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句話讓富察皇後心頭一跳。
    她太了解皇上了，那眼神，那語氣，嘴上嫌棄懷疑著，心裏卻是起了興趣，不肯承認。
    “皇上，爾晴性子內斂，不喜張揚，這才不惹人注意，今日不就見到了嘛。”
    富察皇後一邊給皇上打扇，一邊哄道。
    皇上靜靜瞥著爾晴，沒有說話。
    殿內氣氛一時微妙起來。
    皇後看了看皇上，又將目光落在低眉順目的爾晴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正在這時，李玉匆匆進來，道“皇上，張大人有要事求見。”
    皇上皺了皺眉，顯然不悅被打斷，道“……朕晚些再來看皇後。”
    臨走前，又深深看了爾晴一眼。
    待皇上離去，殿內的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皇後疲憊地靠在榻上，扇子懶散地放在一邊。
    爾晴站起身，有些慌亂地看向她。
    真不知道皇上這一出，是要罰她，還是要做什麽。
    她若問心無愧，也不會如此緊張，偏偏她還做著欺君的事，怎麽會不慌。
    爾晴的手指慢慢收緊，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富察皇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安撫道“別害怕，皇上不過一時孩子氣，過了今日就好了。”
    爾晴慢慢點點頭，眉眼柔軟乖巧，信任道“謝皇後娘娘。”
    富察皇後愈發柔和，握著她的手捏了捏。
    送走皇上，長春宮又迎來傅恒侍衛。
    富察皇後驚訝他來的勤快，問道“傅恒，你下值了？”
    “是，我想著來看望姐姐一下……”傅恒的話是對著皇後說的，眼睛卻落在收拾茶幾、準備茶點的爾晴身上。
    昨夜自從醒了之後，便滿心滿眼都是少女纖瘦的倩影和嬌怯的姿態，忍了一天，他再也無法抵擋內心的情意，剛下值，就匆匆趕來長春宮。
    見到那抹身影，他一直狂跳的心才安定下來。
    他並未遮掩，富察皇後將他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握著茶盞的手頓了一瞬。
    爾晴注意到了傅恒灼熱的視線，但隻是表情如常的低垂著頭，沒有一絲反應。
    “娘娘，糕點有些涼了，奴婢下去換一些。”
    爾晴笑意盈盈，端著點心下去了，將這片地方留給她們姐弟倆。
    爾晴完全退出宮殿，傅恒才舍得收回目光。
    一轉頭，對上姐姐含笑的眼睛，頓時紅了耳根。
    富察皇後難得地露出一抹調皮的笑意“終於看見你姐姐我了？”
    傅恒不好意思笑笑“姐姐。”
    “春和，你也大了，到了娶妻的年紀。”富察皇後露出一個溫和懷念的笑。
    長姐如母，在閨閣裏，她也是帶過傅恒的，現在看著已經長大的弟弟，內心忽然生出許多感慨。
    傅恒沒有拒絕這個話題，而是道“姐姐，我想娶一個心愛的女子，和她共度一生。”
    他雖然沒有過情愛經曆，但也不是個沒長心的傻子。
    日日夜夜的思戀，和被牽引的情緒，讓他清晰地認知到自己動情了。
    且對象正是從前不曾關注，現在卻怦然心動的爾晴。
    富察見他耳尖發燙的樣子，對他的想法心知肚明，莞爾一笑。
    爾晴出身上三旗包衣，祖父為當朝刑部尚書。
    身份不低，隻可惜運氣不好。
    以爾晴的家世，原本是可以擬免選避免入宮，但卻因父犯事落空，這才以奴才身份小選入宮。
    她性格好，做事沉穩，若傅恒喜歡她，爾晴也有意，皇後不介意成全一對有情人。
    隻是……
    想起方才皇上對爾晴頗感興趣的樣子，富察皇後頗為頭疼地歎了口氣。
    這件事，還是得慢慢來。
    傅恒雖然是皇後的親弟弟，但畢竟是外男，來看望也不能久坐，不一會富察皇後便讓爾晴去送他離開。
    長春宮外，暮色漸沉。
    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少，傅恒和爾晴保持著距離，輕聲交談。
    “阿玄怎麽樣了？”
    那隻黑色的小貓，如爾晴所願，成了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
    說到那隻憨吃憨睡的貓，傅恒無奈又寵溺“它呀，每天懶洋洋的，吃的像小豬一樣，胖了一大圈，若你見了，定然會嚇一大跳。”
    爾晴掩唇輕笑，眉眼好像蕩開的山水畫，別有一番柔弱嫵媚之姿“傅恒侍衛如此寵慣阿玄，可見是個心軟的，若日後有了孩子，也得是慈父呢。”
    話音剛落，二人俱是一愣。
    抬眸對視間，心神顫動。
    傅恒盯著她看了片刻，原本還算平靜的眼神裏多了點說不清的軟意。
    女子被他的目光燙了下，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顫了顫，下一秒想要移開目光，卻又忍不住偷偷瞟回去——他還在看她。
    晶瑩的耳尖漫上淺粉，順著耳廓侵染到臉頰，連脖頸都覆了層薄紅。
    爾晴被他看得實在慌，下意識“啊”了一聲，聲音又輕又短，如同羽毛蹭過耳朵。
    等反應過來要致歉時，聲音已經染上了淺淡的鼻音，開口比平時細軟半截“抱歉，傅恒侍衛，我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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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一半，又怕他聽不清，刻意提了點音量，結果音調一飄，自己先窘得抿緊了唇，兩腮氣惱地鼓了鼓。
    傅恒眼眸發暗，先清了聲嗓子試圖掩飾，可開口時還是帶著點發啞的質感“不是你的錯，其實你說的對，我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兩名未婚男女，在這裏討論婚後有子的生活，都覺得羞澀難耐。
    但傅恒畢竟是男子，比起爾晴，他的臉皮要更厚，大言不慚的應下了她的誇讚。
    爾晴哪敢回應他，捏住衣角，局促地轉過頭。
    沒人開口。
    空中隻剩風吹枝葉的細碎聲響，傅恒慢慢平穩下來的心跳，卻好像和風聲重合在一起，輕一下、慢一下，敲得人心裏發麻，心髒跳漏一拍。
    忽然，回廊拐角處，傳來一陣爭吵聲。
    “魏瓔珞，你幹什麽？”
    另一道聲音質疑道“應該是我問你在幹什麽才對！”
    “哪個女人不想謀一條好出路，我有什麽錯？”
    “你所謂的謀好出路，就是偷跑過來，準備假意崴腳，讓富察侍衛攙扶你，借機會攀上高枝？”
    聽見二人的吵鬧聲涉及自己，傅恒頓時皺起眉頭，眸色鋒銳。
    以前也有宮女們往他身上撲，他從來都視若無睹，如今有了心儀的人，更是潔身自好，不沾染分毫。
    發覺那兩個宮女還要就此事爭吵，傅恒準備走過去嚴厲警告一番。
    爾晴拉住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別衝動。
    傅恒停住腳步，臉上流露出一絲委屈的神色，像一隻被雨淋濕的狗。
    爾晴覺得好笑，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結實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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