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
    三十六大峰仍舊屹立，二十四澗仍舊長流。
    天師府所有道士皆是按部就班，如同以往一樣，修道登高。
    隻是小源峰蓮花台上，注定也隻剩下宋鉈一人。
    整個龍虎山，宋鉈也成了輩分最高的老人。
    老天師張元陵自當初下山之後，於十萬大山身死道消，人間再不見真人。
    祖師殿中，張神凝此時麵對曆代祖師牌位，神色肅穆。
    緩緩為祖師殿曆代祖師牌位上香之後，張神凝緩緩轉身。
    此時此刻，祖師殿之外，已經有人悄無聲息的現身。
    張神凝看著站在朝天峰的白發男子，神色並無多少變化，看不出喜惡。
    從雲川福地離去之後，便現身龍虎山的朝天峰。
    林道玄站在山巔，俯瞰整個龍虎山大洞天。
    “林道玄。”
    張神凝平靜的看向這位男子，直呼其名，並未忌諱。
    林道玄聞言，隻是轉身看向張神凝。
    “張神凝。”
    “好久不見了。”
    當初張神凝下山，去鎮壓那頭偽天人境怪物，以半數龍虎山氣運的代價，鎮殺那頭偽大宗師之後，林錯便趕到亂葬崗。
    隻是第二次見麵，如今的張神凝已經是龍虎山第四十五位掌教大天師。
    張神凝來到林道玄身旁，做出了個請的手勢。
    二人一齊並肩下山。
    沿著朝天峰向下，一路來到山腰處的納涼居。
    不遠處的真武池仍舊波光粼粼，大片荷花勢頭正足，綴的池水愈加動人。
    張神凝直接推開納涼居的院門，帶著林道玄進入納涼居。
    小院中心，石桌上擺有一套茶具，簡樸素雅。
    二人就這麽相對而坐。
    對於這位突然現身龍虎山的天下第一，張神凝自始至終都並未多問一句，隻是泡上一壺茶水。
    林道玄破天荒的安靜，就這麽坐在石凳上，靜靜等待著茶水。
    直到茶香漸漸飄出，真武池有魚躍水麵，林道玄才緩緩開口。
    “老天師的事，我會給龍虎山一個交代。”
    張神凝卻是打斷了林道玄的話，為林道玄遞上一杯茶水，說道：“那是師叔的選擇，林道友無須向龍虎山解釋什麽。”
    說罷，張神凝示意林道玄嚐嚐茶水。
    林道玄沉默片刻，而後拿起茶杯直接一飲而盡。
    張神凝繼續倒上一杯茶水，平靜道：“人去如花落，有人見花落則生悲，也有人見花落覺悠然。”
    林道玄並未多說什麽，隻是再次抬起茶杯。
    當初被鎮壓在十萬大山，王振踏入玄神境之後，想要遞劍朱焱，老天師張元陵為王振開路，以身死道消的代價，讓王振向前一百六十四步。
    張神凝隨口問道：“後梁一行，如何？”
    林道玄眼神平靜，說道：“還行。”
    “後梁已經覆滅，接下來曹淵會接過西漠霸主的位置。”
    張神凝看著林道玄身後，有若隱若現的劫雲浮現。
    “接下來的天罰，勢頭很大，甚至大過當初的踏冥山雷劫。”
    “如果林道友願意，渡劫可以在龍虎山地界，天師府精通雷法，能夠為林道友出力一分。”
    林道玄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
    這場天罰非同凡響，正如同張神凝所說，甚至勝過當初的踏冥山雷劫。
    一旦林道玄在龍虎山渡劫，恐怕整個太玄總真洞天都要崩碎。
    張神凝也並未多說什麽，隻是為林道玄倒上一杯茶。
    隨後張神凝看向林道玄，直白問道：“林道友，今日來我龍虎山，不可能隻是閑聊吧？”
    林道玄點了點頭，眼神平靜，說道：“我需要一件東西。”
    張神凝微微皺眉，問道：“什麽？”
    林道玄沉默片刻，說道：“天師印。”
    張神凝毫不猶豫，點頭道：“好。”
    此話一出，讓林道玄都微微一愣。
    要知道天師印，可是龍虎山天師府的鎮宗之寶，是曆代掌教大天師手手相傳的法印。
    每一位龍虎山掌教大天師，都要在天師法印上刻下一道符文，曆經四十五代，從未斷絕。
    原本林道玄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可張神凝居然毫不猶豫地答應。
    張神凝說道：“天師印如今被放在祖師殿中，喝完這杯茶便為林道友取來。”
    林道玄皺起眉頭，問道：“為什麽？”
    張神凝卻是神色平靜，說道：“沒有為什麽。”
    “如果偏要說一個理由，那便是林道友開口了，我張神凝也願意借，僅此而已。”
    林道玄沉默下來，長久之後，才說道：“好。”
    也就在此時，納涼居的院門被推開。
    一位年輕道士探出身子，笑道：“師叔。”
    張神凝看著門口的年輕道士，笑著回應道：“張續。”
    張續笑容更燦爛，隨後就這麽走了進來，手中還提著一個木盒子。
    “師叔，林前輩。”
    “今年新做的桂花糕，嚐嚐我的手藝。”
    張續將木盒子放在石桌上，笑著拉開。
    隻見一塊塊桂花糕整齊的碼在盒子裏，淡淡桂花香氣飄來。
    張神凝伸手，朝著林道玄笑道：“林道友，嚐嚐，我龍虎山的桂花糕是一絕。”
    林道玄並未拒絕，捏起一塊桂花糕塞入嘴裏。
    不得不承認，天師府的桂花糕的確是一絕。
    張續此時笑嘻嘻的看著眼前的林道玄。
    當初張續還是一位小道士的時候，便遠遠見到過林錯一次。
    那一次於張續眼中，那位青衫白發的男子身後，有一道青色飛虹直衝天際，通天徹地。
    如今再見林道玄，張續眼中倒映出另一幅景色。
    青色飛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墨色道氣，遮天蔽日。
    張續並未多說什麽，隻是仍舊笑嘻嘻的。
    林道玄此時也平靜的看著這位年輕道士。
    如當年並無差別，張續背後，仍舊是那位高大神靈虛影，半合眼眸，高高在上，庇護這位年輕道士。
    林道玄隻是看了那位神靈虛影一眼，而後便收回目光。
    送過桂花糕，張續便甩著袖袍離開，不知道去哪個角落看那武俠小說去了。
    於張續而言，看書、吃飯、睡覺，皆是修行。
    不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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