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順昌居然死了！
    還是重慶方麵動的手？
    劉銘達在跟著眾人一起默哀時，腦子裏麵炸了鍋。
    以他之前的種種判斷，這個廖順昌，極有可能就是重慶的人啊！
    人心是讀不透的，你想知道他究竟是誰，那就隻能看他做了些什麽。
    廖順昌，光緒三年生人，今年才六十五歲，是中國最早一批留美的經濟學學者。在哈佛商學院的校史錄裏，他是首位被禮聘為客座教授的亞洲人，也是在國際上享譽盛名的經濟學家。劉銘達在攻讀博士學位時候的導師，就是他曾經帶過的學生。
    廖順昌出去之後就沒再回國，在哈佛任教了五年，然後便是定居到了日本。
    這本沒什麽。
    中國人留洋且定居的人多了去了，加入別國國籍的，更是比比皆是。
    畢竟麽，人活一世，走什麽樣的路，做什麽樣的人，都是你極私人的事，遵從內心自由選擇那是再正常不過。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中國身份，也沒有加入他國國籍。更奇怪的是，在汪精衛之前，國內的曆屆政府裏也從沒聽說有誰對他發出過邀請。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一般來講，像這種層級的專家就算是作為花瓶點綴，不管是北洋還是民國，拉回來往任職人員的名單中一放，也是件極其光彩的事。但事實上，卻是所有的這些個政府首腦像是集體得了失憶或是產生了盲區，對這個廖順昌居然都是絕口不提。
    那就隻剩下來兩種可能。
    要麽，拉他回來要壞事；要麽，他本就不需要回來。
    劉銘達傾向於相信後者。
    國家都已經弄成這樣了，多個人來還能再壞到哪裏去呢？
    所以，誰不喊他回來的，他就是誰的人！
    這也不單單隻是推理，劉銘達對這位名義上的頂頭上司還是經過一番研究的。
    中儲銀行自組建之日起，就在跟四大行打，一年多的時間，能打成不相上下，這是一個奇跡！
    一個屬於四大行的奇跡！
    這個奇跡，一則歸功於重慶方麵的不懈努力，二則…… 必須要歸功於中儲行的這些個專家們集體的出工不出力。
    沒錯！在自家的地盤上打金融戰還能打成這樣，劉銘達想想都忍不住好笑。
    全都是好演員啊！
    誰說中國沒有人才的？
    實話告訴你，人才有的是，而且能在這個地界混出頭的，那都已經成了精，俗稱：人精！
    劉銘達自己就不說了，真要有心打，重慶那邊再怎麽努力，最多三個月吧，他們就得卷鋪蓋走人。廖順昌會不如自己嗎？開什麽國際玩笑！還有顧問團裏的那幾位，隻要不是裙帶，那就是精英中的精英，這堆人湊在一起，居然開始集體降智，看看誰比誰更傻。
    這出來丟人現眼的…… 窩在家裏不是更好麽？
    偏不！
    因為人精的思路總是不同的，因為，犯傻不是目的，占著茅坑犯傻才是真手段。
    ……
    可是現在，廖順昌不管是誰的人，他確實是死了！
    劉銘達必須要立刻做出判斷，該如何站隊。
    看周佛海和藤原漸次的這個意思，自己馬上就要頂上去。
    頂上去做什麽呢？
    從時間上看，山本五十六和周佛海收到的消息應該是一樣的，隻是渠道不同，山本的反應是驚愕和懷疑，他還在第一時間裏去盯了一眼藤原，而周佛海…… 卻是在笑！
    這就很明顯了，廖順昌的死對山本很不利，對藤原他們卻是好消息。再聯係到之前山本所謂的極限施壓，不難判斷，必是有一件軍部要做的事，經由廖的掣肘，讓藤原不得不屈從。而這件事情在藤原和周佛海看來，不應該做，而且還在努力地想要擺脫掉山本的脅迫！
    再聯想到自己在上海的遭遇。
    劉銘達似乎有點懂了。
    海軍司令部一擊不中便沒了下文，這不太像是他們一貫的風格，其中的緣由，他這兩天裏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看來，估計就是因為這個。
    自己的存在不能算是日本的威脅，所以也就沒有必殺的理由。他們隻是考慮到萬一有人能頂上廖順昌的位子會是個麻煩，所以才會順手先下一招閑棋，成不成的都無所謂，或者說這招連敲帶打，本就是想去看看周佛海的反應？
    作為76號的大老板，周佛海不可能不知道在華懋飯店裏發生了什麽，但他在此次會議之前並沒找自己個別談話，甚至在見麵時連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顯露出來，這就說明日本人在上海搞得那次暗殺他並不打算追究，也不值得應對。
    不追究是因為不敢，而不值得應對，那就是不會再有下文。
    現在，他需要仰仗自己了，而且習慣性地以為自己從專業的角度出發就能自動的站到他們這邊，這…… 會是什麽事呢？
    從經濟學角度？
    半夜三更打電話？
    劉銘達忽然有點頓悟了！
    他不禁抬頭看了一眼宴會廳裏的那座落地鍾。
    十二點半，誰會半夜三更的吃飽飯沒事做在等電話呢？
    隻有西邊！
    不是柏林就是莫斯科。
    沒錯！這個會議非要撐到現在，便是要在一個環境封閉的空間裏形成一個決議，以便在最小範圍知情的情況下，搞點事情出來。
    等等！
    他又盯著藤原麵前的那門電話看了半天，這也可以是用來接聽某個決議的呀！
    藤原在山本的脅迫之下拿起電話要打，就說明……
    他本不該打這個電話！這門電話隻是用來接收通知的。
    現在這種時候還能通知什麽？必是小胡子決定什麽時候突襲蘇聯啊！
    劉銘達的腦門上又開始出汗了。
    他知道，這種通知從來都是自上而下，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想要在收到通知之前作妖？能作什麽妖？
    作死吧！
    他實在有點忍不住了，不禁轉頭看了山本一眼。
    沒想到，山本這時已經結束了跟那個士官的談話，正用那雙三角眼死死地盯著自己！
    兩個人的視線這一對上，劉銘達頓時感受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他的反應奇快，嘴角立刻微微上揚，順勢看著對方，不落痕跡的，緩緩地點了點頭。
    行吧！從現在開始，就是自己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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