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二毛在暗影下的第一道令，居然直接就是肅殺令。
    顧善長不敢怠慢，忙站了起來，旁邊坐著的那幾個也都跟著站起，同時抱拳拱手，一齊低下頭，“中州受命！請主人明示！”
    王二毛沒跟他們合作過，被這架勢嚇了一跳，不禁有點尷尬。
    “阿拉好好講事就是，不要啥個主人主人的，我這個年紀…… 擔不起。你們先坐。”
    沒想到，這幾人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垂首站著，一動不動。
    這下，王二毛有點急了。
    “阿拉都是江湖人，不用講這種虛禮，先講事體吧，現在辰光不多……”
    顧善長這下不得不解釋了，他又是一拱手，“孫少爺，請儂體諒！天地有綱常，公心無私論。儂隻管下令就是，暗影受命，必要是這個規矩！”
    王二毛沒辦法，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道令他自己都有些吃不準，需要先問清楚。
    “中儲銀行的顧問團裏，那個首席顧問可是定居在日本？”
    顧善長的心裏有點犯疑，不是下令嗎？怎麽又要打商量？
    “中儲銀行的首席經濟顧問叫廖順昌，他本身是東京大學法律係的主任，在中儲銀行的職務一向隻是掛名而已。這個人的能量相當大，社會關係也是相當複雜，跟日本外務省、金百合的關係相當密切，是阿拉重點監視的對象之一。這次東洲衛竊取情報，也是從他身上摸到的線索，然後一路追溯上去……”
    “所以，這人是個大漢奸？”
    “倒也…… 不一定。”
    顧善長不敢亂下判斷，搖了搖頭，“孫少爺，在現在的這種情勢下，所有人的臉上都會戴上一副麵具，人心隔著肚皮，他的麵具之下到底是個啥的真麵目，那隻有天曉得了。”
    那倒也是。
    王二毛不禁猶豫了一下，這個廖順昌如果是個好人，而且都已經混到了這種關鍵位置，錯殺豈不可惜？
    隻是這個念頭在他的腦子裏一閃而過，轉瞬即逝了，跟劉銘達和喬月梅的性命相比，這些都不值一提！
    錯殺也好，殺了也來不及了也好，現在，沒得選！
    “這個人…… 通知下去，現在就殺！需要多少辰光能辦好？”
    顧善長想了想，“半個鍾頭。”
    “讓他們在動手之時，留下暗衛的記號。”
    “好！”
    顧善長的手一擺，那個生意人模樣的中年男人便帶著一個旗袍女子告辭出去，應該是去隔壁聯係那個東洲衛了。
    王二毛又再想了想，轉過頭來問譚秋萍，“儂隨從孫夫人多時，以儂的判斷，如果現在是她在上海，碰到這種情況，會哪能做？”
    譚秋萍坐在旁邊聽故事，沒想到王二毛突然問到她，不禁一愣，立刻回想了一下，直覺之中，夫人做事，從不會硬來，更別說什麽以殺止殺了，她應該會動用各方麵的關係，在有限的空間裏協商出一個更加穩妥的方案來。
    “應該是居中調度，促成對話……”
    “啥人跟啥人對話？”
    王二毛沒等她說完，忽然直接追問下去，這下，問得譚秋萍有點傻眼。
    “我哪能曉得啊？她能動用到的關係，豈會是我一個小巴辣子能夠想得到的？”
    沒想到王二毛看她有些急眼，居然一笑，回過頭來問顧善長，“儂剛剛講，青幫跟洪門的三個堂主已經進了會場？”
    顧善長點了點頭，他不太明白，這個小主人問的問題怎麽都是遠開八隻腳的。
    “是儂派人通知他們的？”
    “不是！暗影有自家的規矩，絕對不可以跟江湖道上有橫向的聯係。他們得到消息，估計是重慶的路子，再不然，就是他們自家在汪偽的上層有內線。”
    王二毛點了點頭，補充道：“還有一種可能性。儂剛剛講過，這樁事體重慶和華盛頓都已經曉得。照理來講，他們如果做不了啥，那這份情報老太爺就沒必要送到他們的台子上去。所以阿拉可以判斷，他們在得到這份情報之後，正在做的，就是居中調度之類的事體。青幫和洪門的這點麵子，頂多是偽政府的這批人會得買他們一點帳，但在日本人那裏，根本就起不到啥個實質性的作用。以這份法案的重要性來講，要能跟日本人談條件的，也絕對不是江湖幫派這種級別，他們的出現，無非是中間環節在過手的辰光順帶下的棋子而已。而這樁事體，到現在為止還沒鬧得沸沸揚揚，還能在小範圍內進行秘密商議，那就說明…… 在另外阿拉未知的層麵上，正在談判，而且還有得談！”
    這套邏輯有些複雜，譚秋萍和顧善長在腦子裏兜了幾圈，這才聽懂。
    譚秋萍當下就問，“儂的意思是…… 阿拉現在啥事體都不需要做，因為已經有人在做了，隻有等到他們之間談妥，才會有真正的結果？”
    王二毛搖了搖頭，“啥都不做也是不對的。”
    這話又繞了回去，顧善長也被繞暈了，“孫少爺，到底哪能講啊？”
    王二毛一笑，“我的意思，這樁事體既然不是阿拉能去左右結果的，那就不能因為阿拉的行動而去影響到人家正常的談判節奏。所以，東洲衛這裏的人質，不能再殺，而且照我的判斷，殺了也沒用。曾經有人跟我講過一個道理：一個統治者隻有在他的統治行將消亡的辰光，才會真正的毀民生計。現在的日本人，正做著統一大東亞的黃粱美夢，哪裏看得出來一點點行將消亡的苗頭？這種大張旗鼓的搶鈔票的行動，可能也隻是為了在某一張談判桌上添點籌碼罷了。”
    “所以呢？”
    譚秋萍和顧善長同時問了句。
    這個家夥叨叨了半天，全是推論，你也不能講他的邏輯不對，但對接下來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指導。
    好在王二毛並沒讓他們再等，直接開始安排。
    “阿拉現在，就是相幫著談判桌上的人拖辰光。南京那邊，殺一個廖順昌已是極限，再多的事體阿拉也做不了，但上音大禮堂阿拉是夠得著的！先把能打橫炮的人統統調動起來。”
    “顧兄，儂現在就安排點人手，跟著譚姐姐先去放火。上音的教工宿舍，空關的房子多點幾處起來，等火頭燒旺了，再去喊消防。譚姐姐，這裏的環境儂熟悉，撿大禮堂周圍的房子。等法國人的火警來了之後，馬上打電話到巡捕房報警，就講有人非法集會，總而言之，動靜弄得越大越好！”
    譚秋萍懂了，正好順帶處理掉屍體。
    “那儂呢？”
    就見王二毛嘿嘿一笑，“儂沒聽過一句話嗎？叫做：帥不離位！我在這裏，想辦法安排第二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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