，翟佳語抱著官官，“你不是不打算幫他嗎？”
    中年男人溫柔地去牽官官的手，官官沒像以前那樣反抗，就任由他這麽捏著小手。
    中年男人一陣滿足，喃喃道：“不幫他，不幫他，他早沒了。”
    中年男人衝女兒慈愛地笑，一下下地揚著下巴逗女兒，“我說了，這小子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
    翟佳語笑問，“我怎麽感覺你對他挺感興趣。”
    中年男人說，“看人嘛，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喜歡看看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
    “他就有意思。”
    “我也看不懂。”
    “他手裏捏著軌二院院長的電話。”
    “帶上譚品超，都不用怎麽費勁。”
    “輕輕鬆鬆就能替設計院爭取到地鐵項目的部分工程。”
    “他偏偏提都沒跟譚品超提過這件事。”
    “第二個看不懂的地方，就是那所學校。”
    “我問過，他不僅僅隻是嘴上要求那所學校要抗八點五級以上的地震。”
    “在材料的使用方麵，那是朝著九級的用料標準去的。”
    “每一個環節嚴格把關。”
    “為了讓學校順利完工，中間人加價多少，他都沒有還價。”
    “別說是一所學校，你就說它是飛機的防空機庫都不為過。”
    中年男人試著朝官官拍了拍手，官官就朝他伸手，在兩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爬到中年男人的腿上。
    在他僵硬的懷裏靠著，沒表情，沒反抗的樣子，像個洋娃娃。
    中年男人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我說了，他是有點子運氣在身上的。”
    翟佳語其實早就發現了。
    ……
    葉伯常回了景姍家，先衝景姍笑了笑，轉身進了廚房去做晚飯。
    隻是手機一直擺在旁邊，一有時間就打一個，始終沒有打通。
    景姍追到廚房的時候看到這一幕，便把手機拿過來一看。
    已撥電話多達十五個。
    景姍的眼皮跳了一下子，“出什麽事了？”
    葉伯常搖頭，“不知道，本來在跟小丫頭視頻，突然說有事，關了視頻，我就沒打通過她的電話。”
    “她應該是碰著事了，最近的短信都是半夜發過來的。”
    景姍拿著葉伯常的電話出了廚房，一邊撥電話，一邊朝烏娜喊，“烏娜，你把你姐夫的行李箱提下來。”
    “他要先過去。”
    葉伯常很踏實，手上的動作也沒有亂。
    景姍也很踏實，一個碰著事的男人第一個想到的是回家來給她做晚飯。
    景姍還有什麽想不通的呢？
    葉伯常本來還想陪她們吃晚飯的。
    景姍催促道：“快走！”
    “去機場值機有時間就吃一點。”
    “沒時間餓一頓也沒事。”
    “落地給我打電話。”
    “我這邊會一直跟薛露聯係的。”
    “不用太擔心，薛露他爸這麽有錢，又這麽疼她。”
    “如果是有生命安全的問題，早就讓她走，也不會讓她留在那裏。”
    “你不用擔心我們。”
    “明天三亞見。”
    葉伯常摟著景姍，親了親她的額頭。
    烏娜在旁邊還是不太理解，像在看科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