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內，三杯熱茶的白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茶水表麵泛起一層涼意，映著昏黃的吊燈光暈。
    窗外冷風拍打著玻璃，隱約傳來西土城路上的車鳴，低沉又有點躁動。
    吳宸和穆德遠兩人因為張澤民剛才那番話，低聲笑了笑。
    “咳！這樣吧......”張澤民微微輕咳了一聲.
    吳宸了然，這是準備要說最終的決定了。
    穆德遠見狀，放下了茶杯。
    “吳宸，你喊我一聲叔，我這當叔的也不能小氣，這廣告我買了，一口價，15萬！”
    吳宸心裏一喜，知道這事妥了八九成了，不過臉上依舊不露聲色。
    “不過呢，你這電影得給我點實在的，我這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是扔著玩的。”
    吳宸點頭，“張叔，您說條件，我聽著！”
    張澤民身子前傾，語氣變得鄭重：
    “第一，女鞋樣品得不少於五雙，樣品稿至少放一份，電影裏畫麵出現多少秒我不管，但絕不能一閃而過；
    第二，片子必須拍完，上映了我不管，但拍不成就得退錢。
    第三，電影出來後，你得給我剪一段廣告版，DVD我自己放檔口用。這三條，你能答應，我就投15萬！”
    吳宸聽著條件，心裏卻是放鬆多了。
    拿了錢，肯定是要辦事的，這些條件都不苛刻，屬於正常範疇。
    至於電影畫麵必須出現女鞋樣品這種條件，不說別的，光是劇本都寫著，而且還有腳部特寫鏡頭。
    腳本就是身體中最具有性感魅力的部位之一。
    在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中，腳和鞋子象征著性，這也是為什麽腳部特寫容易引發性欲的聯想。
    而且中國人自古就有“腳控”的文化傳統。
    前世吳宸還專門研究過昆汀·塔倫蒂諾的腳部鏡頭，這方麵他是專家。
    “放心吧，張叔，這十五萬絕對物超所值，廣告版剪出來一定讓您檔口顧客擠破門！”吳宸拍胸脯打包票，眼裏全是自信。
    這時候自信就是讓客戶放心的最好保證，而且還要比客戶更有信心。
    穆德遠在一旁聽著，嘴角微微上揚。
    這事成了！
    “行，就這麽定了，待會咱們就簽字，15萬，今天我就能讓人把錢打過來。”張澤民站起身來，從口袋裏拿出了軟中華，輕輕一抖，遞了過去，“穆主任，來一根？”
    “好煙！”穆德遠輕笑道，順道還借了個火。
    “張叔，我不抽！”吳宸輕笑著婉拒。
    “打開窗吧，免得給你吸二手煙。”
    張澤民也是個講究人，這一切吳宸都看在眼裏。
    談事的時候，張澤民並沒有率先派煙，邊抽邊談，談完那一刻，則是迅速拉近關係，順道還顧及別人感受。
    不得不說，每一個成功的人總會有他成功的點。
    這一場談判算是主客盡興，吃到下午一點多才散場。
    穆德遠下午還有課，率先回去了，吳宸則是多送了幾步。
    “吳宸，你知道我來這，本來算好的最高預算是多少嗎？”張澤民突然間停了下來，又不禁點了根煙，輕吐一道煙圈，緩緩道。
    “八萬十萬吧！”吳宸陷入短時間沉思，最終猜了個數。
    在他最初預想中，其實能拿到十萬就已經不錯了，畢竟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廣告，和馮小鋼《沒完沒了》那種差遠了。
    這也是他為什麽不去專門找一些品牌合作的緣故。
    因為他給不出那樣的條件，對方也不可能接受他這種合作方式。
    張澤民沉默了幾秒，突然低聲笑了：“你小子真是人才，猜的可真準！”
    吳宸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我這人好賭，你爸估計和你提過......十幾年生意場，我賭過很多回，輸過也贏過。”
    張澤民說到這裏，目光聚了又散，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輕輕搖了搖頭，“但是我這人有個原則，我從來不賭事，我賭的是人。”
    “人？”吳宸微微詫異，他確實不知道這麽細節的事，畢竟老吳還沒和張澤民熟到那種地步。
    “我投這15萬，不是信你這電影多牛，是信你這人能成事兒。
    別讓我輸了這一把！”
    張澤民最後笑著拍了拍吳宸肩膀，隨後瀟灑地揮了揮手，這雙淺棕色鱷魚皮鞋的主人似乎要離開京城這片土地，踩著人行道上的落葉，“嗒嗒”聲清脆。
    “行了，到這就別送了，等你好消息。”
    “謝謝張叔！”
    十二月的陽光斜斜灑下來，淡得像張薄紙，照在路麵上沒有多少暖意。
    吳宸目送那黑色大衣的背影在人群中遠去。
    西土城路下午不算冷清，路邊幾個學生裹著羽絨服匆匆走過，嘴裏叼著包子，熱氣在空氣裏飄散。
    吳宸搓了搓手，抬頭瞧了眼西土城路盡頭，北三環的方向隱約傳來車流的低鳴，陽光下車頂反著光，像一條細長的銀帶。
    遠處薊門橋的輪廓模糊可見，橋下地鐵10號線的施工還在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塵土飛揚，像個忙碌的大工地。
    “該忙活我的事了！”
    吳宸咧嘴一笑，最後拉了拉毛衣，迎著冷風邁回了學校。
    第一站，穆德遠辦公室。
    “猜到你要來了，坐吧。”穆德遠笑了笑，示意道，“怎麽樣，心情不錯吧。”
    “還得謝謝老師幫忙，沒有老師您，這事沒有那麽順利，別的不說，光是項目能不能過學校這關就是大問題。”吳宸由衷感激道。
    成功的喜悅要先和貴人、親人、舊人分享，而不是新人。
    分享的時候重點也不是自己的喜悅，而是貴人的幫助，親人的扶持，舊人的舊情。
    這既是人情世故，也是感恩之心。
    “你啊，你啊......”穆德遠手指在空中點了點頭，臉上掛滿了笑容。
    雖然他是沒圖吳宸能有多少回報，也是站在惜才的角度，但是吳宸能有這態度，他甚是欣慰。
    “沒幫錯人！”穆德遠暗暗感慨道。
    這幾十年什麽人他沒見過，有些人你幫他九十九次，隻要有一次沒幫，那都是你的過錯。
    有些人隻需要幫一次，便心懷感恩一輩子！
    “說回項目份額的事，把這個確定好，剩下的事就可以開始籌備了......”穆德遠拉回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