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卡特的幽靈站在石廊盡頭，藍色禮服在無風的空氣中輕輕飄動。她的麵容比畫像上更加生動，也更加悲傷。艾琳緊握著盧卡斯的手，能感覺到他的脈搏快得嚇人。
    "這是哪裏？"艾琳的聲音在石廊中產生奇怪的回音，仿佛有無數個她在同時發問。
    "記憶之間，"瑪格麗特的聲音像是遠處傳來的風聲，"所有被詛咒者的記憶都在這裏交匯。"
    她轉身推開那扇雕刻著眼睛圖案的門。門後不是艾琳預想的房間，而是一片廣闊的虛無空間，漂浮著無數水晶般的碎片，每個碎片中都閃爍著不同的場景。
    "進來吧，"瑪格麗特說，"時間在這裏流動不同，但也不是無限的。黑袍人已經在現實世界開始準備了。"
    艾琳和盧卡斯跨過門檻，瞬間感到失重，仿佛漂浮在太空中。那些記憶碎片環繞著他們，展示著曆代卡特家族女性的最後時刻：伊麗莎白從塔樓墜落；瑪麗在玫瑰園中窒息；安娜貝爾沉入護城河；克萊拉在婚禮前夕自焚；艾瑟爾在大廳心髒驟停...
    "上帝啊..."艾琳伸手觸碰最近的碎片，畫麵立刻放大包圍了她。她站在17世紀的海崖城堡大廳，看到一個懷孕的年輕女子被威廉爵士和黑袍人拖向地下室。女子掙紮著，哭喊著瑪格麗特的名字。
    "我的妹妹安妮，"瑪格麗特的聲音在記憶場景中響起，"威廉的第一個選擇。我代替了她，以為能終結這一切..."
    場景變換，顯示瑪格麗特自願走向石台，黑袍人將匕首刺入她的心髒。鮮血滴入石台上的眼睛圖案，整個地下室泛起詭異的紅光。威廉的臉上滿是貪婪而非悔恨。
    記憶再次轉換，這次是瑪格麗特死後不久，威廉站在"微笑的瑪格麗特"畫像前，畫師正在做最後修飾。黑袍人將一個小瓶中的液體倒入顏料——那是瑪格麗特的血。
    "他們將我的靈魂封入畫中，"瑪格麗特說，"讓我成為詛咒的守護者。每隔三代，就需要一個新的靈魂來維持契約。"
    艾琳從記憶碎片中跌出，回到虛無空間。盧卡斯漂浮在不遠處，他的印記發出耀眼的紅光，似乎在與空間產生共鳴。
    "為什麽是我們？"艾琳問道，"為什麽我能看到這些？"
    瑪格麗特悲傷地微笑："因為你擁有純淨的卡特血脈，而且...你帶著兩把鑰匙。"她指向艾琳口袋中的黃銅鑰匙和手中的銀鑰匙，"一把開啟門扉，一把開啟記憶。"
    盧卡斯遊到艾琳身邊："如何打破詛咒？艾瑟爾相信有方法。"
    瑪格麗特點點頭："有，但代價巨大。"她揮手召喚來三個特別的記憶碎片，"三個可能的結局，選擇其一。"
    第一個碎片展示艾琳躺在石台上，黑袍人高舉匕首，鮮血流入石台眼睛，城堡煥發新生，而瑪格麗特和其他靈魂則升天解脫。
    "延續詛咒，"瑪格麗特說，"六十年安寧，然後需要新的犧牲。"
    第二個碎片顯示盧卡斯站在鏡中門前，他的印記燃燒般明亮。艾琳安全回到現實世界，而盧卡斯被困在記憶之間，成為新的"見證者"。
    "替換，"瑪格麗特解釋，"一個靈魂換一個靈魂。他會成為霍華德那樣的存在，被迫協助下一次儀式。"
    第三個碎片最為模糊，隻顯示一片耀眼白光和破碎的畫框。
    "打破循環，"瑪格麗特說，"但需要犧牲的不隻是生命，還有記憶。所有被詛咒者將永遠消失，連曆史都不會記得我們。"
    艾琳看向盧卡斯，發現他麵色蒼白："你早就知道這些選擇？"
    盧卡斯點頭，眼中滿是痛苦："我的家族...我們不是偶然出現在這個故事的。我的曾祖父愛上了艾瑟爾，試圖救她失敗後，我們家族就成為"守望者"，等待下一個輪回。"他卷起袖子，露出那個發光的印記，"這是守望印記，讓我能看到部分真相，但不能直接幹預。"
    瑪格麗特飄近艾琳："你必須選擇，而且很快。現實世界的時間不多了。"
    就在這時，整個記憶空間突然震動，一些碎片開始崩解。遠處傳來黑袍人沙啞的吟誦聲，仿佛穿透了維度的屏障。
    "他開始儀式了，"瑪格麗特的聲音變得急促，"艾琳，你的身體正在被帶往石台！"
    艾琳感到一陣劇烈的拉扯感，仿佛有什麽在拖拽她的靈魂。"怎麽辦？"她掙紮著問。
    "集中精神！"盧卡斯大吼，"想象與現實世界的聯係！"
    艾琳閉上眼睛，想象自己的房間、走廊、地下室...拉扯感減輕了。當她再次睜眼時，發現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巧的銀匕首——與黑袍人用來獻祭的那把一模一樣。
    "這是..."
    "記憶之刃，"瑪格麗特輕聲說，"能夠切斷靈魂與契約的聯係。但使用者將..."
    她的解釋被空間的又一次劇烈震動打斷。三分之一的記憶碎片突然變暗，顯示出現實世界的場景：霍華德被黑袍人釘在牆上，鮮血從他手腕的印記中湧出；艾琳的身體被放在石台上，蒼白如死；城堡各處畫像中的麵孔都在扭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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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華德反抗了，"盧卡斯驚訝地說，"他打破了見證者的誓言！"
    瑪格麗特的表情變得複雜："那麽第三個選擇現在可能了。艾琳，聽好：找到最初的記憶，用匕首刺入契約之眼。但要知道，這樣做的代價是..."
    她的聲音被一陣刺耳的碎裂聲淹沒。空間開始崩塌，記憶碎片如雨般墜落。盧卡斯抓住艾琳的手："我們得移動！跟著印記的指引！"
    他的印記射出一道紅光，指向遠處一個比其他碎片都大的水晶記憶。他們奮力遊去，身後空間不斷塌陷。當終於到達時，艾琳發現這個碎片展示著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場景：一個中世紀的女巫站在海崖上，將某種東西埋入地基。
    "不是威廉開始的，"艾琳恍然大悟，"詛咒更古老！"
    "觸摸它！"盧卡斯推著她向前。
    艾琳伸手觸碰碎片的瞬間，一陣天旋地轉。她站在17世紀的海崖上，看到一個麵容與瑪格麗特相似的女子——伊麗莎白·卡特——正在與黑袍女巫對峙。
    "我拒絕！"伊麗莎白大喊，"我不會用孩子的生命換取家族繁榮！"
    女巫獰笑著："那麽代價將由你承擔，卡特夫人。每三代一次，直到有自願者完成交易！"
    場景轉換，伊麗莎白被推下塔樓，她的血滲入城堡基石。女巫收集了那些血液，注入一個石製眼睛中——就是後來地下室石台上的那個。
    艾琳從記憶中跌出，回到正在崩塌的空間。盧卡斯抓住她："找到契約之眼！它就在這些記憶中的某個地方！"
    瑪格麗特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她的形象開始閃爍："時間不多了...黑袍人正在抽取你的生命力，艾琳..."
    艾琳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虛弱。她緊握銀匕首："告訴我該怎麽做！"
    "每個犧牲者都留下了一片靈魂碎片，"瑪格麗特快速解釋，"收集它們，形成完整的圖案。它會引導你找到真正的契約之眼。"
    盧卡斯突然痛苦地彎下腰，他的印記開始流血："他...他在召喚我...見證者的血脈..."
    瑪格麗特的表情變得決絕："必須選擇了，艾琳。延續、替換還是打破？"
    艾琳看著痛苦中的盧卡斯，又看向四周崩塌的記憶空間。她深吸一口氣："打破它。告訴我怎麽做。"
    瑪格麗特點頭，突然抓住艾琳的手腕："那麽看仔細了！"
    一股記憶洪流衝入艾琳腦海。她看到瑪格麗特在最後一刻偷偷將一滴血滴入畫師顏料，那不僅是囚禁，也是一個保險——當未來的卡特血脈帶著兩把鑰匙到來時，有機會打破循環。艾瑟爾幾乎成功了，但缺少了盧卡斯家族的"守望者"協助。
    "現在條件都滿足了，"瑪格麗特的聲音在艾琳腦海中響起，"但需要有人自願承擔所有被詛咒者的痛苦，讓我們的靈魂得以安息。"
    記憶洪流停止，艾琳回到現實，發現瑪格麗特的幽靈正在消散。
    "收集碎片...找到真正的眼睛..."瑪格麗特的聲音越來越弱，"然後...選擇誰來終結這一切..."
    空間徹底崩塌，艾琳和盧卡斯墜入無盡的黑暗中。在最後一刻，盧卡斯緊緊抱住艾琳，他的印記發出最後的紅光，形成了一個保護泡。
    當艾琳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站在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室中，與地下室相似但更大。石室中央不是祭台，而是一個巨大的石製眼睛雕塑，瞳孔處是一顆血紅的水晶。四周牆壁上掛著七幅畫像——從伊麗莎白到艾瑟爾，每個犧牲者的肖像。
    盧卡斯躺在她腳邊，昏迷不醒，手腕上的印記不再發光。艾琳跪下來檢查他的呼吸——微弱但穩定。
    "你終於來了。"一個聲音從陰影中傳來。黑袍人從黑暗中走出，兜帽下的麵孔讓艾琳倒吸一口冷氣——那是威廉·卡特爵士的臉，但扭曲衰老得不成樣子。
    "威廉...?"
    "不完全是，"黑袍人——威廉獰笑著，"威廉是我的容器，就像霍華德是上一個見證者的容器。我有很多名字，但你可以叫我大師，就像瑪格麗特那樣。"
    他揮手展示石室："歡迎來到真正的地下室，記憶之間的核心。你的朋友，"他踢了踢昏迷的盧卡斯，"他的曾祖父也曾站在這裏，試圖救艾瑟爾。現在曆史重演。"
    艾琳握緊銀匕首："我不會讓詛咒繼續。"
    威廉——大師大笑："勇敢的小卡特。但你不知道打破詛咒的真正代價。"他指向石製眼睛，"那是伊麗莎白的血與骨製成的。要打破它，需要卡特最後血脈的全部鮮血——你的死亡不隻是肉體，還有靈魂的徹底湮滅。沒有來世，沒有記憶，就像從未存在過。"
    艾琳看向那些畫像，發現瑪格麗特的也在其中，但比其他人都更加鮮活。畫像中的瑪格麗特對她輕輕點頭，似乎在確認黑袍人的話。
    "為什麽？"艾琳問道，"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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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袍人掀開兜帽，露出完全漆黑的眼睛："因為古老的血液最適合召喚黑暗之神。伊麗莎白拒絕獻祭她的孩子，所以我們創造了這個...替代方案。每隔幾十年就有新鮮的卡特血液和靈魂，維持通道開放。"
    他走向石製眼睛，愛撫著那顆血紅水晶："冬至將至，通道即將大開。你可以選擇犧牲自己徹底關閉它，或者..."他指向盧卡斯，"讓他成為新的見證者，你活下去，六十年後再來一個卡特女性完成儀式。"
    艾琳看向盧卡斯，他正慢慢蘇醒。瑪格麗特的畫像輕輕搖頭，似乎在警告她什麽。
    "別聽他的..."盧卡斯虛弱地說，"他在撒謊...打破詛咒不需要靈魂湮滅...隻需要..."
    黑袍人突然暴怒，一揮手，盧卡斯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提到空中："守望者總是這麽多話！"
    艾琳本能地衝向盧卡斯，但黑袍人另一隻手一揮，她就被固定在了原地。"選擇時間到了，卡特最後的血脈。犧牲自己，還是讓他代替你？"
    石室開始震動，石製眼睛滲出鮮血。黑袍人狂喜地抬頭："通道開啟了！即使你不選擇，黑暗之神也會降臨！"
    盧卡斯掙紮著，從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艾琳認出那是霍華德給她的銀鑰匙。"艾琳...用...匕首和鑰匙..."他艱難地說。
    黑袍人怒吼一聲，將盧卡斯重重摔在牆上。鑰匙飛了出去，滑到艾琳腳邊。她突然明白了——銀匕首和銀鑰匙組合起來！
    就在黑袍人轉身對付她的瞬間，艾琳彎腰抓起鑰匙，將其插入匕首柄部的一個隱藏凹槽。兩者完美契合，形成一把奇特的工具，像鑰匙又像短劍。
    "不！"黑袍人尖叫著撲來。
    艾琳毫不猶豫地將組合武器刺入石製眼睛的血紅水晶。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嘯響徹石室，黑袍人的身體開始崩解，威廉爵士的麵容時而浮現，充滿痛苦與悔恨。
    "瑪格麗特...原諒我..."他最後的聲音如同歎息。
    石室劇烈震動，畫像一個個從牆上掉落。瑪格麗特的畫像最後落下，在碰到地麵前，艾琳看到畫中的瑪格麗特對她微笑，嘴唇蠕動說出兩個字："謝謝..."
    一道刺目的白光從石製眼睛中爆發，吞沒了一切。艾琳感到自己在解體，記憶在流失，但內心卻異常平靜。最後的意識中，她感覺到盧卡斯抓住了她的手，聽到他遙遠的聲音：
    "我不會讓你獨自承擔的...我們一起..."
    然後，世界歸於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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