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劉銘達細想，山本五十六操著他的那口極為生硬的中文直接步入了正題。
    “劉博士，我們既然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麽後續工作的開展將要以您為主。在此之前，有兩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與您確定。第一件是關於您的新夫人。周秘書長在甄別工作中發現她在與您結婚之前有著親共傾向，在這點上，我們注定無法忽視。因此，您現在就要做出一個選擇，是要將她繼續留在您的身邊，還是讓她暫時回到上海或是直接送回湖南的老家。”
    這話一字一字地說完，語意連貫卻是非常拗口，把劉銘達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竭力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現在這種時候，再要裝作雲淡風輕肯定是不合適的，但也不能顯得太過惶恐，這其中的分寸把握實在是有點太過艱難。他的臉上微微變色，趁著這一瞬的驚慌順勢把頭轉向了坐在身邊的周佛海。對麵的這三個日本人裏，天曉得有誰會是讀心高手，聽說在國外頂尖的情報部門裏都有一些專業的心理學上的輔導，通過一些細微表情的變化來獲取到一個人的真實想法，這並不新鮮。
    “部長！喬月梅的經曆我是了解過的。她在思想上追求進步，生活上也是較為新派，但怎可能會有什麽政治上的主張？這一點，我可以拍著胸脯保證！”
    周佛海見他突然之間激動了起來，倒是並不意外，微微一笑，道：“公軾兄，下麵的人也隻是例行公事，有什麽就說什麽。他們並沒有把嫂夫人定性為共黨，隻是她在上海時參加工運學運比較積極，又與四大行裏的工會組織聯係密切，有點親共的跡象也是在所難免。司令閣下也是為了安全著想。畢竟…… 你即將要肩負重擔，而且是大權在握，枕頭邊上要是天天吹著共產的風，你讓人家梅機關還怎麽查呀？我的意思，不管你是真愛也好，衝動也罷，此身既已許國便不許卿。讓嫂夫人回去待上一段時間，等你心無旁騖大事辦好，夫妻再盼團聚不是很好？”
    這話說的！
    劉銘達頓時就懂了。
    要猴子乖乖跟著去西天取經，就必須要想辦法先給他套上個緊箍唄。喬月梅有沒有政治上的主張對他們而言根本就無所謂，有所謂的是他們可以隨時隨地用這個名目來拿捏住自己。
    隻是…… 如果真按他們的意思讓喬月梅回去上海或者送回老家，就一定更安全嗎？
    未必！
    當初他也想過，借口安胎讓喬月梅留在上海，不必跟著自己一起來南京冒險。但那是周佛海派人進行甄別之前，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可現在他們的人已經貼在了喬月梅的身後，再回上海，那不等於是把王二毛他們直接圈進了周佛海的視野？就算是回湖南老家，自己這邊如果出事，喬月梅那邊一樣還是討不了好啊！甚至還會給她的父母家人添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喬月梅現在隻有跟在自己身邊才是最穩妥的！
    劉銘達想到這裏，立刻轉過頭來對著山本說道：“司令閣下，我劉銘達今年四十有三，基本的辨人識物的能力還是有的！喬月梅是不是共黨，會不會成為共黨，我今天可以把話放在這裏：你們盡管去查，怎麽查我都沒有意見，如果查出她有問題，那就等同於我劉銘達也有同樣的問題，你們盡可以拿我夫妻一起法辦。但是，我跟月梅之前就有過誓約，今生今世永不分離！我從美國回來，已經愧疚於我的前妻，現在還要叫我再拋開新婚的妻子？司令閣下…… 抱歉！我做不到！”
    他一臉怒氣，說得煞有其事，倒是把在場的都給鎮住了。留下來的這幾個其實也都知道喬月梅的大致情況，孤身一個混在上海，跟家裏也早就吵翻了，以現在的這種世道，分開容易，再想團聚確實很難。
    山本沒話可說，周佛海不必再勸，最後，小野津和中島美惠子相互看了看，由中島提了個折中的建議。
    “劉博士，請別介意！我們並沒有不信任您和您夫人的意思。保持團隊在思想上的統一，特別是對高層人員的監督和看護，也是我們大日本帝國能取得現在成就的重要基石。據我所知，尊夫人從小養尊處優，感情上可能與您確實是如膠似漆，但要說到在生活上全方位的照顧，應該還是有所欠缺的。這樣吧，由我們梅機關給您配備一個私人秘書，既可以給兩位在生活上的照顧，也可以在工作中兼任您的日文翻譯。今後我們兩邊聯係密切，相互知根知底，也能省下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您看可好？”
    劉銘達從她嘴巴一動就大致猜到了她想要做些什麽，隻是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還能說什麽呢？
    他隻能癟了癟嘴，假裝勉強點頭同意，但又有些顧忌，問：“貴機關裏可有男秘書？我還是新婚……”
    沒等他說完，就聽旁邊“噗嗤”一聲，周佛海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公軾兄，你真是個妙人兒！梅機關裏哪裏有過男秘書呀？土肥圓將軍的手下，個個都是萬裏挑一，國色天香，就算與你相配，也能稱得上是才子佳人。”
    這話頓時把劉銘達說得更尷尬了。
    “那…… 月梅她……”
    “哎呀！公軾兄，大丈夫做事，有所為有所不為，你是正人君子，嫂夫人自然可以體諒。再講了，自古英雄風流，風流而不下流，又何必去擔心那些河東獅吼？你放心吧，改天我親自去跟嫂夫人打招呼。”
    這家夥大包大攬，居然把個劉銘達弄得沒了脾氣，事實上，他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隻能應了。
    周佛海這時心情大好，趁著興頭繼續往下說。
    “第一件事算是商定妥當，第二件就由我來講吧。公軾兄，你剛才提出的重工業企業整體南遷，跟我與山本司令的原有思路大致相符，隻是我們兩個並非經濟專業出身，沒有你講得這麽通透。”
    劉銘達這才知道，這倆在會議之前果然是有著一些瓜葛。
    “你可不要誤會，我們的這些個事前商談並不是暗通款曲，而是正常的軍事協商，也是受軍部監督的。隻是其中的某些內容，或者講是在方向上跟內務省有所不同，所以不方便讓他們提前知道。這其中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今天大方向既然定了，那就必須讓你現在就開始著手準備起來。”
    竅坎來了！
    劉銘達忙站起身來，“請部長吩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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