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沒有回話。片刻之後，麵前的竹林再次現出一條道路，梁辰繼續上前，重新來到新出現石徑的盡頭。
    “當初，朕派人去罪域”，老皇的聲音重新響起：“封你為歸寧侯，你為何要殺了朕的使者？”
    老皇話音落下，周圍的竹林沙沙作響。顯然，他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
    “那人傲慢無禮，在我宗門之內指手畫腳。為平眾怒，故而殺之。”
    “那是朕派去的使者，你不該殺。”
    老皇的聲音再次傳來，言語中透露著一絲怒意。誰知梁辰卻不以為意，坦然回道：“罪域不屬皇朝，兩相邦交，使者無禮，可殺。”
    風止，石徑再次出現，算是老皇認可了梁辰這種說法。於是，梁辰繼續向前。
    再到盡頭，亂林斷路，老皇的聲音重新傳出：“好一個兩相邦交。既然是兩相邦交，你又為何在一路上打著歸寧侯的旗號？”
    梁辰回道：“罪域勢弱，與皇朝不能相抗。如今罪域一統，為求發展，自然是要東出皇朝。歸寧侯的身份於我有利。”
    “如此說，你此來皇朝，隻為利？”
    “非也”，梁辰搖頭：“雲州控我罪域出口，使我罪域不得繁榮。況且，我不喜罪域之名，想讓罪域換個名字。”
    竹林再動，梁辰麵前又出現一條石徑。梁辰依然穩步向前，又一次走到石徑的盡頭。
    “煉器學宮可是你的謀算？”
    “陛下應該知道，靈州是四皇子的地盤。煉器學宮之謀也非一日可成。我隻是適逢其會，能煉些靈器罷了。”
    聽老皇長嗯一聲，而後便又聽老皇道：“你能煉製出一絲四品靈器的威能，這學宮之主自然當得。”
    等麵前的竹林重新出現石徑，梁辰已經能明顯感覺到老皇那渾厚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隻是這氣息之中，還摻雜了幾絲丹藥的味道。
    “老皇身上有傷。”
    這是梁辰的第一判斷。而且他身上的傷勢還不是一般的重。
    “為何來帝京？”
    “皇朝風雲起，我梁辰也想改一改這大勢。”
    老皇輕笑一聲，問向梁辰：“你想讓四皇子當皇帝？”
    梁辰搖頭，他還沒有蠢到連老皇想讓諸皇子爭權，以達到穩定朝局的目的都看不出來：“我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也不關心誰當皇帝。我隻關心罪域。”
    梁辰說完，竹林就安靜了下來。一刻鍾之後，周圍雜亂的竹林消失，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座竹屋。竹屋不大，四周掛有簾幕。老皇的身影依稀可見。
    “上前來。”
    竹屋門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竹墊。梁辰走到竹屋之前，盤坐在竹墊之上，直視屋內的老皇。
    “你可以繼續用歸寧侯的身份”，老皇頓了一會，繼續說道：“我也可以讓人放開罪域的出口。”
    “如此，就多謝陛下了。”
    梁辰一笑，準備起身，就聽老皇又道：“你隻需告訴我，你是如何以神遊之身，跨過那道屏障，進入皇朝疆界的。”
    “這不難。”
    竹屋之內，雲無終猛地睜開眼睛。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他原本以為，梁辰會對這件事百般推辭，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痛快。
    要知道，隻要破了神遊不能入罪域的阻礙，那麽罪域就能徹底被出雲皇朝納入統治範圍。自己一直在籌劃的一些事情，也就有了眉目。
    再次恢複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老皇出聲：“說。”
    梁辰道：“陛下應該知道，罪域雖然人族稀少，但遺跡卻是不少。我身為落仙宗的宗主，罪域內但凡有遺跡出世，我都會進入探一探。”
    “這與我的問題有何相幹？”
    “陛下有所不知。前不久，我在罪域探索一處遺跡時，意外被卷入了一道旋渦之中，等醒來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出雲皇朝。我猜測，那可能是兩地之間的通道，隻是後來任憑我再如何尋找，都找不到回罪域的路了。”
    說完，梁辰嘴角勾起一絲不可察覺的微笑。老皇想知道，那麽他就給老皇一個說法，至於老皇信不信，那就不關梁辰的事了。
    竹林又靜了下來，甚至連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絲竹之聲都消失了。
    微風卷著落葉掃過石階，梁辰靜坐竹墊之上，雙目微笑看著前方。簾幕雖然模糊，但屋內老皇的身影卻是若隱若現。
    他知道，老皇正在打量著自己。
    “你當真以為，朕會信你的鬼話？”
    許久，老皇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如悶雷，每一個字都仿佛裹挾著萬鈞之力壓向梁辰，震得周圍的竹葉簌簌而落。
    梁辰神色不變，隻是淡淡道：“我說的就是實話，陛下若不信，大可親自驗證。”
    話音未落，一股浩瀚如淵的威壓驟然降臨！老皇雖未起身，但整座竹林仿佛瞬間被無形之手攥住，空氣凝滯如鐵，連風都被硬生生掐滅。地麵微微震顫，石階寸寸龜裂。
    梁辰身下的蒲團卻紋絲未動，甚至連衣角都未掀起半分。
    老皇眉頭一皺，威壓再增三分，竹屋四壁的靈紋驟然亮起，無數符文如鎖鏈般纏繞向梁辰，試圖撕開他的防禦。可那些符文剛一觸及梁辰周身三尺，便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湮滅殆盡。
    “陛下又何必白費力氣？”
    梁辰神色依舊平靜，透過晃動的簾幕，也終於看清了老皇的麵容。那是一張蒼老至極的臉，此刻，那張臉上，憤怒之色清晰可見。
    老皇同樣也看到了梁辰，見梁辰臉上並無驚慌之色。老皇眼中寒芒暴漲。終於，他冷哼一聲，袖中枯瘦的手指微微一動。刹那間，整座竹林的靈氣被抽空，化作一道無形巨掌，狠狠朝梁辰天靈蓋拍下！
    “轟——！”
    氣浪炸開，方圓十丈內的青竹盡數折斷，可梁辰依舊穩坐原地。他緩緩抬頭，目光透過竹簾與老皇對視，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陛下若真想動手，不妨親自出來。”
    梁辰輕聲道：“否則，單憑威壓，怕是奈何不了我。”
    “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陛下當然可以殺了我。隻是若是我死了，罪域依然是罪域，陛下的傷隻會更重。”
    老皇沉默良久，終於緩緩收斂氣息。竹屋內外，再度恢複寂靜，唯有殘葉飄落，證明方才的交鋒並非幻覺。
    威壓消散，梁辰起身，對著竹屋內的老皇略一欠身：“多謝陛下不殺之恩，梁辰一定不負期望，早日找出罪域並入皇朝之法，以求附實侯爵之名。”
    “你可以走了。”
    梁辰麵前的竹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之前見過的那些髒亂的竹林。恍惚之間，梁辰的身影已經來到了竹林之外。
    轎輦準時出現，那名內侍再次出聲請梁辰上轎。
    “侯爺，諸位皇子就居住在這十二樓上，要不要轉道去四皇子所在的業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