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某條街道上的路燈很暗。
    就像路燈沒開。
    與那些燈紅酒綠的世界相比，這裏就像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但是知道內情的人會說這不是遺忘的角落。
    而是世界上的世界。
    如果留心觀察一下的話，會發現許多車到了路口的時候，就自動把車燈給關了。
    看不清車型，看不見牌照，開進一個獨棟的院子。
    這家私人會所隻接待熟客。
    或者是一些身份較為特殊的人，或者他們邀請的朋友。
    高檔的商務車從後門進。
    女孩子們被送到一個房間後，洗澡，換上這邊統一準備的服裝。
    再往後幾年，可能還會摳門。
    至於原因，是有記者把錄音設備藏在裏邊了。
    不過，這麽神秘的地方，普通人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
    私人會所的某個寬大的包間裏今晚有重要的客人。
    他們在陸家嘴，都住最貴的公寓，白天在高端的寫字樓裏都有獨立的辦公室。
    腕表也好，首飾也罷，這些看著明明不怎麽起眼的東西，動輒幾十上百萬。
    在沒有溢價的當下，他們身上的小小配飾，就是普通人的一輩子……
    這幫在燈紅酒綠中打滾習慣的商務精英們。
    今天頗為文藝地手裏拿著一本書。
    這幫人看書的速度奇快，先是一目十行地看。
    再是找重點地看。
    很快便將這類似於小說的自傳看了七七八八。
    身著職業套裝半裙的女子在合上書的那一刻，便覺得無趣地撇了撇嘴。
    寫得很一般，可以說是垃圾。
    也不知道這種高端的場合，為什麽會有這麽低端的產物。
    還有這些師兄師姐們，就像腦子有病似的。
    明明是出來放鬆快樂的，卻抱著一本書在看那邊看得很認真。
    開心就好好開心嘛，這些所謂的名校生，書呆子，跟傻逼沒什麽兩樣。
    何娜隻想等王總來，好好誇誇她。
    今天的尾盤，她的操作可以說是封神的。
    也不知道王總今天晚上準備怎麽獎勵她。
    包間門推開。
    進來幾個中年男人。
    房間裏的精英們集體起身。
    王總躬身迎進來的那位，地位自然就不用說了。
    王總朝他的得力幹將們伸伸手，“老大，別的不說，我這些弟弟妹妹們還不錯吧！”
    “這一周，砸了二十五個點。”
    “下周再砸三十個點。”
    “老大你說什麽時候停，我們就什麽時候停。”
    熊道斌瞅了一眼王總，溫和地笑了笑，“你看你，什麽叫我說停就停？”
    “要尊重市場規律。”
    房間裏眾人附和地笑。
    “確實，我們都是在尊重市場規律。”
    “全國的股民這幾天都很尊重市場規律嘛。”
    王總當即壓了壓手，示意他們靜一靜，接著便說，“當前國際形勢複雜。”
    “原油天然氣貿易瞬息萬變。”
    “合同這種事，今天可以簽，明天就可以撕。”
    “利益擺在第一位。”
    “信息才是決勝的關鍵。”
    “如果沒有老大的關照，哪有我們的幸福生活。”
    “謝謝老大的關照……”
    服務員給王總遞了一瓶紅酒，帶年份的……
    “我幹了……”王總說著便仰頭吹瓶子，嘴角溢出來的紅酒漬浸透了幾萬塊一件的襯衫……
    在場的人也沒有誰會皺一皺眉頭。
    何娜起身，“王總，你喝慢一點，少喝一點。”
    王總一把將這個女人推開。
    熊道斌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再看看沙發上那本扔在一邊，壓出褶子的小說……
    王總喝光了一瓶紅酒，先瞪何娜，再看熊道斌，注意到他的目光是，順口便說，“老大，我要跟你介紹一下。”
    “何娜，跟了我好些年了。”
    “今天下午就是她在操盤。”
    “尾盤就是她在操盤，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何娜，來，給我老大敬一杯。”
    熊道斌笑嗬嗬地擺手，“別別別，開心的方式，不一定要用喝酒來表示。”
    他坐在了何娜的身邊，把那本壓著的書拿了起來，“這書你看了嗎？”
    何娜淺笑點頭，“看了。”
    熊道斌把壓褶的幾頁給鋪平捋順，翻了兩頁，問，“難得啊，成天跟錢打交道，還有這樣的雅好和閑情雅好……”
    何娜說，“沒有，我平常隻看盤，不看書的。”
    “掙錢，就應該好好掙錢。”
    “我們掙錢的本事，可不是書裏教來的。”
    周圍這些人的眼色已經變了。
    王總一直死死地看著何娜，卻不敢有任何動眼神和肢體上的提示。
    何娜還在說，“這本書裏的第一人稱自述，一直在強調自己很善良。”
    “說到底就是窩囊！”
    “你堅持善並不是不行，隻是代價是可能被人吃幹抹淨。”
    “他覺得自己改變了環境，實際是也隻是條變色龍。”
    “這主角之前不是善良，隻是軟弱無能！”
    “我發覺一個可能，這本書的作者應該就是主角這樣的性格。”
    “寫的東西也有點囉哩吧唆，沒什麽邏輯，一個窩囊的人，一個沒什麽邏輯的人，花了二十年，成功逆襲。”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覺得可能性有多大。”
    “總之，在我這裏，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周圍的人已經不敢再跟何娜有任何的交流。
    王總連話都不敢接，隻覺得臉皮火辣辣的……
    熊道斌倒是一直在笑，“這本書送給我吧！”
    何娜覺得這本狗屁的書沒什麽價值，“你喜歡，拿去就好。”
    熊道斌起身道：“我就是過來，跟大家打個招呼。”
    “時間不早，我先走了。”
    何娜覺得包間裏的氣氛不太對勁的時候，王總急忙追了出去。
    出了門之後，王總的大嘴巴子就在臉上狂抽，一下接一下地抽，根本就不敢留力氣。
    熊道斌隻是緩緩向前走，也沒有讓他停手的意思。
    直到抽出了血印，臉都腫起來了。
    熊道斌才扭頭看了看他，“好了，一本書而已。”
    “我會當真嗎？”
    “她的話很對，賺錢的時候，別看輸。”
    “下周的行情要是輸了。”
    “你們，就真輸了。”
    “別送了，回去玩吧！”
    熊道斌上了沒有車頭燈的車。
    王總進了燈紅酒綠的包間。
    何娜被摁在了滿是酒水的桌麵……
    （感謝皮一下超開心送的秀兒，感謝大家送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