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輕翎有些驚訝，側目看了宋玉一眼。
    宋玉仍舊是神色平淡，似乎在訴說著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霍輕翎微微皺眉，喃喃道：“以你的心氣，不會如此。”
    當初宋玉一襲青衫，手握竹笛，何等瀟灑，在淩州年輕一代中也算是佼佼。
    可此時的宋玉，隻是再不穿青衫，更不持竹笛，隻是穿一身黑袍，眼眸平靜。
    宋玉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笑道：“其實我於吹笛一道，實在是造詣不深，當初也不過是用來撐場麵而已，如今再看實在是可笑。”
    當初在登頂大陽峰之前，宋玉曾經以竹笛吹一曲《姑蘇行》，當時雖覺笛聲悠長，典雅舒泰，可落在真正的行家眼中，便實在是太過淺顯。
    也正如宋玉親口所說，當初手握竹笛，也不過是裝出一個“文人雅客”的意境而已。
    宋玉看向霍輕翎，平靜道：“年少時自負將許人間第一流，青衫也好，竹笛也罷，都不過是銀樣鑞頭。”
    曾經的宋玉，甚至口出狂言，大言不慚的想要“問道林錯”。
    甚至喊出那句“你怎知今日的無名小輩，來日不會名震天下”。
    宋玉看向遠處連璧山，景色奇好，不輸大陽峰。
    “隻有認清自己的位置，才能夠繼續向上。”
    “當初大陽峰一別，我們各自離去，林前輩雖以無上武學散去我的修為，卻也為我留下一條大道。”
    霍輕翎站在宋玉身旁，輕聲道：“年少初入江湖，隻覺得越走越大，可等到真的走遍天下，反而覺得江湖越走越小。”
    宋玉看向霍輕翎，笑問道：“聽說當年大陽峰觀楓之後，你重畫了一幅林前輩的畫卷，可卻遲遲不曾點睛，如今可曾補全？”
    霍輕翎無奈搖頭，輕聲道：“一旦點睛，反而不像。”
    宋玉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不遠處的連璧山，平靜道：“走吧，去連璧山看看。”
    霍家的丁姓老仆，此時也默默跟在霍輕翎身後。
    霍輕翎畢竟是霍家大小姐，出門總歸要有人陪同。
    被霍輕翎稱之為丁叔的老人，看著身前的宋玉，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
    連璧山雖然名氣不如大陽峰，更沒有漫山紅楓的天下奇景，可仍舊算得上山色上佳。
    五年前結伴登頂大陽峰，總共有五人。
    霍輕翎、宋玉。
    四品中書侍郎的長子鄧頗。
    寧家兩姐妹，寧許、寧可。
    隻是五年過去，如今再登連璧山，卻隻剩下宋玉與霍輕翎二人。
    曾經那位身穿白袍，手拿折扇的公子哥鄧頗，如今已經進了長安城為官，有父親中書侍郎的庇護，官途還算是順風順水。
    寧家兩姐妹，姐姐寧許年嫁給了淩州的一位茶商大戶，算得上門當戶對，如今已經在家相夫教子。
    妹妹寧可入了江湖，前年因為卷入一場宗門紛爭，死在了別人劍下，最終還是寧家出了大價錢，才帶回寧可的屍身。
    霍輕翎與宋玉並肩而行，五年前二人還互有傾慕情愫，可如今自然也都是隨流水飄散。
    也就在二人即將登頂連璧山時，另一側恰巧走來兩位女子。
    一位身穿青色衣袍，長發以發髻盤起，身形高挑。
    另一位身穿鵝黃長裙，長相清秀。
    宋玉率先察覺，視線落在了那位青色衣袍的女子身上。
    “金身境？”
    與此同時，柳酈的目光也落在了宋玉和霍輕翎這邊。
    霍輕翎在看清柳酈的時候，先是微微一愣。
    “柳劍仙？”
    而柳酈身旁那位身穿鵝黃長裙的開朗女子，正是柳家二小姐柳淑淑。
    此時柳淑淑看清二人，開心地揮手，笑容燦爛。
    連璧山的此時此刻，亦如五年前大陽峰的彼時彼刻。
    宋玉朝著柳淑淑笑著點頭，說道：“多年不見了。”
    柳淑淑露出酒窩，笑道：“好巧誒，我們又見麵了。”
    霍輕翎則是和柳酈對視一眼，僅僅是互相點頭示意。
    不同於宋玉和柳淑淑這般百無禁忌，霍輕翎代表的是霍家，柳酈則是朝廷欽點的劍仙。
    前不久柳酈還親自拜訪了霍家一趟，希望霍家出麵穩住江湖局麵，可談的卻並不愉快，甚至連霍光的麵都不曾見到。
    柳酈看向霍輕翎，淡淡一笑，說道：“霍小姐。”
    霍輕翎隻是平靜回應道：“柳劍仙。”
    宋玉再次見到柳淑淑，笑容柔和，與她一起並肩登山。
    霍輕翎和柳酈跟在身後，二人距離不遠不近。
    再往後，便是霍家的老仆丁叔，拉開一段距離。
    連璧山是三座青山相連，共成一片青山翠壁。
    登山路上，霍輕翎看向柳酈，直白開口問道：“柳劍仙這次趕來連璧山，是還要和我霍家談談？”
    淩州江湖不安穩，金烏宮置若罔聞，閆家與世無爭，也隻剩下霍家說話有些分量。
    柳酈前不久並非得償所願，如今再次登臨連璧山，是要再為了朝廷走一次霍家？
    可柳酈卻是平靜搖頭，淡然道：“霍小姐多慮了，這次隻是帶小淑見一見連璧山景色而已。”
    霍輕翎點了點頭，卻並未多說什麽。
    畢竟對於這位柳劍仙，淩州江湖上對她的評價，更多是功利二字。
    一位能夠躋身金身境的女子劍仙，卻心甘情願入贅朝廷，短短數年便讓柳家紮根淩州，甚至地位顯赫。
    柳酈隻是淡淡看了霍輕翎一眼，便移開視線。
    柳酈自然清楚霍輕翎心中所想，不過於自己而言卻並不重要。
    五人緩緩登山，終到連璧山頂。
    山頂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更有一塊巨石，形狀似猴，正撓頭望月。
    柳淑淑站在山頂，看著那塊石猴，驚訝的張開嘴巴。
    宋玉神色柔和的跟在柳淑淑身後，與她講述著連璧山的精怪故事。
    柳淑淑聽的眼睛發亮，不斷點頭，有些崇拜的看著宋玉。
    連璧山本就是霍家所有，霍輕翎登臨連璧山次數極多，早就看慣了山巔景色，見怪不怪。
    柳酈也是平靜的站在原地，隻是眼眸看向遠處。
    再往後，霍家老仆丁叔站在邊緣，微微躬身，默默站在遠處。
    也就在此時，又有人登臨連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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